孫蕾
(中央民族大學管理學院,北京100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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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性下跨界民族地區和諧邊疆構建
——基于云南省江城縣的范式研究
孫蕾
(中央民族大學管理學院,北京100081)
[摘要]近年來跨界民族和跨界民族問題引起了國內外學者的廣泛關注。跨界民族大多居住在祖國邊疆,其對邊疆穩定產生何種政治影響?進一步講在全球化、信息化、網絡化、市場化的影響下,跨界民族在政治上將我們帶入怎樣的境況,然而又在何種維度上為我們注入政治驅動力?剖析跨界民族在現代性下所凸顯出的普遍問題,探析其影響發生的內在作用機理,并在此基礎上對云南省江城縣這一跨界民族地區和諧邊疆構建的經驗展開分析,試圖對和諧邊疆的建構提出嘗試性意見。
[關鍵字]跨界民族;和諧邊疆;江城縣
當下急劇轉型的中國,邊疆民族地區日益深入卷入全國乃至全球的現代化體系中,在此語境下,邊疆民族地區應采取何種發展?現代性與傳統文化之間的內在張力如何緩解?對上述問題的解答正是構建和諧邊疆的關鍵之所在。云南省歷來是我國邊疆建設的橋頭堡、民族關系的示范區。云南省江城縣具有獨特的地緣位置——一城連三國。這一地理位置給江城縣帶來的既有動力又有挑戰。那么云南省江城縣是如何規避挑戰,進而營造出穩定的社會環境與社會秩序呢?本文試圖對這些問題進行考察并論證,從而為我國和諧邊疆的營造提出可行性意見。
我國跨界民族研究自1981年范宏貴在《日益嚴重的越南民族問題》一文提到“跨國界民族”概念開始至今已有三十多年之久。但對于跨界民族這一概念的定義卻是林林總總,莫衷一是。總體說來,國內學界對跨界民族概念的界定主要分為三個流派,即:跨界民族、跨境民族、跨國民族。西方學界認為跨界民族主要指涉移民、離散者、難民這三個次級議題。國內對跨界民族界定為:跨界民族限定于那些因傳統聚居地被現代政治疆界分割而居于毗鄰國家的民族,認定其具備兩個必不可少的特征,一是原生形態民族本身為政治疆界所分隔;二是該民族的傳統聚居地為政治疆界所分割[1]。西方學界對跨界民族的定義為:是指居住在宿主國并且參與宿主國政治行動,與此同時,他們與他們的親緣國維持著很強的情感與物質聯系的少數民族群體。相較于國內,西方學術界對于跨界民族的研究起點早,議題廣泛,視角更加多元,值得我們學習并與之溝通。基于本文所研究跨界民族的現實情況與中國跨界民族的特點筆者傾向于選擇跨界民族這一概念。所謂跨界民族是指由于政治的、經濟的、文化的等各種原因跨居于國界線兩側的同源民族,雖然跨居于不同的國家但是基于共同的祖先記憶、體貌特征、風俗習慣、宗教信仰使等他們在物質上具有很強聯系和情感上具有很強認同的少數民族群體。
中國是一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總計有31個跨界民族,占中國民族總數的55%,總人口6600萬[2]。由此可見我國跨界民族大多居住在祖國邊疆一線,跨界民族問題與邊疆問題、國家政治安全緊密結合在一起,使跨界民族問題在程度上愈加的復雜化、敏感化、國際化。跨界民族與邊疆的同一性使得跨界民族邊疆化,邊疆民族化,造成了跨界民族問題與邊疆問題環環緊扣,舍其一不得解的局面。也正是跨界民族與邊疆的此種關系,使得在市場化、工業化、全球化的當代跨界民族在和諧邊疆構建當中需要更加謹慎、包容和人性化。
(一)普遍性與特殊性
我們現在理解的“現代性”是指啟蒙時代以來的“新的”世界體系生成的時代,一種持續進步的、合目的性的、不可逆轉的、發展的時間觀念。現代性推進了民族國家的歷史實踐,并且形成了民族國家的政治觀念與法的觀念,建立了高效率的社會組織機制,創建了一整套以自由民主平等政治為核心的價值理念。現代性及其一整套以自由、民主、平等為核心的價值理念都是由西方發達國家所主導的,表現為“西方文明”在非西方國家中的滲透和擴張。現代性以其普世性意圖將非西方國家的特殊文明潛移默化地同質化。在全球化的今天,現代性已然成為不可逆轉的趨勢,亦成為邊疆跨界民族地區無法擺脫之命運。以普遍性來代替特殊的個體性在理論和實踐層面,都表現為以一種全面的、整齊劃一的方式來實現對個體性的支配,個體性則淪為抽象的個體。但是這種普遍性的支配方式是否能為所有人、地區無差別、無反抗地接受呢?顯然不可能。全球化的普遍性與跨界民族的特殊性之間勢必要展開一場融合與排斥的激戰。在全球現代性快速展開的過程中我國政府與少數民族地區要以什么樣的措施和態度去把握其中的發展機遇,同時又有效地規避同質化的風險,這是我國政府與少數民族地區所要積極應對的問題。
(二)理性與落后
在理性選擇理論中,理性指經由選擇行為所顯示出來的理性,其背后是當事人“自利的最大化”或所謂的“經濟人假設”,所謂自利,是指“一個人根據他對自身利益的判斷來作出選擇,即使將他人考慮進來,也只是因為他們會影響到自己的福利和利益”。現代性給世界和人類帶了市場、財富、科技等,人類生活條件得以改善,人類的財富得以增加,所以現代性是被標榜的理性選擇。順理成章地我們會認為現代性所要解構的是不符合人們利益的落后因素,因為他們有礙于財富的增長。在當前轉型的社會背景下,少數民族地區由于地理的、歷史的、環境等各種原因處于一種不平衡的發展狀態,可以說是已然成為經濟發展的滯后區域,邊疆與內地發展差距持續拉大,從而將邊疆少數民族地區置于貧窮、落后、待于被發展的怪圈。
現代化作為世界趨勢被國家如火如荼地開展著,邊疆跨界民族地區也在現代化的趨勢下被作為邊緣化的落后之物。誠然,現代化是世界發展的必然趨勢,但在發展過程中對人性與自然的摧殘也是相伴而來的,農民與土地相剝離,將人無情地轉變為勞動力、商品,人們情感上的淡漠,這也是現代性對人性和社會的打擊。正如卡爾波蘭尼在《巨變》中擔憂的,毋庸置疑卡爾波蘭尼是堅定的自由主義者,可貴的是他看到了巨變過程,即市場化、工業化對人類社會的沖擊,對人的本質的傷害[3]。在巨變的過程中人將不再是自然人,理性將人吞噬,人類學意義上“庫拉圈”式的人類活動將變得毫無價值和意義可言。柏拉圖所強調的人類靈魂的三部分中的激情將被束縛,最終被欲望、理性所消磨殆盡。那么作為非理性的、人之所以為萬物靈長的尊嚴、高貴將被歸之于何處?我們的激情,我們的驕傲、我們所視若珍寶與認同根源的文化又應該被放置于何地,這是值得反思的一個問題。筆者認為現代性下對人性的保護,傳統文化是邊疆少數民族賴以生存的精神家園,現代化體系試圖用理性解構、沖擊、挑戰少數民族傳統文明,是不理性的行為。對少數民族文化、多元文明的尊重與保護是現代性發展的應有之意,也是現代性下邊疆跨界民族和諧發展的重要路徑。
(一)傳統文化的喪失
基于18、19世紀歐洲社會發展經驗而形成的經典政治理論強調,民族—國家建設是人類社會現代化進程的一部分,其最終的文化歸宿是基于個體主義、世俗化、理性化和工業化的現代性,因而具有高度的文化同質性。邊疆跨界民族的多元文化在現代高度同質文化的蠶食過程中,傳統文明在逐漸的喪失,主要表現為民族語言、文字的消亡、民族特性的消失,傳統民族間技藝的失傳。雖然,國家在政策層面上提倡保護少數民族文化,但在現實生活中,在全球化、現代化、市場化、信息化、工業化的影響下,少數民族群體不得不為了迎合市場的需要、生存的需要而放棄自身的特性。這在一定意義上來看現代性使得少數群體文化得以生存的空間愈發的狹窄。
(二)民族不團結誘因增多
在全球化、市場化、信息化的影響下,邊疆少數民族群體與主流群體之間有了更多的接觸,從民族交往的結果來看有兩個方面,一是民族交往過程的接觸、往來、理解、合作所帶來的族際關系協調,二是在基于民族差別在民族接觸、往來過程中所帶來的民族排斥、摩擦甚至是沖突。所以不可忽視的是接觸過程中基于民族差異所產生的民族矛盾和沖突有可能有所上升。
以往邊疆各民族群體間的分界意識并不清晰,但在現代性體系的影響下,少數民族群體形成了“我族”與“他者”的分界意識有所增強。同時在全球化市場化的沖擊下邊疆少數民族群體由于文化和生活上的不適應不能夠較快地融入到這突如其來的被發展過程。在面臨資源占用與權力獲取的誘惑下,競爭的“他者”觀念不斷地突顯,以及在此過程中主流群體與少數民族群體的收入差距不斷加大,會導致矛盾的激增。
(三)邊疆地區的不穩定因素增多
自冷戰結束以來跨界民族問題可謂是異軍突起,庫爾德人問題、斯里蘭卡沖突、科索沃、卡拉巴赫及車臣地區的沖突,國內的新疆、西藏問題無一不與跨界民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基于跨界民族問題的重要的地緣位置以及其特點使得其往往對邊疆地區的穩定及國家安全產生重要影響。跨界民族基于其自身的特殊性,他們極易產生跨界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如果一國內部跨界民族問題處理不當,容易引起鄰國同源民族的聲援和抗議,從而使跨界民族問題不斷升級,引發邊疆地區的動蕩不安。現代性下誘發跨界民族問題的因素、途徑、方式不斷增加,對一國跨界民族問題的干預國家和范圍發生極大的拓展,也就是說跨界民族問題可能不僅僅是對毗鄰的同源民族也有可能成為跨國同源民族的干預對象,這會對我國邊疆地區的穩定、國家主權以及國家安全產生十分重要的影響。
(一)全面貫徹黨的政策,依法管理各項事務
在對政府相關部門資料的整理過程中,筆者注意到江城縣委、縣政府高度重視黨的政策,并嚴格貫徹黨的各項法規,依法辦事。據了解,當地政府部門積極以“民族宗教政策法規宣傳月”、“民族團結月”為載體,在全縣廣泛宣傳民族政策法規和知識競賽活動。自2012年以來,累計開展宣傳活動102場次,參訓人數達32000余人,發放宣傳資料42000余份,提供民族政策和科技咨詢600余人,這些活動無疑地會進一步增強了廣大群眾對政府民族工作的認同感。再者,當地政府各部門積極配合,落實民族政策法規和“六五”普法“六進”活動(進機關、進鄉村、進社區、進學校、進企業、進教堂),深入宣傳政府方針政策、法律法規和理論常識。三是加強政府公職人員和當地群眾的培訓工作,學習國內外時事,關心國家的大政方針,增強法制觀念和法律意識。
(二)加大對跨界民族人才的培養和使用力度
人才是加快少數民族和民族地區經濟發展的關鍵性因素,考慮到跨界少數民族的歷史、現狀及特點,當地縣委、縣政府注重培養大批的跨界少數民族干部開展工作,采取“公開選拔一批、掛職鍛煉一批、交流培訓一批”的方法,培養和選拔跨界少數民族干部,并通過實踐鍛煉、參觀考察、教育培訓、掛職鍛煉、跟班學習等多種形式,來提高跨界少數民族干部的能力和素質。建立“人才引進”計劃,鼓勵跨界少數民族的大學畢業生回家鄉工作,并對有突出貢獻的人員給予5 至10萬元的表彰獎勵。同時,做好提高農村勞動者素質培訓工程。2013年,全縣有黨政干部1016人,其中跨界少數民族干部833人,跨界少數民族副科以上領導干部684人。跨界少數民族干部和少數民族領導干部比例分別為81.9%和82.1%。
(三)加強民族團結工作
當地政府高度重視與邊境地區的民族團結進步事業和社會穩定工作,按照“兩個共同”,將民族政策、民族知識、民族法律法規的宣傳教育納入各級各部門黨委(黨組)理論學習的重要內容,納入各級黨校的必修課程,納入公民道德教育、法制教育和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的全過程。每五年召開民族團結進步表彰會議,對在民族團結進步事業中作出突出貢獻的集體和個人給予表彰、記功和獎勵,加強民族團結示范點和民族團結教育基地建設。堅持“團結、教育、疏導、化解”的方針,加強對影響民族團結“熱點”、“難點”問題的協調化解工作。積極團結和依靠各族干部群眾,堅決打擊沿邊跨界民族各種滲透、破壞、分裂活動,維護祖國統一、邊疆安寧。
(一)扶持發展邊疆地區經濟
20世紀90年代伊始“發展與穩定”就成為了民族工作的兩大主題,亦成為邊疆治理和民族治理的經典議題。發展是穩定的基礎。和諧邊疆構建亦需要發展作為基礎。邊疆地區如何發展?“由于歷史、地理、自然等方面的原因,我國邊境民族地區的自然條件比較惡劣,經濟文化發展比較落后,交通、通信、能源、水利等基礎設施比較薄弱,教育、醫療、文化、衛生條件落后;貧困人口比例高,脫貧難度大,特別是在一些比較邊遠的邊境地區,開發建設步伐緩慢,基礎設施欠賬太多,各族群眾的生產生活條件比較艱苦,邊境地區與全國的發展差距越拉越大,但同時這些地區處于國防重地、開放前沿,富集礦產、水能與文化等資源,特別是這些地區的源頭性生態環境極其重要。”當地政府應充分利用當地的資源優勢結合國家適度的政策傾斜以促進其經濟發展,所謂政策適度傾斜是指在其經濟發展初期給予其經濟和人才上的幫助,幫助當地培養自己的人才,在發展的適當時機適時放手,培養當地群眾自我發展,自我管理的能力。所以扶持邊疆地區經濟發展需要自身提供造血機能而非一味依靠政府輸血,更不能以過度采伐資源換取利益,資源利用應是科學可持續的利用。邊疆民族地區利用自身的地廣人稀、資源豐富這一優勢,與內陸地區形成資源互補,從而實現科學發展。
(二)培養邊疆文化的自信心與安全感
跨界民族和諧邊疆構建需要積極維護邊疆文化的自信心與自豪感,邊疆跨界民族地區傳統文化之于中華文明主流文化的傳播是存在一種“相對剝奪感”與“不安全感”,這種不安全感一旦被某一觸發機制所引爆就可能會帶來非理性行為。在一定意義上民族文化安全也會被境內外的反動勢力和敵對分子拿來做文章,大肆渲染民族文化的喪失,在民族地區引發彌漫性的文化不安全感。因此黨和國家應保護邊疆民族地區的文化自信心和安全感,使他們能夠自信地屹立于中華民族文化之中,成為中華民族文化熠熠生輝的充足養分,培養邊疆文化的多樣性和包容性,在維護公民權等共同的基本價值觀的前提下,提倡主流文化與族群文化共存,從而形成文化上的多元[4]。
(三)和諧邊疆構建中加強對人的關懷與保護
和諧邊疆構建中人是主體,人與人之間的和諧是邊疆和諧的基礎。那么如何實現人與人之間的和諧則是構建和諧邊疆的核心和關鍵所在。全球化、工業化、信息化、市場化的今天,邊疆地區不能置身事外。他們會給邊疆民族地區的人們帶來怎樣的影響?不可置否工業化、市場化是人類所無法擺脫的命運和經歷,在這一過程中人們被迫與土地相分離,變為勞動力,勞動力出售成為商品,失地人口為了生存聚集到城鎮,在利欲的誘惑下,人類愈發理性化,表現為對待資源的競爭性在對待“他者”的態。摩擦、沖突也多伴隨著對資源的競爭、文化的保護與認同的分界線發生的。邊疆地區如何和諧發展,穩定發展則成為構建和諧邊疆的重要議題。邊疆發展不能一味地追求發展速度而損害自然環境和自然資源。正如電影《狼圖騰》中人類為了加快發展速度對自然資源、生態系統過度地開采和破壞最終產生的惡果必將由人類自己慢慢地舔舐。所以在現代性體系當中我們應采取“以人為本”的發展模式和戰略,保護人類的所特有的本性、激情,不能讓理性與欲望反噬人類本身,和諧邊疆構建應加強對人類本質的關懷與保護。
參考文獻:
[1]王偉.跨界民族問題的形成、表現及影響[J].黑龍江民族叢刊,2014(1).
[2]波蘭尼.巨變:當代政治與經濟的起源[M].北京:社科文獻出版社,2012.
[3]廉睿.“國家法”對中國傳統習慣法的揚棄[J].三明學院學報,2015,(5).
[4]葛公尚.當代國際政治與跨界民族[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6.
[中圖分類號]D633.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6566(2016)02-0041-04
[基金項目]中央民族大學博士自主科研項目(編號:10301- 01500202)。
[收稿日期]2015-12-21
[作者簡介]孫蕾(1988—),女,山東煙臺人,中央民族大學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民族理論與民族政策、民族政治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