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月30日 易縣魏莊(渭莊) ? 躍馬進兵團
早晨匆匆由總務科取回所存包袱,立即將白帆布褲及紫花褂一并“自由日記”本,日記等封好,給老父寫一封信,打做包裹,預備寄回家去。
感謝章展,先他決定讓張風先去送我,后來不知他怎樣通過藍部長,又把馬拿出來相送。約好日后經常通信做一個朋友。他是個聰明機靈的人物,善于活動,又表現得很熱情。
提前吃過飯,張風先牽了馬來,我披掛了。李朝懷正在寫信寄包裹,忙起立握手,轉著兩眼找東西,終于找到一個道林紙讓我帶上。我因覺得自己東西已經太多就婉言謝絕了。他發表了對我的一些感想,說了許多的“老練……”等詞,一部分是出于真心,一小點做作。不過,仍不失為一個熱情爽朗之人。
騎了馬一路投阮臺而來,太陽透過衣服把人攝出汗來,馬沒有跑也早早的就出汗了。張風先拿著包裹隨在馬后,時而搭話時而跑。我很不安于這種情況,心中有點揚揚,但總是覺得不好意思。
中午,到魏莊。一打聽,兵團政治部就在這里,去辦公室交上信,便由通信員領著見了徐逸人。一剎,就和徐孔住在一起了。應該說,我立即和徐孔提出他和郭鋒信上議論藍矛的事。他只承認偏激,而否認自由主義。但是,幾句爭論之后,他便再不發言了。──也許,因我才來之故吧!
杜導正亦相見了。老樣子,卻不結巴了。怪!
我給姐姐又寫上一封信,告訴她,我被調到這里來,而且就將遠征了。
晚飯后,孫鐵引曹曲水來打撲克,第一次相見,他連說好幾個久聞大名,多么促人驕傲啊!他原來和魏部長一同到此,任部員。
晚上,杜導正讓我去參加黨的小組會,討論徐孔轉正問題。人不齊,會未開成,就和杜導正拉起其他一些事來。如徐孔在東北一段的歷史及其思想基礎,藍矛與蕭逸的情形,郭鋒、徐孔寫作能力,等等。我認為郭鋒的寫作能力不及楊覺,他不同意。我說徐孔比他高,他似在考慮中。他對郭鋒很賞識,認為在下層搞得很好(十五團時),并加重說:“必須加個很字。”在業務上,說他很有發展,比寧干有培養前途。
今日,我決定把毯子存起來,以便能減輕負擔,少背些東西。
聽徐孔說,蕭殷已調往新華總社任特派記者去了。
昨天,整天閑著,為的是等待朱河存東西,不然,便來兵團了。
晚飯吃餃子,章展等為給我餞行,還特別稱二斤牛肉放在餡里。
8月31日 ? 輕裝
上半天心煩意亂,事又無事,閑又不閑,硬著頭皮看書又看不下,想寫個東西又難于插筆。最后,漸漸把東西全處理了才塌下心來,我這人就是一點事都在心里存不得。開始封好信,通信員給拿走了,我去辦公室一下要開個證明信,因見辦公室正開會,又偷偷回來,無意中踩裂了老鄉一塊石板。把毯子等收拾了,拿去總務科間壁。中午,終于找見梁秘書,開了個證明信,冒小雨跑往北齊村,在易縣郵局寄走了包裹。──不懂數學真的大吃虧。開頭,一問價,他說百里百斤4萬元,我一下嚇慌了神,以為一斤走百里四萬元,我道:“那我寄不起呀!”就拿主意要往回走了,多虧延了一會兒才辨過味來。過秤4斤多,走500里,10050元,帶回執。這次事辦完,便全放心了。雨已下大,跑回來渾身精濕,躺下又睡了一覺。
今日看《晴天》,主要是想記一記語匯。這次看與前次不同,感到文章確實很稚氣,不成熟,不老練,第一次的敬佩感全失去了。
晚上,參加黨的小組會,討論徐孔的轉正問題。我把一年來參加石家莊工作、土改、大清河北戰役及到六縱的情形都介紹了一下。最后,未得出結果,預備明天再討論。
包裹中寄的東西有白帆布褲子一件,紫花上衣制服一件。“自由日記” 二冊。日記二冊,整風筆記本一冊,照片本一冊,詩歌小本一冊。
晚上,接楊覺一封信,希望互相幫助,愿做文化戰線上的攜手并進的戰友!
9月1日
早上還細雨淋淋,天氣冷森森的。
上午,給陳企霞同志寫封信,告訴他我來兵團了。聽說蕭殷去總社,蔡其矯又走,心中有些涼,和親人走散的一樣。
其余時間,便是結構我那批評一位因驕傲而打敗仗的連長,大體上算是結構完了,但是許多細節仍未考慮周到。情緒上不飽滿,完成它似乎信心不足。我這人結構能力太糟糕,總想翻翻花樣卻怎樣也翻不成。唉,還是差得太遠啊!不過,我能結構成這個東西,還是好的,比起在中央局休息時結構的《信來參軍》可算細致一些,要算是今年最大的收獲了。
晚上,去打了一陣撲克。最后,在杜導正攛掇下,又打了一場籃球,累得通身大汗,喘不上氣來。回來后,一陣哆嗦,身體真可謂弱矣。不過將來每天鍛煉一下,身體是會壯起來的。
9月2日,準備過冬
早晨讀《晴天》,記錄語匯。
上午發來棉花,自己絮,自己縫。到黃昏了,自己終于做成了。
晚上,討論徐孔轉正問題。先讓徐孔報告歷史、思想轉變過程,他報告很長時間,從8歲10歲直說到現在。完后,曹曲水令他回避,隨即發表意見,說他可能入新民會,又挑剔一些無聊的毛病。他原來是個很膚淺的人。會上,又忽而從徐孔聯想到老生子來了。老生子真是聰明的嗎?這問題熊焰依她父親的意見有過解釋,想起她當時用手套在頭上打比喻的樣子,真是天真得好笑。
開著會發了棉襖,凈是些破里子,被雨淋過,快發酵的東西。這衣服一不隨心,就惹人好多天煩惱,管衣服的這些家伙真該槍斃,他們把責任盡到哪里去了。
今晨,天黑得很,聽見吹號,演習緊急集合,起來打好包裹,送往總務科,到村南集合了。演習了一趟行軍。天明從李莊轉回來,在總務科拿行李時稱了稱,共11斤,再添上2斤棉花,恰是13斤了。
9月8日 ?易縣牛崗 ?行程百余里
早晨抵五畝樹,卸下炮彈即去睡了一覺,孤單單的,只我和老紀二人,巨、秦,一走差路,一留管頭。
上午,吃了兩個蘋果,給我的印象很香甜,回味中憶起志民姐姐出嫁時的情形。待姑爺的大席上有一盤蘋果,切成片的,我只不知為誰拿給一片吃了,當時只覺得甜甜的,也軟綿綿的不大可口。到東屋去時,姐正坐在旮旯里哭。我一陣酸,眼汪著淚,叫別的姑嫂之類攆出來了,當時也許是為的我和姐姐吧,怕我在那里哭,更引起姐姐的傷心。唉!那時結婚是一種什么罪惡行為啊!
吃罷晚飯,匆匆坐上了張錫樹的汽車,一路上嘟嘟的,又擔驚受怕的開到管頭,裝上汽油,又往回開。在過一道河時,車又趴住了,六輪開過來拉,短短的一截鐵繩相牽住,馬達一開,嘟嘟嘟,聲音嚇人極了。
到了苑崗,在車上睡了一小會兒,車已集中十多輛,巨隊長一聲令下,一齊開動,大約我這是坐汽車最過癮的一段了。爬過一座小山,路便好走起來,只聽嗚嗚的,一輛接一輛,都開得飛快,距離也差不多。往前看,一個一個車尾巴,黑洞洞一塊的前面一片亮地,一閃一閃往前走。往后看,刺眼雪亮的一雙雙火眼,一一的,緊跟著屁股追。天亮,順利極了,到苑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