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忍與仁慈的辯駁

黎曉華

【摘要】“五四”時期“人”的發現以及思想的大解放，很多作家都把尖銳的筆鋒指向了陳舊的封建制度，女性的命運是他們最常用的題材之一，但五四初期，文學的“滅亡壓倒解放”的目的性，作家們牢記攻擊的意識，所以在寫法上難免單調，而許地山的小說給當時的文壇注入了新鮮的血液，不同于“五四”時期其他作家的小說具有尖銳的批判意識，他更多的是用平和的筆觸詮釋了一對人生矛盾：殘忍與仁慈，所以茅盾曾經評論許地山的小說在“五四運動”中“獨樹一幟”。

【關鍵詞】殘忍；仁慈；女性；宿命

本文所說的“殘忍”與“仁慈”的意思是社會對女性命運的折磨和女性對宿命的仁慈。女性由于自身的弱點，她們的宿命自古到今，從中至外都是作家筆下關注的力點。“五四”時期“人”的發現以及思想的大解放，很多作家都把尖銳的筆鋒指向了陳舊的封建制度，女性的宿命往往是他們最常用的題材之一，但是由于作家們還處于一個比較朦朧的階段，所以寫法上難免單調而尖銳，而許地山的小說給當時的文壇注入了新鮮的血液，不同于“五四”時期其他作家的小說具有尖銳的批判意識，他更多的是用平和的筆觸給女性詮釋了一對人生矛盾：殘忍與仁慈。

一、命運給女性帶來殘忍

追求婚姻幸福、家庭美滿是每一個生活在紅塵中女性的最基本的美好愿望，但是在追求美好愿望的過程中由于女性自身的弱點和客觀環境的阻撓往往使她們在人生的道路上歷盡艱難和險阻，給女性帶來的這些坎坷并非女性個人自身所造成，而是當時的客觀環境帶來的，究其原因，可以分為三類：

（一）丈夫的拋棄

在五四之前，女性作為男性的附屬品，她們的命運不由自己做主，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是她們的生存規則，她們是否能得到幸福美滿的婚姻取決于她們所嫁的丈夫，但喜新厭舊是大多數男人的本性，女性不主動追求人身與知識上的自由與平等，就產生了很多癡情女子負心漢的情節模式。

《商人婦》的故事里，女主人公惜官和男主人公林蔭喬本來是一對和諧恩愛的夫妻，丈夫由于豪賭把本來開著的糖鋪輸掉了，妻子當掉自己的玉手鐲支持丈夫做盤纏去南洋發展，卻不曾想丈夫發跡之后另外娶了一房妻子，當惜官去尋找他的時候，他又出主意把惜官賣給了一個印度的商人，以至于惜官過了七八年非人的日子，這是男子對婚姻的放縱，惜官最后逃出印度商人的家自己與小孩相依為命。

這是一個典型的癡情女子負心漢的故事模式，在中國的古代文化里，女性的不幸大多數來自于男性，惜官對丈夫百依百順最后卻落得一個被賣的下場，青梅竹馬的夫妻尚且有如此結局，更何況光憑父母之約、媒妁之言，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夫妻呢！讀來不勝唏噓，不能不感嘆女性命運的悲哀，男性拋棄結發妻子的可惡。

在另外一篇小說《人非人》里，也敘述了相似的一個故事，女主人公妓女陳情本來也是有丈夫的，但是當她幫助丈夫當上委員之后就拋棄她了，肚子里還有一個孩子也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去打掉，最后為了生存和資助烈士老太太度過余生而淪落為局長的情婦，而不知情的老太太對陳情的埋怨更是加深女主人公的悲哀，輿論以及身份的暴露致使她不得不離開這個地方。

這兩個小說中女性都被命運殘忍地捉弄了一番，而造成她們命運的悲劇均來自于男性的拋棄以及社會風俗的不相容。

（二）家庭的干擾

五四時期最大的一個主流命題就是思想的大解放，提倡女性和男性權利平等，提倡戀愛自由、婚姻自由，所以要抨擊封建制度，不得不提作為封建制度的代表的大家長。他們對婚姻的阻撓和干預給女性帶來思想上深沉的痛苦，女性悲劇宿命的造成不能不算他們的一分子。

《命命鳥》里女主人公敏明和和男主人公加陵是一對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的青年，但是他們的愛情卻遭到兩者父親的反對，敏明的父親嫌貧愛富，通過道士，下蠱等手段阻止女兒和加陵的來往；加陵的父親呢，自從知道敏明的八字和加陵不合之后也不希望加陵和敏明往來，雙方家長的組織讓兩個青年人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敏明通過對夢的解析，宗教給予的啟悟，對婚姻自由產生了強烈的意識，不得已最后和加陵一起投河殉情，不能把令人感到可惜。

（三）亂世的阻撓

亂世時期每一個人的命運都在瞬息萬變，想要在亂世生活下去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而對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性更是難上加難，她們不僅要應對著溫飽問題，要保持潔身自好更是一個難題。

人生的莫大喜事無非是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而《春桃》里女主人公春桃在她生命的最美好時刻命運卻給她開了一個不小的玩笑，春桃與丈夫李茂的新婚之夜突然來了胡子大兵抓壯丁，丈夫被抓去當兵了，夫妻倆還沒有洞房就分隔兩地，杳無音訊，不知生死，兩人的婚姻名存實亡，而春桃在逃難當中更是吃盡苦頭，最后不得已和另外認識的一個男子劉向高一起相依為命，正當兩人暗生情愫之時，眼看著美好生活可以就此展開之時，命運又給這個女人開了一個玩笑，斷了兩條腿的丈夫回來了，由此春桃陷入了一個思想的困擾，這對于春桃來說又是一個命運的悲劇。

二、女性對人生命運的仁慈

不同于五四時期問題小說只提出問題，不解決問題的模式，許地山用一種佛教的思想詮釋了對“殘忍與仁慈”這一對矛盾。在他的小說里，女性即使經受丈夫的拋棄、家庭的阻撓、亂世的紛擾之后仍然對人生抱著一顆平和的心態，這不正是我們現世人們所追求的心境嗎？

（一）宗教信仰的力量

在許地山小說中最突出的特點就是宗教與信仰的詮釋，用宗教來解釋人生和世界，在五四時期的小說中是一個“另類”但卻被人們所接受。小說中的女性在經受磨難的洗禮之后仍然對生活抱著一顆平和的心境，不能不說是女性特有的隱忍與偉大。在《綴網勞蛛》中，女主人公尚潔是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徒，但是她也并不幸福，因為丈夫懷疑自己偷漢子而被趕出家門，不得已到南洋去謀生活，而丈夫對自己的誤解，尚潔沒有絲毫的怨恨之情，最后丈夫悔悟，親自把她接回家，自己到南洋去贖罪，她也沒有十分波動的感情，把一切命運的安排交給上帝。

整個故事充滿了哲理性的思考，讀完這篇小說，不能不對女性所特有的寬容與仁慈感到佩服和尊敬。

無獨有偶，在《命命鳥》的結局中，他們的婚姻遭到封建家庭的反對之后，沒有對家庭抱有半點怨恨之心，對待社會沒有怨恨之心。對待世界沒有怨恨之心，反而經過宗教的洗禮，在幻覺中去尋找極樂世界，最妙的是這么一句話：“好像新婚的男女攜手入洞房那般自在。”只有在宗教的指引之下才會有這么從容而浪漫的殉情吧！

（二）經過苦難之后思想的覺醒

苦難不僅能鍛煉人的心智，更能促進其意識的覺醒，意識覺醒之后才會對人生、社會看得比較透徹。春桃在戰亂給予自己的苦難之后知道了活下去才是正道，自從斷了一雙腿的丈夫回來之后，她的思想在短期的困擾之后她沒有抱怨命運的不公平和社會的戰亂給人們帶來的苦難，而是決定三個人一起同居做生意，這是一個思想終于覺醒了的女性逐漸獨立起來，與男人站在了平等的地位上，不能不說是一個女性特有的偉大與從容。

總之，對于許地山小說，多數學者比較關注小說中的宗教意識，對小說中的女性命運意識鮮少有提及，而許地山先生的小說里正是用一種平和的筆觸闡述了女性宿命的一對矛盾：殘忍與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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