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格薩爾》史詩《貴德分章本》征服霍爾與《霍嶺大戰》的差異

龍布才讓

（西北民族大學，甘肅 蘭州 730000）

淺談《格薩爾》史詩《貴德分章本》征服霍爾與《霍嶺大戰》的差異

龍布才讓

（西北民族大學，甘肅 蘭州 730000）

通過解讀《格薩爾》史詩《貴德分章本》與《霍嶺大戰》各自擁有的特點，及部本間存在的差異來推斷它們前后的發展順序，理清《霍嶺大戰》部的發展歷程，剖析是怎樣的思想造就出這樣的變異。

史詩；人物；情節；比較

《格薩爾》史詩《貴德分章本》是王沂暖教授和華甲老人共同于1957年，以華甲老人收藏的《格薩爾王傳》的藏文原本翻譯成漢文后，于1958年發表于《青海湖》雜志上。王沂暖教授在《貴德分章本》前言中提到：“分章本和分部本，據我初步的看法，時間是有先后的。分章本可能是比較原始的本子，或較原始的說唱情節，時間可能在先。分部本是后有的，先是由分章本情節的擴充發展，接著又另出新情節。藏文分章本的貴德本，故事性強，宗教色彩少，語言簡練優美，富于生活氣息和鄉土風味，比后來的分部本簡單明了”。

《霍嶺大戰》部被稱為《格薩爾》史詩的當之無愧的桂冠，它是16世紀中葉，由藏王頗羅鼐·索南多杰組織當時全藏區二十幾名說唱藝人，經過比較、綜合，將德格·才讓東珠、囊欽·拉昂仁增、昌都·降魯彭措、郎哇·壘扎西這四位說唱的《霍嶺大戰》部定為母本。之后由俄旺旦增彭措、陳列泰卻昂杰兩位在別人的資助下分別將《霍嶺大戰》上、下部編纂并形成書面文字。一直以手抄本的形式流傳于民間，沒有木刻本。直到20個世紀80年代才由青海民族出版社和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鉛印本。

通過《貴德分章本》征服霍爾與《霍嶺大戰》故事內容的比較。它們之間的差異主要有：典型人物名稱及性格的差異；英雄陣亡情節的差異；降服霍爾三王情節的差異。

一、典型人物名稱及性格差異比較

（一）人物名稱

在《貴德分章本》（征服霍爾以下簡稱分章本）里要發動戰爭搶奪珠牡的霍爾王是黃帳王，在《霍嶺大戰》（以下簡稱分部本）中是白帳王，對于這點差異比較現今的土族與裕固族的民間傳說：土族自稱是白帳王的后代，裕固族自稱是黃帳王的后代，以及裕固族藝人在說唱《格薩爾》史詩時開場的儀式中，講述雖然格薩爾大王殺了他們的黃帳王，但格薩爾的英雄事跡是值得傳唱的。在鐘敬文教授的論文《藏族〈格薩爾〉土族和裕固族中的流傳與變遷》摘要中提到：“藏族史詩《格薩爾》今日在土族和裕固族中廣為流傳，但在早期這些民族中卻是禁唱《格薩爾》的。歷史上曾有格薩爾和霍爾王交戰、霍爾王戰敗被格薩爾所殺的故事，所以在土族和裕固族中說唱《格薩爾》會使三兄弟（即指黃帳王、白帳王、黑帳王，分別是裕固族、土族和漢族的祖先）不高興”。從這點推測當時的霍爾王應該是黃帳王，而不是白帳王。這也印證了《貴德分章本》是早于《霍嶺大戰》的。

（二）人物的性格

嘉擦協嘎爾（以下簡稱嘉擦）和辛巴梅乳孜（以下簡稱辛巴）分別是嶺國和霍爾國最有名氣的兩員大將。分章本與分部本中對嘉擦的描寫，雖然都帶有一種承認他英勇，否定他沒有智謀的一面；但對他熱愛嶺國、熱愛家庭，亦然奔赴沙場，為了兌現對弟弟格薩爾大王的承諾，拋頭顱、灑熱血的忠義之舉等行為與精神格外加以推崇。而對霍爾辛巴的描寫，兩個部本有天壤之別，雖然在兩個部本中辛巴都表現出他的謀略與膽識。分章本中的辛巴只是忠心于黃帳王，盡心盡力的為黃帳王出力賣命，在最后時刻才認清形勢向格薩爾大王稱臣。在分部本中，辛巴卻早就預料到白帳王的失敗，極力勸他不要發動戰爭。等到戰爭全面的爆發，他依然是一心想著格薩爾大王，就連錯手殺死嘉擦和戎擦瑪賴，也是無心的失手，并非有意為之。格薩爾大王潛入霍爾時，他通過悄悄獻哈達表達自己的立場。這種立場的轉變為何在分部本中如此的強烈值得進行深入的探討。

黑格爾說：“只有一個民族對另一個民族的戰爭才真正有史詩的性質”。在分章本中有幾次提到霍爾與藏族語言的不同，比如：珠牡被霍爾王強迫要帶走時說：“你們可以把我殺死，帶著尸首回去，我不能到言語不通的地方”。還有珠牡對潛伏進來的格薩爾大王“又唱了一個霍爾王聽不懂的藏歌”，“格薩爾大王也唱了一個霍爾王不解其意的藏歌”，而在分部本中沒有這樣鮮明的指出霍爾國是與藏族言語不通。這種對比下，可以更清晰地看到分章本中辛巴的性格更加趨于史詩，更加具有代表一個民族的勇氣與氣魄。史詩中的人物應該是符合人類共性的，他的行為應該趨向自己民族的一方，而不應如分部本中的辛巴，作為霍爾國的第一大將、辛巴大王，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勢，一開始就有通敵之心是很難讓人理解的，而且若有通敵之心，也不可能會有殺敵方大將的行為。而且在分部本中極力強調辛巴與格薩爾大王、嘉擦等前世在天庭時的兄弟關系，正因為辛巴記得這重關系，所以不愿與他們為敵。辛巴的性格發生這樣的改變，可能是史詩說唱藝人覺得作為殺死嘉擦的兇手，在最后被格薩爾大王赦免并重用他感到不解，于是用上述理由來解釋這一重大問題。

二、英雄陣亡情節的變化

在分章本中霍嶺雙方力量的懸殊很明顯，雖然最初嶺國的英雄以前赴后繼的勇氣讓霍爾人民膽戰心驚，一度令其有放棄戰斗的思想；但因為超同的通敵賣國行為，嶺國將領寡不敵眾，使嘉擦從閉關處奔赴沙場，只經過一次大敗霍爾兵將的戰爭，就被辛巴使計用箭射傷。帶傷的嘉擦再次沖人敵陣殺掉很多霍爾兵后，回到珠牡和將領的身邊才死去。之后霍爾迅速將珠牡圍困在嶺國“珠康叉毛”王宮，無奈的珠牡在拖延三年未等到格薩爾大王歸來的情況下被霍爾帶走。

在分部本中，嘉擦是屢建奇功，帶領嶺國將領在黃河兩岸與霍爾兩軍對峙，嶺國將領雖有死傷，但總體上殺死的霍爾兵將不計其數。嘉擦也是在珠牡被搶走后，因愧疚未能保護住國家與王妃，在自責中選擇了自殺般的道路。最后馬失前蹄，落在辛巴躲在矮坎下立著嶺國的神矛上不幸犧牲。這種犧牲方式從側面可以明顯地看出藝人們為了彰顯嘉擦是天下無敵的英雄而對史詩做的改變。嶺國剩余的將領看到嘉擦陣亡后為了保存嶺國的實力，他們決議等待格薩爾大王到來后再復仇。在分章本中嶺國的英雄都戰死沙場，而在分部本中嶺國將領并沒有都戰死。這樣的情節設計也有顧及其它分部本的成分，如果嶺國的將領都戰死，只剩下格薩爾大王的叔叔和一些家人，那么征戰其它兩魔和十八大宗也將很難說得通。

三、降伏霍爾三王的情節比較

格薩爾大王在魔地不知回家等情節，分章本和分部本沒有太大的差別，但征服的過程卻有些許差異。分章本是簡單明了地刻畫出格薩爾大王是一個英勇的敢于獨身闖虎穴的大英雄，而且他的智謀與膽識多于神變，除非到了很困難的時期外，沒有神靈來助佑他，而這些神靈也只是一種精神上的鼓勵，靠的依然是他的實力。他不但能夠打鐵，而且手藝精湛無人能敵；他不但能武，而且還有如簧的巧舌，可以用言語征服他人。他不但聰明睿智，該下手時可以狠心殺死珠牡與霍爾王三歲的小孩，而且又能寬容他人的過失，他清楚知道冤有頭債有主，也懂得拉攏人心，愛撫百姓。正因為百姓的求情與英雄惺惺相惜的情感，赦免了辛巴，并讓他做霍爾大王。也應該是因為這樣的精神才吸引自認為黃帳王后代的裕固族傳唱《格薩爾》史詩。

分部本中格薩爾大王在降服霍爾三王的過程中用的神變顯現的神秘色彩，超過他的智慧與神力，不免使得他本身的智謀不如分章本那么突出。讓人覺得，因為他是天神之子，有神的保護，可以不用擔心敵人有多強大，降伏只是時間問題。這樣過分強調神的力量使得神話色彩過于濃重，因而影響到史詩的本質。

四、小結

通過這兩個版本中人物和故事情節的比較，分章本的情節給人的感覺更加接近于史詩的歷史事實，流傳至今的歷史文獻資料中很難找到一個確切的證據證明格薩爾是一個歷史人物，但作為一個小邦國的首領，結合現今的土族與裕固族的傳說故事，從這些蛛絲馬跡中可以推測有格薩爾大王這個人，并且也有過霍嶺大戰這樣的歷史記憶。存在于史詩中的人物都是有血有肉的，并不是那種文學作品中完美無缺的人物，他們是符合當時時代背景的帶有缺點的人物形象，如作為人們崇拜的格薩爾大王，這樣一位英雄竟然殺死一個三歲的小孩，這種事例以黑格爾的史詩觀來看就是“在史詩的整體里，一切方面卻都有各自獨立地廣闊發展的權利。這一方面是根據史詩的一般原則，另一方面是由于史詩人物根據當時整個世界情況有權按照他本來是什么樣人就做什么樣人，作為那樣人而存在和發生作用，因為他之所以是那樣人，所以他那一種個性，是由他所處的時代決定的”。

分部本的故事情節及語言藝術在分章本的基礎上有了很大的發展，在《格薩爾》史詩的眾多分部本中還沒有可以與《霍嶺大戰》相媲美的部本，特別是語言詩詞藝術的造詣更加充分地證明它是藏族民間口頭文學的巔峰。

［1］王沂暖，華甲.格薩爾王傳·貴德分章本［M］.蘭州：甘肅人民出版社，1981.

［2］曼秀·仁青道吉.格薩爾地名研究［M］.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2011.

［3］鐘敬文.藏族《格薩爾》土族和裕固族中的流傳與變遷［J］.西北民族大學學報，2013（3）.

［4］黑格爾.《美學》第三卷.下冊［M］.北京：商務印書館出版，1981.

I207.9

A

龍布才讓，西北民族大學格薩爾研究院2014級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