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刑三庭課題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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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完善刑事訴訟中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調研報告*
●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刑三庭課題組**
(一)認罪認罰界定
1.主動、自愿——認罪內涵界定。被告人認罪應當是對主要犯罪事實和罪名的承認,如果只承認其具有犯罪事實(進行了公訴機關指控的行為),但是并不承認公訴機關指控的罪名(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構成犯罪),被告人不能構成認罪。如果被告人承認自己具有犯罪事實但是認為自己的罪名應為較輕罪名,如公訴機關指控其犯故意殺人罪,但其認為自己的行為是故意傷害致人死亡,亦不構成認罪。只有對指控的犯罪事實和罪名均無異議才能認為是認罪。另外,被告人對影響主要犯罪事實認定的證據有異議的,不能構成被告人認罪,對不影響主要犯罪事實認定的證據有異議的,不影響對其認罪的認定。
2.悔罪——認罪的情感擴展。認罪是體現被告人主觀上具有自愿、主動性,客觀上承認自己所犯罪行的一種行為,不包含對罪行的情感因素。這種行為固定為言詞證據可成為被告人的有罪供述,作為重要證據使用。但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由于被告人認罪認罰的行為經過與檢察機關的協商會得到較輕的量刑建議,被告人為得到從輕處罰,很有可能以承認所犯罪行和指控的量刑作為代價,這是一種基于趨利避害的本能行為,被告人本身對于所犯罪可能并沒有正確的認識,更不用說對所犯罪行感到悔意,因此社會危害性和人身危險性并沒有因認罪認罰而降低。
因此,為避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淪變為被告人逃脫懲罰的行為,檢察機關和法院在審查被告人認罪認罰時,對其所犯罪行的主觀認識應當有更高的要求,即要求被告人不僅要自愿、主動的認罪,還應當具有情感上的悔悟,被告人應主動認識到自己行為的錯誤與不當,對被害人及其所侵害的社會關系具有悔罪的心理,以確保被告人的人身危險性和社會危害性降到與從寬處罰相匹配的程度。另外,對于被告人在檢察機關提起公訴后到庭審前這段時間才認罪認罰的,仍應給予被告人控辯協商的機會。但由于被告人認罪悔罪的時間較晚,量刑優惠幅度上應小于在審查起訴階段進行控辯協商的量刑。
3.認罰——量刑激勵。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本質是用量刑激勵制度促使被告人認罪悔罪,那么量刑激勵制度要使被告人對量刑能夠有合理預期并能夠得到一定的量刑優惠,這樣才能夠得到被告人的積極回應。因此,在符合該制度適用的案件范圍中,公訴機關應與被告人進行協商,以較輕的量刑換取被告人自愿、主動的認罪悔罪以及對公訴機關所提的量刑沒有異議并同意適用簡化程序處理案件。審查后符合條件的,法院應當按照被告人同意的量刑建議給予被告人從寬處罰。在這種量刑激勵制度中,公訴機關與被告人之間的互動增多,不但使公訴機關提出量刑建議的裁量權加大,也使被告人更多的參與到審判中,更好的了解和處分自己的權利。速裁程序從開始的試行辦法規定“可以”從輕處罰,到試點中期最高院明確對適用速裁程序的被告人應當從輕處罰,實際成為對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被告人應予從輕處罰的有力支持。公訴機關在與被告人協商后所出具的量刑建議都應該體現出從寬的幅度并應向被告人釋明從寬量刑的計算依據。
相比美國辯訴交易,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從寬應當僅適用于量刑變輕而并不包括指控罪名的變更或減少。由于被告人認罪已經包含對指控罪名的承認,因而不能再變更罪名。而辯訴交易中將罪名變更為較輕的罪名或將指控的罪名種類減少本身存在著適用罪名錯誤的弊端,這一做法也遭到了美國學者的詬病。
(二)案件適用范圍
1.適用罪名限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罪名適用范圍可以借鑒速裁程罪名適用的思路,并使用排除法排除不宜適用的罪名。具體來說,基于被告人在認罰時需要對量刑有明確的認識和合理的預期,因此對于被告人不能通過量刑指導意見或是已公布的類似裁判文書對量刑形成合理預期的案件類型暫時不適用該項制度。由中院一審的涉恐、涉黑以及涉及國家安全等案件由于其敏感、復雜、社會影響大的特性也不能適用。其他對行為性質、罪與非罪、犯罪事實難以確定的,即使被告人認罪悔罪也不能適用簡化程序進行審理。除此之外,常見的量刑較為明確的刑事案件罪名都可納入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適用案件范圍。
2.罪行輕重限制。從訴訟程序的設計來解讀,我國的訴訟程序設置基本遵循了簡化程度越高,案件適用范圍越小、限制條件越多的規律,而對有可能判處無期徒刑以上的案件即使被告人認罪也不適用簡化程序。我國探索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案件可以選擇可能判處無期徒刑以下的罪行范圍,即基層法院有管轄權的案件。理由為:一是可能判處無期徒刑以上的案件屬于重罪案件,復雜、重大、敏感的案件居多,且剝奪被告人自由期限長甚至可能剝奪生命權,需要更為縝密嚴格的程序來維護被告人的權益,即使被告人同意放棄某些權利也不能簡化訴訟程序;二是如果僅適用于輕微罪案件,公訴機關在提出量刑建議時自由裁量權運用幅度較小,難以體現與被告人之間控辯協商后的從寬;三是與我國簡易程序的案件適用范圍相同,基層法院積累有一定的審理經驗,能夠迅速的適應。課題組在對基層法院做問卷調查時,大部分基層刑事法官認為,案件適用范圍應與基層法院管轄案件范圍一致。
(三)被告人主體資格
美、意、法等國的相關制度均對被告人的主體進行了限制,主要原因在于未成年人心智不成熟,不足以對辯訴交易過程中的各種因素進行準確權衡,也容易受到檢察官和辯護律師的誘導和脅迫。而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確實需要被告人通過處分、放棄自己的一些程序權利來獲得量刑的優惠,被告人對此必須具備完全行為能力和理解能力,以防止被告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訴訟權利受到損害。因此對于未成年的、聾啞人、患有精神疾病的以至于可能不能正確理解認罪認罰含義、不能正確表示是否同意適用簡化程序審理的被告人司法機關不能建議或決定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對正處在醉酒或吸毒狀態、導致自控能力下降的被告人即使取得認罪認罰材料并同意適用簡化程序審理的也不能啟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而應在其清醒狀態征詢該意見。
(一)認罪認罰案件的證明標準
引入控辯協商程序,對認罪認罰案件放寬證據證明標準勢在必行,否則被告人認罪認罰對審理過程的簡化意義不大。美國辯訴交易初期對案件證據審查曾經十分寬松,認為不必對認罪案件的事實基礎進行審查,僅保證被告人有罪答辯的自愿性即可。但隨著對被告人權利的日益重視,1970年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在阿爾弗德案中明確有罪答辯的事實基礎必須存在有力證據。聯邦最高法院雖未解釋“有力證據”,但認為在該案中確實存在阿爾弗德有罪的“壓倒性證據”,而實際上該案僅有一名警察和兩名證人的宣示證言且并不能直接證明被告人實施了殺人行為,達不到一般故意殺人案件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標準。①謝登科:《論刑事簡易程序中的證明標準》,載《當代法學》2015年第3期。與此相對,大陸法系的德國在協商程序引入后,放寬了證據證明標準,并將協商程序越來越多的使用在取證困難的經濟犯罪、毒品犯罪案件中。協商程序中,法院對案件的判決基礎不是建立在真實案件基礎上,而是控辯雙方達成合意的事實以及被告人對運用協商程序的自愿性審查上。
證明標準的發展歷程無論是由嚴變松還是由松變嚴,域外對辯訴協商中的證明標準要求都寬于普通案件,可以說放寬的證明標準正是辯訴協商的根本特征。我國在完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時,適用放寬的證明標準將成為大的趨勢,具體來說,法院在審查認罪認罰案件時,應確保被告人認罪的控辯雙方達成合意(即控辯雙方無異議)的犯罪事實清楚,并有相應的證據支持。
(二)認罪認罰案件的量刑標準
1.認罪認罰的“從寬”是“應當”從輕處罰。如果是“可以”從寬處罰,不論是檢察機關提出量刑建議還是法院判決時,檢察機關和法院擁有的自由裁量權較大,甚至可以對被告人不予以從寬處理,這與被告人放棄的自身訴訟權利不對等,也沒有被告人會選擇這樣的程序來進行審理。另外,從寬處理應當是從輕處罰而非減輕處罰。我國刑法對于法定減輕處罰的情形具有明確規定,且規定的情形是都是案發前或是案發中出現的事由,且并無兜底條款,被告人認罪認罰屬于案發后被告人的行為,并不屬于法定減輕處罰的情形,因此被告人認罪認罰只能在法定量刑范圍內進行從輕處罰。
2.認罰應當作為從輕量刑情節進行考慮。被告人認罰,即對自己與量刑有關的事實無異議,因此被告人認罪認罰案件的量刑與被告人只認罪而對量刑建議有異議的案件量刑應當有所區別,否則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就與簡易程序無異。被告人認罰如何從輕,根據對基層法官所做的調查,基本傾向于兩種方式:其一是認罰作為單獨的從輕量刑情節考慮;其二是認罰與認罪情節一起合并考慮,擴大認罪原從輕處罰的量刑幅度。認罰與認罪的量刑減輕幅度可以一致均為10%以下。而認罪認罰案件首先認定的是被告人的坦白情節,根據最高人民法院《人民法院量刑指導意見》關于坦白的規定,如果采取第一種方式,可以在考慮除認罰外所有情節進行量刑后,在該刑期的基礎上再減少10%以下量刑;如果采用第二種方式,認罰與坦白等情節共同考慮,可以減少基準刑的30%以下。
3.被告人主動要求或同意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不作為單獨從輕量刑情節。經課題組調查,被調查的絕大多數基層法官認為被告人同意以認罪、認罰換取較輕量刑,本身意味著其:一是自愿放棄不得強迫自證其罪的原則以及部分訴訟權利;二是自愿同意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下簡化的審理程序,以換取較短的審理期限,綜上認罪認罰所換取的較輕量刑已經包括對適用該制度的考慮,不需作為單獨量刑情節進行考慮。一部分法官則認為被告人同意適用簡化程序,是基于放棄自身部分訴訟權利,與認罪認罰應有所區分,應當作為單獨從寬量刑情節進行考慮。課題組認為,被告人要求或者同意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是對自己權利的主動處分,并且換取了減少羈押期限以及審理期限的優惠,加上認罪認罰已經從輕處理,無需將適用該制度作為單獨的從輕情節考慮。對于適用該制度的被告人,可以對符合適用非羈押措施條件的盡量適用非羈押措施,以減少被告人的實際監禁期限。另外,如果主動提出或同意適用該制度作為另行從輕處罰的情節,那么對于未成年人、精神病人等不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犯罪主體來說就會產生量刑不一致的情況,同等情況下上述主體的量刑可能反而會偏重。
(一)制度啟動
簡易程序與速裁程序都是以檢察機關或法院提起,被告人同意適用作為啟動條件,為盡量避免被告人非自愿的情形,增加被告人適用該制度的主動性,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啟動可以借鑒法國庭前認罪協商制度,由被告人向檢察機關或法院主動表示認罪并出具具結書要求適用控辯協商程序。檢察機關對被告人的自愿性予以審查,如果符合適用條件的,啟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也可以審查起訴階段由檢察機關或者起訴階段由法院對被告人就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予以釋明,被告人表示同意認罪并出具具結書同意適用控辯協商程序的,即啟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
(二)控辯協商程序的方式和時間
1.協商方式。檢察機關與被告人之間如何進行控辯協商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關鍵。控辯協商的方式英美法系與大陸法系方法不同。美國辯訴交易中控辯雙方采取你來我往對量刑進行討價還價的方式拉低量刑幅度或變更罪名罪數,這難免給人雙方進行交易的感觀,降低了刑罰的嚴肅性,亦容易發生罪名適用錯誤或者畸低的量刑,而且我國職權主義訴訟模式也決定了檢察機關不可能與被告人處在平等地位進行協商。而法國等大陸法系國家在引進辯訴交易后在對辯訴交易進行改良,在保留職權主義模式基礎上加入了當事人主義訴訟模式,對量刑進行協商,值得借鑒。在被告人主動要求或是同意進行控辯協商后,檢察機關向被告人開示案件相關證據并提出量刑建議,被告人選擇接受或是不接受,選擇接受該量刑的即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不接受的根據具體情況適用普通程序或是簡易程序,被告人無權再提出反量刑建議。這樣由檢察機關提出量刑建議,被告人僅有選擇是否同意的權利,即保證了檢察機關作為國家公訴機關的權威性,與我國職權主義訴訟模式相符,也保證了量刑的嚴肅性,防止被告人為追求更低的量刑而與司法機關糾纏不清。
2.協商時間。一般控辯協商時間應當發生在審查起訴階段,但是在檢察機關向法院提起公訴后,法院開庭之前,被告人認罪并向法院提出要求適用控辯協商程序的情形,法院應當對此予以支持。臺灣地區協商程序也正是要求在此階段中啟動。在檢察機關已經起訴至法院后,被告人提出要求進行控辯協商的,法院應當召開庭前會議并主持控辯協商程序,并對協商過程及達成合意的自愿性進行審查,但不參與量刑協商。在控辯協商結束后,不再對雙方合意進行審查。在庭前控辯雙方達成量刑合意的,檢察機關對于量刑意見把握應當嚴于審查起訴階段進行控辯協商的。
(三)庭前審查程序
法院對控辯協商程序的審查以庭前會議的形式進行,法院應當召集控辯雙方共同參加,檢察機關、被告人、辯護人都應當出席庭前會議。
1.審查起訴階段的控辯協商。對于在審查起訴階段控辯雙方協商達成的量刑合意,法院召集庭前會議進行審查。審查的主要內容有:一是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是否符合要求,包括被告人主體資格、案件適用范圍、被告人認罪態度等;二是被告人適用該制度的自愿性,核實被告人是否同意適用該制度;三是控辯雙方達成合意的犯罪事實的真實性,對證據進行核實;四是檢察機關提出的量刑建議是否合法。
2.審查庭前的控辯協商。對在檢察機關起訴后庭審前被告人向法院或檢察機關申請控辯協商的,法院召集控辯雙方召開庭前會議,直接主持控辯協商,并對協商過程進行同審查起訴階段控辯協商同樣的監督審查,對達成的量刑建議不再另行召開庭前會議進行審查。
3.對檢察機關決定不起訴的審查。對檢察機關在控辯協商過程中經審查決定不起訴,或是決定不起訴并決定采取沒收違法所得等處罰措施的,檢察機關仍應將該決定報請法院進行審查。法院以庭前會議形式進行審查,目的是對控辯協商進行監督,確定檢察機關決定的合法性。
(四)庭審程序與書面審查
對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是否需要保留庭審程序,經調研發現基層法官存在兩種意見:一種意見是被告人認罪認罰的,經過控辯協商和審查程序后,程序和實體內容均已經過審查,庭審完全變為形式,可以省略,法院可以進行書面審理并量刑;另外一種意見是庭審是被告人所具有的最重要的訴訟權利,即使被告人認罪認罰也應當公開審理,庭審可以省略事實調查和法庭辯論部分,但應當聽取被告人最后陳述意見。
被告人認罪認罰案件的適用范圍涵蓋廣泛,對這些案件適用同樣的程序仍難以做到繁簡分流,可以根據案件輕重采取不同的審理程序。可以以基層法院一審的經協商后檢察機關量刑建議在三年以下的所有案件為限,進行書面審理。聽取被告人最后的陳述意見可放在法院召開庭前會議審查控辯協商情況時進行。最終對量刑建議在三年以下的案件以庭前審查程序加書面審查的模式替代庭審程序;對量刑建議在三年以上的認罪認罰案件,除庭前審查程序外,仍應對案件公開審理,但適用與現在速裁程序相同的簡化庭審模式。
(五)上訴權限制
對于被告人是否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享有上訴權,經調研,存在以下兩種意見:一是被告人應與在普通程序中一樣,享有完全上訴權,不應因為認罪認罰而被剝奪事后反悔不認罪的權利,這也是如果被告人發生被強迫認罪情形后的救濟途徑;另一種意見認為被告人的上訴權應當受到限制,對于其承認的犯罪事實、表示無異議的量刑以及自愿選擇適用簡化程序的部分,基于被告人的主動處分不能成為其上訴理由。臺灣地區協商程序中即以不能上訴為主要原則,只有六種例外情形才能上訴,對被告人上訴限制的十分嚴格。
我們同意第二種意見。當被告人被強迫認罪或是發生其他導致反悔的情形時,被告人完全可以在庭前審查或是庭審過程中法院聽取其意見時提出程序變更,從而適用其他程序,無需等到一審判決后才上訴提出。除非發生下列情形:一是在判決之后才有證據證實認罪認罰非自愿表示;二是法院對其未自愿認可或是控辯未達成合意的內容進行認定判決;三是被告人所犯之罪不在認罪協商程序適用范圍內;四是法院作出的判決量刑違反法定刑范圍;五是法院適用程序錯誤的,具有這五種情形之一的被告人可提出上訴。對被告人上訴權進行嚴格限制的原因在于,被告人自愿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并經過控辯協商、庭前審查、庭審等程序后,對自己自愿認罪認罰所放棄處分的訴訟權利以及所換取的量刑優惠應當有明確而充分的認識。在整個訴訟過程中,被告人可以隨時反悔并申請變更訴訟程序,符合變更條件的都應法院支持,其無需在一審程序結束后提出。除非發生一審法院判決發生錯誤或是判決之后才出現相關事實證明不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被告人才應當被賦予上訴權,否則有濫用上訴權之虞。
責任編校:王文斌
**課題組主持人:傅國慶;成員:王繼青、徐玉、崔婧、陳旭、楊揚。
*本文系2015年全省法院重點調研課題調研報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