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小說中的幽默特色

薛諾諾

摘要：王小波是一個喜歡“有趣”的人，在他的小說中也將這種趣味體現出來，形成一種獨特的幽默。用恣意的話寫深刻的社會，把慘白的真相放進強盜無理的邏輯推斷中，用理工科的因素來說著“俏皮話”，對時代的特定場景用特定的流行語強烈諷刺，荒誕不經的故事設置讓其黑色幽默更加凸顯。

關鍵詞：語言特色；諷刺；真相；黑色幽默；浪漫

正文

“赤裸的浪漫”，題目的靈感來自王小波的一句話：“憑良心說，我喜歡千奇百怪的結果——我把這叫做浪漫。”此中的“浪漫”并非僅局限于愛情的romatic，而是一種“千奇百怪”，這種浪漫以他的作品為媒介，反饋到腦海時，筆者便鬼使神差地在前加了形容詞“赤裸的”。若要找個原因，想來是反射弧中為了刪去“浪漫”帶來的第一觀感：諸如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燭光晚餐這樣的唯美觸感。王小波的浪漫是赤裸的，一種千奇百怪表現出來的赤裸，或者說，赤裸表現出來的千奇百怪。是逐條陳述的強大推理，是“借身體一用”的強盜邏輯，是時空轉換的荒誕不經，也是黑色幽默的另類享受。

既是“王小波小說中的幽默特色”這一話題，那么不妨以這樣一個順序來介紹：王小波——王小波的小說——王小波小說中的幽默特色。

一、王小波

第一次真正意義上了解他是通過一行行的生平記事，那些干巴巴的年份中讀出了他濕潤的人生。他經歷過文革，社會經驗或者說職業經驗頗豐，并且英年早逝。對早逝的人，尤其是文人，多有一種光環——有才。比如詩鬼李賀，“人生若只如初見”的納蘭，滕王絕唱的王勃，世界史上也有“春天不遠”的雪萊。初知王小波的英年早逝，也不禁在想：難道也是一位怪才？后細細了解其人，確為怪才。作品自成一家，雖飽受爭議，卻也毋庸多言；編的一手好程序，還用其保存自己的電子小說；眼界開闊，特立獨行；知識面很廣，科學、藝術、哲學都有涉獵。

二、王小波的小說

很喜歡他對小說的解讀：羅素先生曾說，從一個假的前提出發，什么都能夠推論出來，照我看，這就是小說的實質。他很有自己的一套邏輯：“比如說，做幾何題。做題時，有時你會發現各種千奇百怪的結果不斷涌現，也就是說，你已知出了一個錯，正在假的前提的上推理。在這種情況下，你不僅可以推出三角形的內角之和超過了一百八十度，還可以把現有的幾何學知識全部推翻。從做題的角度出發，你應該停止推論，從頭檢查全部過程，找出出錯的地方，把那以后的推論全部放棄。這種事情誰都不喜歡，所以我選擇了與真偽無關的職業——寫小說。”

從這段話可以隱約讀出，王小波是認為他的生活“出了一個錯”的，但他的生活并不能把這個錯誤之后的部分全部擦除。無疑，他對自己的生活是有深刻的剖析與認知的，筆者很佩服他這一點。

有一個假的前提，這可能是王小波如此鐘愛寫小說的很大一個原因。

王小波對他的小說是有種任性的，這也正是他的特立獨行，“有種文藝理論以為，作品英愛‘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但我認為，起碼現實生活中的大多數場景是不配被寫進小說里的。”無疑，他有自己的想法，什么要寫，什么想寫，什么不配寫。他討厭受現實的控制和索然無味的一面。這樣一個恣意的人！

也正是因為想寫就寫，從心所欲，他的小說還很自然地寫了人的本性，雖說時空錯亂，荒誕不經，但該寫就寫，瞧，還是他的一貫作風。食色性也，并無關隘。

三、王小波小說中的幽默特色

幽默是共性的，很多人有；特色是個性的，只此一家。

很多人說，王小波的幽默特色是黑色幽默，那么，就算是黑色幽默，也是別具風味的黑色幽默。

（一）黑色幽默

“一種絕望的幽默，力圖引出人們的笑聲，作為人類對生活中明顯的無意義和荒謬的一種反響。”《大英百科全書》中如此解釋黑色幽默。

這是一種現象，也是一種流派。它用喜劇形式表現悲劇內容，有點“以樂景寫哀情”的意思。以另一種的荒誕的事來表現真實。

對于黑色幽默，有兩個很好的例子。

一個是尼克伯克說的：某個被判絞刑的人，在臨上絞架前，指著絞刑架詢問劊子手：“你肯定這玩意兒結實嗎？”這也是“絞刑架下的幽默”之由來。

一個是王小波在《文明與反諷》中說的：據說有位傳教士（死后被封為圣徒）被一幫野蠻人的異教徒逮住，穿在烤架上用文火烤著，準備拿他做一道菜。該圣徒看到自己身體的下半截被烤得嗞嗞冒泡，上半截還紋絲未動，就說：喂！下面已經烤好了，該翻翻個了。

王小波說，只要你不怕被做烤肉，就沒有什么阻止你說俏皮話。

（二）王小波的幽默

1、隨心所欲，恣意所言

看王小波的作品，給我的第一感覺是：想到什么說什么，該到哪里寫哪里。漢武疑問，想不想和該不該全在于他自己的腦子，而他又是一個對生活那么見解深刻的人，自是讓人讀來尤其順暢。

2、強盜邏輯，強大推理

王小波常常在其小說中羅列出幾點證明論題的充分條件，這種耳目一新的寫法讓人印象深刻。但王小波并不單單是為了讓讀者印象深刻，這種將證明的條件一一列舉出來的做法，表面看來，很好很強大，實則根本經不起推敲。王小波用這種扭曲的邏輯來表現社會的錯誤。例子有很多：

“我對她說，她確實是個破鞋。還舉出一些理由來：所謂破鞋者，乃是一個指標，人家都說你是破鞋，你就是破鞋，沒有什么道理可講。大家說你偷了漢，你就是偷了漢，這也沒什么道理可講。”

這一段話讀過王小波的人應該都知道，筆者索性拿它來講，它實在是表現這種扭曲邏輯的經典。大家說是什么就是什么，至于對大家為什么這么說的解釋，更是認知的扭曲。這種“破鞋證明論”看起來噼里啪啦一大堆，頭頭是道，可這種證明它本身就是一種荒謬。細細一想才恍然，正是這種荒謬扭曲才表現出了社會。

3、理工科的滲透

雖然要表現強盜邏輯，但王小波的作品中邏輯性仍然很強，或者可以說，正是因為要表現強盜邏輯，他的作品邏輯性才很強。并且筆者作為一個標準理工科學生，對于他偶爾冒出的理工科詞語很是親切和樂于接受。endprint

他很喜歡分條列點，比如前面的“證明論”，還有會列舉所需的條件等等，就在這一條條的強調列舉中，好像鋪架的螺旋階梯，讓讀者走向扭曲的真相，好像在讀者面前放了一臺復讀機，不停地讀，讓你逐漸認識到它的荒謬與錯誤。又像一條一條地，把這些荒謬如白斬雞一樣赤裸地掛起來，給人一種淋漓的爽快。

4、所謂偉大友誼

在《黃金時代》中，“偉大友誼”一詞頻頻出現，用“偉大友誼”這個特定時代的莊重詞語來寫男女主人公之間的情誼。出現一次尚可，但如此頻繁就惹人深思了，此詞實為反語，是對特定環境的嘲諷。

王小波是樂于做一個有趣的人的，在無趣的年代，追求有趣，故才有其“黑色幽默”，用當時偉大的革命詞語不失為一種樂趣，更多的是，用這種詞語表現現實。

小說中有一例：有關斗爭差的事是這樣的：當地有一種傳統的娛樂活動，就是斗破鞋。到了農忙時，大家都很累。隊長說，今晚上娛樂一下，斗斗破鞋。但是他們怎么娛樂的，我可沒見過。

讀者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娛樂的，也不知道這為什么要稱為娛樂，這種娛樂活動可真傳統！

5、黑色幽默

這一條是從其雜文中得出的，雖不在小說之列，可也在小說中得到了現實的反映。雜文中這樣寫：我尤其不認識一個英文單詞，叫做pervert，剛查了字典馬上就忘……假如有個pervert站出來說：我就是個pervert，那他就不是個pervert。當且僅當一個人聲稱：我就不知道pervert是什么時，他才是個pervert。假如我說，我們這里有種pervert的氣氛，好多人就是pervert，那我就犯了眾怒。假如我說，我們這里沒有pervert的氣氛，那恰恰說明我正是個pervert。所以，我就什么也不說了。

這和《第二十二條軍規》何其相似。

6、荒誕不經的時空轉換

《萬壽寺》中的時空轉換，《紅拂夜奔》中的角色轉換，《未來世界》中的身份重置，《黑鐵時代》中的神奇公寓等等，這些夸張了的、荒誕的故事情節、環境與人物設置處處凸顯其與眾不同。李靖與紅拂女，楊素與幾何，初讀時真有些無法接受，可就在這些無法接受中慢慢接受了。王小波讓我們在這些難以接受的假命題設置中感受他的思想和表達。正如開發了一個怪誕的游戲設置，讓你更能跳出這個游戲來研究操作一樣。

由以上的六條，分析王小波的幽默特色，就像之前所說，把赤裸的白斬雞一條條的掛起來。而掛起來的不只是荒謬，還有內里的真實，這是一種赤裸的浪漫。

[參考文獻]

[1]王小波，王小波作品集[M]長春：時代文藝出版社，2009.

[2]王小波，黃金時代[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8.

[3]王小波，青銅時代：最新典藏插圖本[M]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

[4]王小波，黑鐵時代[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8.

[5]王小波、李銀河，思想者說：王小波、李銀河雙人集[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5.

[6]李銀河、鄭宏霞，一個特立獨行的人：王小波畫傳[M]北京：大眾文藝出版社，2005.

[7]王小波，我的精神家園：王小波雜文自選集[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2.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