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天舒 衛一夫
全球經濟格局及其市場觀感迅速改變。對中國經濟體的關注,以及對美聯儲下一步行動的擔憂,造成了全球大規模的股市、物價及匯率波動。這場動蕩凸顯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全世界的公司領導者制定全球戰略時,須跳出舊有觀念和傳統智慧。
今天許多這樣的全球戰略,核心依然是二元的觀念,將世界分為富裕國家“發達經濟體”和較不富裕、當前發展速度較快的國家“新興經濟體”。這個思路一直是公司董事會制定全球戰略的指導思想,引導跨國公司采取新興市場戰略,向傳統市場之外擴張。
然而,對世界經濟的二元觀念現在已經過時。舉例來說,哥倫比亞、馬來西亞、波蘭和土耳其這些國家,與其說與孟加拉國、肯尼亞等其他新興國家有共同之處,不如說更接近德國或美國。因此,公司需要拋開舊的觀念,尋找設置市場優先次序的新途徑。這不僅僅是要尋找新標簽的問題。一切方法都必須是動態的、靈活的,如此一來,在短期和長期發展令各國內部以及各國之間的環境發生改變時,戰略方可隨之調整。
全球格局已徹底改變,其證據隨處可見。一方面,今天的經濟領軍者不必像過去一樣是高收入國家。這個新的有關富裕和經濟實力的悖論,源自主要中低收入國家過去15年來穩健的增長率。而這些國家的需求動態與高收入國家截然不同。另外,在全球金融危機的余波中,各國的經濟增長勢頭差異很大,而且這種差異與新興國家、發達國家的概念并不一致。例如原金磚四國(巴西、俄羅斯、印度和中國)中的兩個國家遭遇了增長大幅滑坡,而中國雖仍然比大部分國家增長更快,卻在經濟再平衡的過程中面臨著更大的不確定性。與此同時,其他新興國家有很大的經濟擴張潛力,尚未得到足夠的重視。
這類發展對所有全球公司都有啟迪。對于特定公司來說,哪個市場是最有價值的?在這樣的動態變化中,企業領導者如何有效地在國際化戰略上安排優先順序?
為幫助領導者尋找這些問題的答案,我們提出兩種方法,可用作排序工具。第一種方法是從經濟規模和增長勢頭兩個方面綜合考量,找出有意向全球發展的企業,目前我們的分析報告中有24個必須留意的國家。
第二種方法關注一個國家的主要開支類別,即我們所說的需求區塊。比如說,在需求份額中大部分是個人消費的國家,消費品公司較有可能找到利潤豐厚的市場,而工業品制造方要尋找的就是以投資為主要需求區塊的市場。
這兩種方法是為幫助企業找出重要市場的主動雷達而設計的基本輸入,只是辨別優先順序的第一步,打好基礎以供進一步的行業細分分析。具體到每個公司,適用的排序標準可能各不相同,因為排序標準與公司的產品或服務及其全球定位有關。而且任何排序方法都無法提供廣泛適用的唯一答案。但我們這兩種方法可以提供一種簡明的圖景,幫助企業辨明此前低估和高估了的市場機遇,并強調公司之所以必須拋開過時的思維方式、重新制定全球戰略的原因。
巨變的全球格局
在過去的十幾二十年里,全球經濟真的改變了那么多嗎?答案是肯定的。證據便在3個趨勢里:富裕國家作用減弱,較不富裕的國家體現出更強勢的經濟增長,全球經濟格局的增長趨于多樣化。
全球經濟不再由富裕國家主宰
美國、德國和日本等國家仍然是經濟強國,但是看看經濟規模(以名義GDP計)或在全球GDP增長中的份額,可以看出富裕國家的影響明顯減弱。1995年,美國、日本和德國是高居GDP榜首的3大經濟體。到了2015年,中國一躍成為GDP第2,而1995年并未上榜的印度排名第7。
新的悖論
與此同時,個別國家的指標也顯現出另一個根本上的轉變。20世紀末,引領全球經濟的力量依然大部分來自高收入國家。然而到了今天,一些從人均收入上看并不富裕的國家成為了經濟增長強國。例如,中國經濟規模約為美國的60%,但中國的人均收入還不到美國的四分之一。印度經濟規模接近日本的一半,而印度的人均收入僅為日本的七分之一。
這些國家經濟實力強,收入水平卻較低,因此其需求動態與高收入國家截然不同。這個事實對于許多市場以及所有在全球運營或有意向全球擴展的公司而言都有重大的意義。
全球經濟格局中的增長率日趨多樣
過去20年流行的兩個概念,一是“脫鉤”,即低收入國家增長模式與高收入國家的模式分開;二是“雙速世界”,即發達經濟體和新興經濟體的增長軌跡分開。這兩種觀念在很大程度上來源于中國、印度及其他低收入國家過去20年里的快速增長,跨國公司可運用這些觀念制定全球戰略,對新興市場戰略的需求也因這些觀念而得以凸顯。
但這樣的模式不再適用了。舉例來說,幾乎所有的富裕國家和中等國家都受到2008年全球危機的較大影響,惟有初起的經濟體相對而言未受損傷。這一事實削弱了“脫鉤”概念。
對G20國家增長軌跡的回顧,揭示了經濟格局的轉變之大。幾年以前,G20成員國(本文中特指參與峰會的19個國家以及西班牙)中的富裕國家全都增長緩慢,中等及初起國家增長速度較快。而今天,情況更為復雜:一半以上的G20成員國缺乏增長勢頭。
找出高優先級市場
世界在這么短的時間里發生了如此劇烈的變化,企業領導者要如何判斷哪一個市場最值得關注?在這樣變化萬端的動態中,如何安排優先級別?要回答這些問題,兩種為全球經濟體排名的方法可以提供有效的幫助。
方法一:通過對全球增長的貢獻衡量市場重要性
回答以上問題的一個有效方法是,根據各國對全球GDP增長的預期貢獻進行排行。這是各個國家經濟規模和增長率的功能。
持續運用這個視角,可以幫助公司識別重要市場的動態變化。目前這20個國家之所以引人矚目,是因為自2014年至2016年這些國家作為一個整體占了全球GDP增長的85%。
在不遠的未來,全球經濟格局將會主要由中國和美國這兩個國家的發展決定。中國經濟雖然正在減速,但其擴張速度依然是其他經濟體不可比擬的。自2014年至2016年,中國和美國占到全球經濟預期增長的一半。
雖然G20集團常被視為最重要的全球市場的代言方,但在全球增長貢獻中排名靠前的國家與G20成員國并不一致。比如說,阿根廷和南非這兩個G20成員國并未進入我們前20名的榜單,而哥倫比亞、馬來西亞、尼日利亞、菲律賓和波蘭這5個非成員國榜上有名。這5個國家值得關注,不僅是因為其發展前景相對較好,也是因為這些國家讓我們注意到那些可能被低估的子區域。
當然,考慮到增長率的問題,還有其他一些經濟體也是企業無法忽視的。巴西、意大利、荷蘭和俄羅斯這四個國家目前分別在全球經濟中占比至少達到1%,但是其增長勢頭比較微弱。
方法二:將需求區塊用作全球市場的新視點
雖然分析國家的發展勢頭和經濟規模很有用,但換一種方式,在需求區塊的基礎上瞄準最有前途的市場,也有其重要價值。
2013年全球經濟合74萬億美元。分析GDP有兩種基本方法,一是看供給(不同行業活動產生的經濟附加值),二是看需求(反應不同類型的支出)。我們關注后者,因其提供了關于特定市場的規模及其內部動態的重要視角。
富裕國家主導了私人消費市場,中等國家GDP則主要用于投資。后一點反映了許多國家的基礎設施建設以及城市化進程,還有與城市化接踵而至的住房建設。
對總體上最大的需求區塊進行回顧,可獲得一組更長遠的視角。最大的兩個區塊是美國的私人消費和中國的投資,分別為11.5萬億美元和4.4萬億美元。這兩個需求區塊在世界經濟增長前景上很重要:自2014年至2016年,美國的私人消費和中國的投資有望各自占到全世界總增長的15%。其他主要需求區塊包括中國的私人消費(3.4萬億美元)和美國的投資(3.2萬億美元),還有日本、德國的私人消費,以及美國的政府消費。
跨國公司要了解,需求區塊的規模和重要性在世界各個不同的市場中是不一樣的。這一點至關重要。畢竟,投資驅動的國家里的機會(比如基礎設施發展)與私人消費驅動的國家是不一樣的。
重思全球戰略
過去20年里全球贏家帶來的啟迪是,敏銳地捕捉經濟格局中的變化,持續更新優先國家列表,可以成為戰略優勢的重要來源。
我們這里提供的兩個視角(對全球增長的貢獻以及需求區塊)可以提供洞察,并為公司捕捉經濟格局變化打下基礎。兩者相結合,既有回顧,也有展望。
當然,在制定市場優先級的過程中,公司還要考慮其他因素。例如人口統計數據,提供了又一種日益增長的多樣性的來源。在未來幾十年里,一些國家會遭遇老齡化問題,還有一些國家的青壯年人口過多,可能成為機遇,也可能造成不穩定。還有,國債和財政狀況是國家脆弱程度的指標,這點已在過去的危機中得到證實。另外,氣候變化帶來了巨大的不確定性,因其可對各國經濟發展軌跡產生各不相同的重大影響。此外,要制定優先級的公司還需要將影響可盈利性和風險水平的具體行業及市場因素納入考慮。
不過,比具體排序方法更重要的是總體信息:固守過時的觀點是很危險的。由于最近股市、大宗商品和貨幣市場明顯有所波動,任何指標都有可能迅速過時。而且,對世界經濟的二元觀念(發達國家與新興國家)和金磚四國等等這些概念都已無法再對全球戰略思維起指導作用。這不僅是因為世界正處在一個快速變化的階段,另一個原因是,預設某一類別市場內具有同質性,這個思路已被證明是沒有依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