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篇生成者與接受者互動的功能-認知機制——以一則美國單口相聲語篇為例

語篇生成者與接受者互動的功能-認知機制
——以一則美國單口相聲語篇為例

李晶

(上海交通大學,上海,200240)

摘要:人的認知識解具有主觀性,但同時又會受外部因素的影響、引導甚至操縱。語篇即可成為這一外部因素,其中一個重要的前提是該語篇能夠促成語篇生成者與接受者之間的互動。本文采用Thompson關于互動的相關概念,以其“語篇中的讀者”概念為基點,從功能語言學與認知語言學兩方面入手,探討兩大互動資源如何運用元功能手段影響、引導甚至操縱語篇接受者的概念整合,并在分析討論的基礎上構建一個較為完整的語篇生成者與接受者互動的功能-認知機制。最后本文選用一則美國單口相聲語篇為實證,探究該機制的解釋力和適用性。

關鍵詞:語篇中的讀者,互動資源,元功能,概念整合

[中圖分類號]H0-06

doi[編碼] 10.3969/j.issn.1674-8921.2015.01.005

作者簡介:李晶,上海交通大學外國語學院在讀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電子郵箱:jaelyn_li@139.com

1. 引言

“受眾的影子”是Geoff Thompson和Puleng Thetela(1995)以廣告語篇為例首次提出的“語篇中的讀者”(reader-in-the-text)。他們指出唯有在語篇生成者創作時考慮到語篇接受者的興趣、需求、知識背景、身份地位、意識形態等因素的前提下,語篇才可能實現成功互動。而后Thompson(2001,2012)分別以學術寫作、報紙社論為分析對象對語篇中的讀者及互動資源深入探究。受其影響,國外已有不少學者研究了學術語篇中的讀者參與現象(reader engagement)(Tapper 1994;Webber 1994;Swalesetal. 1998;Hyland 2001;2002a,b;2004;2005;2006;Fortanet 2004;Ansarin & Aliabdi 2011)。在我國,簡單提及此概念的文章僅有呂穎(2006)一文。對于互動,國外較為知名的研究包括:Thompson和Thetela(1995)、Myers(1999)、Hyland(2004,2005)、Thompson(2001)、Hoey(2001)。國內有對Hoey互動研究的評介(劉英2004;羅選民、黃勤2005),但鮮有對Thompson觀點的研究。本文嘗試在厘清Thompson對互動相關概念研究的基礎上討論互動的功能-認知機制。

本文選用系統功能語言學框架下三大元功能和認知語言學范疇下的概念整合理論進行探討,而非沿用系統功能語言學對認知識解的探討。“選擇與否”并不代表“好壞”或“正誤”,考量的是“適合”。系統功能語言學框架下的認知不是“思維”(thinking),而是“意義”(meaning)(唐青葉2004:73)。其關注的是語言或語篇本身。本文除關注語篇本身外,更關注語篇接受者的認知如何被影響、被操縱。因此,了解意義在人腦中的建構過程尤為重要。概念整合理論即試圖揭示言語意義在線構建背后的那座認知冰山(王文斌2004:6)。

此外,從認知角度分析語篇是對系統功能語言學框架下的語篇分析的一個很好的補充(王寅2003:83)。近年來國內不乏此方面的研究分析者,如:王寅(2003,2005,2006);盧衛中、路云(2006);魏在江(2006,2007);苗興偉、廖美珍(2007);王健坤、孫啟耀(2008);張瑋、張德祿(2008);汪少華、樊欣(2009);趙秀鳳、蘇會艷(2010);朱長河、朱永生(2011)等。諸如此類的文章大都涉及語篇連貫,未有對互動的研究。且除朱長河、朱永生(2011)外,大都未從語篇生成者、語篇(包括文本、話語)和語篇接受者三個視角進行討論。從系統功能角度看,語篇生成者、語篇(包括文本、話語)和語篇接受者是一個成功的語篇必需的三個要件(王振華2008:51)。本文將從這三要件出發,結合系統功能語言學與認知語言學,構建一個較為完整的語篇生成者與接受者互動的功能-認知機制。

本文所用語料為美籍華裔單口相聲演員黃西在2010年全美電臺電視記者協會(RTCA)年會晚宴上的演出。該場演出使其一時名聲大噪。現場觀眾反應熱烈,笑聲掌聲此起彼伏,演出結束全場起立,之后的網絡視頻點擊量、中國巡回演講、出版自傳均是其成功之佐證。撇開黃西現場表現等因素(口音、表情、肢體動作及節奏把握等),其創作語篇本身對促成其成功可謂功不可沒。

2. 語篇中的讀者與互動資源

2.1語篇中的讀者

Thompson對互動的研究是借助于“語篇中的讀者”(在語篇中植入一種可以歸因于讀者的聲音)來探討語篇中互動資源的主要體現形式(Thompson 2001:58)。具體而言,這種聲音的可歸因性得益于語篇生成者在創作時考慮到語篇接受者的興趣、需求、心理預期、知識背景、身份地位、意識形態等諸因素。它是語篇生成者有意識或下意識地植入語篇的,可以說,語篇中的讀者反映了語篇生成者在創作時腦中對預期語篇接受者的認知,該認知影響其語篇生成過程中對互動資源的選取與使用。

2.2互動資源

研究互動有兩個互為補充的方法:一是以Hoey(1983)和Widdowson(1984)等為代表的“信息導向型”(information-oriented),一是由系統功能語法(Halliday 1985)發端的“功能導向型”(function-oriented)(Thompson & Thetela 1995:104-5)。“信息導向型”考察語篇生成者在創作時如何將想象中的語篇接受者的預期、知識及興趣等考慮其中從而選取語篇中可包含的信息。此外,該方法還考察信息流的安排和連接詞的使用等以引導語篇接受者順利閱讀。這種方法又可稱為“讀者友好型”(reader-friendly),因其互動原發方向(primary direction)是從語篇接受者到生成者,即前者的需求影響后者的創作。與此不同,“功能導向型”考察語篇生成者如何主導互動,尤其是如何給參與雙方分配角色、分配何種角色。雖不能極端地將其與“讀者友好型”相對,稱其為“讀者不友好型”(reader-unfriendly),但通常可稱之為“操縱讀者型”(manipulative)。其互動原發方向從語篇生成者到接受者,即語篇生成者有目的地試圖影響語篇接受者。

在這兩個研究方法指導下,Thompson(2001:58)將互動資源細分為兩類:交互資源(interactive resources)和使互動資源(interactional resources)。前者對應“信息導向型”/“讀者友好型”,后者對應“功能導向型”/“操縱讀者型”。具體而言,前者屬較隱性、含蓄的手段,涉及信息的選取、連接詞的選用、信息流的安排及語篇的整體布局等;而后者則為相對顯性的手段:語篇生成者試圖將潛在對話顯性表達,通過語言手段分配角色,使語篇生成者和接受者產生顯性互動(Thompson 2001:58-59)。

交互資源與功能語言學框架下的謀篇功能尤其是語篇銜接有諸多共通點;使互動資源與人際功能密切相關,同時也借助概念功能,有導向性、有目的性地分配角色以觸發語篇接受者的認知識解,最終實現成功互動。下面將就兩大互動資源與三大元功能間的聯系具體討論。

3. 互動資源與元功能

3.1交互資源與謀篇功能

謀篇功能通過主位結構、信息結構和銜接得以實現。根據張德祿(2001:26),從語篇內部銜接的謀篇意義角度來看,主位推進、信息結構之間的關系都具有銜接功能。可見,銜接在謀篇功能中占有舉足輕重之地位。自Halliday于1962年首次提出“銜接”這一概念以來,對語篇銜接的討論與研究從未停歇。本文借鑒張德祿(2001)的分類,將語篇銜接分為語篇內部銜接及語篇外部銜接。

語篇內部銜接主要關注的是語義層同詞匯語法層及語音層之間的關系。如就概念意義而言,語篇的及物性結構之間的連接關系(如同構、對比)以及表達概念意義的詞匯具有銜接功能;從人際意義角度看,語氣結構和情態成分間的關系以及表達人際意義的詞匯間、語調類型間的關系均具有銜接功能;謀篇意義來看,主位推進、信息結構間的關系、跨小句際語音上的對應、對比等都具銜接功能,且謀篇意義從總體而言對概念意義和人際意義起了組織、強化和突出作用(張德祿2001)。關于語篇外部銜接,張德祿(2001:26)主要考慮語義和語境間的關系,認為“任何語篇都是情景語境中的語篇,所以任何語篇由語言形式體現的意義都是不完整的:總有一些意義是由語境因素實現的”。系統功能語言學把語言看作是一種社會符號,是人們有目的地用來表達意義的資源。意義表達是否合適、目的是否成功實現則依賴于對語境的把握。

語篇銜接與交互資源二者有很高的契合度。交互資源對詞匯的選擇、連接詞的使用、信息流的安排及語篇的整體布局等的考慮關乎語篇內部銜接;選取語篇可包含信息時將想象中的語篇接受者的預期、反應、知識、興趣、意識形態等考慮其中,是對語境的考量,涉及語篇外部銜接。故而,交互資源既涉及語篇內部銜接亦牽涉語篇外部銜接。不同之處在于,語篇銜接關注語篇語義,而交互資源的初衷則是關注語篇接受者。

因此可以說,交互資源利用語言的謀篇功能尤其是語篇銜接手段為語篇接受者提供了便于理解、符合語境的豐富資源。基于這一鋪墊,另一互動資源——使互動資源則依靠人際和概念功能做出進一步推動,扮演互動觸發者甚至操縱者的角色。

3.2使互動資源與人際功能、概念功能

在使互動資源的研究討論中,Thompson(1995)依據分配方式的不同對參與者的角色進行了分類,分為:“扮演型角色”(enacted role)和“投射型角色”(projected role)。

扮演型角色通過語篇(口頭或書面)生成便隨即產生,本質上等同于Halliday(1985:68)人際功能中的“言語角色”(speech role),主要取決于小句中的語氣成分(mood element)。倘若語篇生成者使用陳述(declarative)或疑問(interrogative)語氣,其所扮演的角色就是信息(information)給予者(giver)或求取者(demander),而語篇接受者相應扮演(潛在的)信息接受者(accepter)或提供者(provider)。當語篇以口頭形式展開,相應角色通常即刻被扮演(performed),也相對更為直接;當語篇以書面形式展開,角色扮演則更似模擬(mimicked),而非直接呈現。

投射型角色由語篇生成者分配,通過給該語言事件(language event)相關參與者貼上顯性標簽(overt labelling)來完成角色分配。貼標簽包括兩方面,選擇語言來稱呼或命名(address or name)相關參與者,通過概念功能框架下過程小句的參與者來歸屬角色。一旦語篇生成者使用小句投射角色,被投射角色的對象便成為該語言事件參與者,同時也成為小句參與者。當小句使用人稱代詞“I”、“you”、“we”時,該情況尤為顯現。Thompson(2001:59)將兩者進一步融合:就疑問句而言,疑問語氣構建提問者角色,可分配給語篇接受者,即將該問題投射為語篇接受者所問,同時,多數情況下語篇生成者便分配到與之相對應的回答者角色。

從“語篇中的讀者”概念出發產生兩大互動資源:交互資源、使互動資源,其分別與功能語法三大元功能相關,簡要關系如圖1:交互資源與謀篇功能相關,使互動資源與人際、概念功能相關。具體而言,語篇生成者為達成其語篇目的,基于其對語篇接受者的認知(語篇中的讀者),通過其語言手段(互動資源、元功能)循循善誘,使語篇接受者朝其所預期的方向識解語篇。所謂循循善誘,即善于有步驟地引導他人(在這里指語篇接受者)。本文所要探討的就是這種有步驟的引導如何實現。這不僅需關注語篇本身,更需了解語篇接受者的意義構建過程。因此,相較系統功能語言學關注語篇語義的認知討論,概念整合作為闡釋人類基本認知過程的理論更適合本研究。且其輸入空間概念將有利于在分析中把每個互動資源看作整體,有助于弄清兩種資源在互動機制中各自的分工及彼此的聯系。

圖1　互動資源-元功能簡要關系圖

4. 互動資源與認知

4.1概念整合

Lakoff和Johnson(1980)提出概念隱喻(conceptual metaphor),指出隱喻是跨概念域映射的“雙域”模式,為揭示人類思維客觀規律開辟了道路。基于該理論,Fauconnier(1985)提出了心理空間概念,指的是人們進行交談和思考時為達到局部理解與行動目的而構建的小概念包(conceptual packet)(Fauconnier & Turner 1996:113)。而后Fauconnier(1997:11)又進一步解釋道:“心理空間是局部結構,隨著我們的思考和交談而激增,使我們的話語和知識結構的細密切分成為可能”。在心理空間這一核心思想的基礎上,概念整合理論(Conceptual Integration)應運而生。

該理論概括是指將兩個或多個輸入空間(input space)(均由屬于獨立認知域的信息所構成)通過跨空間的部分映射進行匹配;通過提煉各輸入空間里共有的抽象結構或信息形成類屬空間(generic space);而后將輸入空間有選擇性地投射到合成空間(blend),其可對類屬空間里的類屬結構及從兩個輸入空間中提取的部分結構進行動態解釋;最后通過組合(composition)、完善(completion)、擴展(elaboration)整合運作形成層創結構(emergent structure)。這四個心理空間通過投射彼此連接,構成一個概念整合網絡(conceptual integration network)(Fauconnier & Turner 1998:146)。Fauconnier認為概念整合是紛繁復雜的語言運用背后的認知冰山中的基本認知過程。概念整合可以用來解釋大量的語言現象與意義建構過程。

4.2交互資源與概念整合

上文已提及,交互資源既涉及語篇內部銜接亦關聯語篇外部銜接。內部銜接主要借助語篇內部上下文中真實存在的詞匯語法等銜接手段;而外部銜接除語篇中的文字外還需依靠語篇之外看不見、摸不著的百科知識、情景語境、文化語境、意識形態等。兩者的不同致使相關交互資源進入概念整合的過程存在差異。

內部銜接的交互資源直接在語篇中為語篇接受者提供概念整合所需輸入空間。語篇接受者只需找出詞匯語法等銜接手段,將所涉及內容構建成輸入空間,依據上下文及之間相互依賴的語義關系,通過跨空間部分映射進行匹配,最終完成概念整合。外部銜接的交互資源間接提供概念整合所需的部分輸入空間,剩余所需輸入空間需依靠語篇接受者的語境知識、百科知識等進行添加、補充。如是才能使各心理空間彼此完整連接,完成概念整合。雖存在差異,但不論是關乎內部銜接抑或外部銜接,交互資源均承擔為概念整合打下基礎、提供資源之責任。而如何主動、顯性觸發甚至操縱語篇接受者對這些資源進行概念整合,則需依靠使互動資源。

4.3使互動資源與概念整合

如前所述,使互動資源通過語言手段,即利用人際功能、概念功能給語篇生成者和接受者分配角色。通過借助人際和概念功能,使互動資源潛移默化地運用語言操縱著語篇接受者——語篇接受者在閱讀或傾聽語篇時處于被動地位,不知不覺被分配角色,自然而然順應語篇生成者的想法、安排而融入語篇。一旦融入語篇,語篇接受者隨即接受交互資源,再依據使互動資源安排,在其腦中構建小概念包,即順著使互動資源引導、操縱對交互資源進行概念整合,達成互動。

可見,交互資源、使互動資源二者分工明確。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前者似水后者似風。語篇接受者認知如一葉扁舟,交互資源填充著能使小舟漂浮而起的水、使其不致擱淺(提供概念整合所需輸入空間),使互動資源有方向性地吹著能使小舟前行的風、使其前往所預期之目的地(分配角色以引導操縱概念整合)(見圖2)。

圖2互動資源-概念整合簡要關系圖

5. 語篇互動的功能-認知機制

在圖2的基礎上,將圖1考慮其中,整理糅合得出互動的功能-認知機制(圖3):首先從語篇生成者視角來看語篇中的讀者,這一有關語篇生成者的認知在語篇中具體體現為語篇生成者對交互資源和使互動資源的使用。前者與謀篇功能框架下的語篇銜接密切相關,且為概念整合提供輸入空間;后者則借助人際、概念功能,扮演互動觸發者甚至操縱者的角色,二者各司其職,使語篇接受者依照安排對語篇進行識解——概念整合,最終達成成功互動。

圖3　語篇互動的功能-認知機制

通過該機制,我們發現:為達成互動,語篇生成者創作語篇時需考慮到語篇接受者,在選材、謀篇、布局上為其考慮,而后可利用語篇銜接設計一些交互資源,發揮其讀者友好型資源特質。在此基礎上,利用語言的人際功能、概念功能,即操縱讀者型的使互動資源來引導甚至操縱語篇接受者。唯有基于交互資源的鋪墊,使互動資源才得以順利引導、操縱語篇接受者。如此,兩類互動資源共同服務、一同推動語篇接受者的概念整合,達成互動。

進一步思考可得,概念整合雖是語篇接受者大腦里自發的認知過程,但其所需資源——輸入空間在進入大腦完成整合之前是可進行引導和操縱的。兩類互動資源運用功能語言學手段便做到了這一點。簡言之,在互動機制中,功能、認知兩者彼此影響、交織共現。

總體而言,該機制是考慮到語篇生成者、語篇和語篇接受者三要件的較為完整的機制,同時也體現了認知角度的分析是對系統功能語言學框架下的語篇分析的一個很好的補充。

6. 案例分析

美國的單口相聲(stand-up comedy),字面意義即站著面對觀眾的喜劇表演。其表現形式雖屬現場口頭表演,但講稿一般事先創作。在創作時,表演者即語篇生成者無疑會依據所知演出場合、演出對象等信息對其所預期的語篇接受者進行一定勾勒,即考慮其身份地位、興趣所好、知識背景、意識形態等,以期達到良好互動。

一年一度的全美電臺電視記者協會晚宴場面盛大,2010年時,華裔人士黃西受邀擔任表演嘉賓。對于如此正式場合,黃西在其演出語篇中坦言為此準備數月。準備內容不外乎選取信息、選用語言、組織語篇等,而這些無疑均需考慮到他要面對的受眾。

6.1生成者視角:語篇中的讀者

在黃西(2010)的單口相聲語篇中,其“語篇中的讀者”形象鮮明,即一群對時事政治、政策法案、政府政要及競選話題等新聞信息諳熟于心、對美國主流意識形態頗為通曉之人,包括全美電臺電視記者協會成員也包括副總統拜登等政府要員。這種語篇中的讀者存在于語篇生成者腦中,因此貫穿全文,可通過互動資源進行識解。

6.2語篇視角:交互資源、使互動資源

6.2.1交互資源

交互資源利用語篇銜接手段體現其信息導向型、讀者友好型資源特質。一方面運用語法銜接、語氣結構、主位推進等多層面銜接手段引導語篇接受者順暢閱讀,一方面則切實關聯語篇接受者的認知識解。不難看出在影響語篇接受者概念整合方面,兩者均不可或缺,但前者更似潤滑劑,是一種相對輔助的手段,而后者則起直接作用。這一直接服務于概念整合的交互資源包括表達概念意義的詞匯銜接以及考慮語境因素的語篇外部銜接。

(1) And my childhood memories are totally ruined by my childhood.

(2) You see, I spent ten years in the past decade.

(3) Only on the newspaper can you say things like “I was born in the year of horse and that is why I’m a nay/neigh-sayer”. my childhood memories are totally ruined by my childhood.

(2) You see, I spent ten years in the past decade.

(3) Only on the newspaper can you say things like “I was born in the year of horse and that is why I’m a nay/neigh-sayer”.

(4) a. But to most people, I am known as “who”...

b. My campaign slogan will be “Who cares!”... to most people, I am known as “who”...

b. My campaign slogan will be “Who cares!”...

例(1)-例(4)均涉及詞匯銜接。其中,例(1)、例(2)在同一小句內部分別利用重復(“childhood”)和同義(“ten years”和“decade”)銜接;例(3)在兩個緊挨著的小句中使用同義銜接:“horse”等同于“neigh-sayer”,同時又利用音系層發音相同:“neigh”(馬嘶聲)發音等同于“nay”(不、否決),一語雙關,表達不同概念意義;例(4)a句出現在語篇初始,(4)b句則在語篇末尾,首尾呼應使重復銜接詞“who”在(4)b句產生雙關效果。這類詞匯銜接均直接為語篇接受者提供所需輸入空間,而關乎語篇外部銜接的交互資源則需語篇接受者在認知識解時做出更多努力。

黃西作為語篇生成者對于信息、話題的選擇和使用花費了頗多心思。他十分善用van Dijk(1977:108)所稱的“空環”(missing links)制造語篇外部銜接,即在語篇意義的聯系上形成一定空缺,依靠語篇接受者的百科知識、語境知識等對其進行填補。而之所以語篇生成者能如此大膽大量選用需依靠語篇外部銜接來理解的信息、話題,是因為其對語篇中的讀者的設定,對于他們身份背景、興趣所好、意識形態等的了解與掌握。

(5) But joking aside, I just want to reassure everybody that I am invited here tonight.

(6) And in order for me to become a U.S. citizen, I have to take this American history lessons, where they ask us questions like “Who is Benjamin Franklin?” Well like “ah ... the reason our convenience store gets robbed?” “What’s the Second Amendment?” Well like “ah ... the reason our convenience store gets robbed?”

(7) I live in Massachusetts now, where we have universal health care; then we electedScott Brown—talk about mixed messages. (laughter) I think there was a movie about him—it’s called “Kill Bill”.

(8) I showed the white house my jokes about President Obama, and that is when he decided not to come. And he started to talk about immigration reforms. Take that, Stephen Colbert.

(9) AndI’m great with foreign policy. Because I am from China, and I can see Russia from my backyard. joking aside, I just want to reassure everybody that I am invited here tonight.

(6) And in order for me to become a U.S. citizen, I have to take this American history lessons, where they ask us questions like “Who is Benjamin Franklin?” Well like “ah ... the reason our convenience store gets robbed?” “What’s the Second Amendment?” Well like “ah ... the reason our convenience store gets robbed?”

(7) I live in Massachusetts now, where we have universal health care; then we electedScott Brown—talk about mixed messages. (laughter) I think there was a movie about him—it’s called “Kill Bill”.

(8) I showed the white house my jokes about President Obama, and that is when he decided not to come. And he started to talk about immigration reforms. Take that, Stephen Colbert.

(9) AndI’m great with foreign policy. Because I am from China, and I can see Russia from my backyard.

例(5)-例(9)均在語篇意義的聯系上形成空缺。如例(5)“重申受邀出席”在此種場合顯得突兀而沒有必要,但臺下諸多深諳美國時事要聞的語篇接受者大都會心一笑,因其能填補未受邀請的Salahi夫婦成功混入白宮國宴與政要合影的白宮安防丑聞;例(6)中美國重要歷史人物“Benjamin Franklin”與美國憲法第二修正案均與便利店被搶相關,看似荒謬且毫無邏輯,但其語篇接受者了解Benjamin Franklin頭像印于百元美鈔之上,第二修正案保障美國公民的持槍權利,看似無關的內容在其腦中卻馬上產生聯系,同時還可體味到語篇生成者巧妙的信息選取與設計;要弄清例(7)中“Scott Brown”為何與電影《殺死比爾》(“Kill Bill”)扯上關系,則需了解此人政見:反對總統奧巴馬醫改方案,因此說他扼殺了法案(kill bill);例(8)中,語篇參與者原本只有“I”以及與奧巴馬相關的白宮人員,隨后冒出“Stephen Colbert”,上下文似乎突然斷裂,但若能解讀出前兩句中“我的玩笑”讓奧巴馬總統難堪,同時知曉Stephen Colbert曾當面羞辱小布什總統夫婦,便不難理解語篇生成者“與之相比更勝一籌”的用意;例(9)的語義、邏輯似乎都很完整,但對于其語篇接受者無疑又是一絕佳笑點,因其能立即填補2008年奧巴馬總統競選對手的搭檔阿拉斯加女州長佩林曾說過類似的“精彩”言論,該言論對競選結果產生極大影響。

得益于語篇生成者對其所預期的受眾即語篇中的讀者的把握,以上實例中諸多依賴語境知識、百科知識的“空環”設計為語篇接受者的概念整合提供了“完美”的資源——缺憾之美。相比交互資源的含蓄,使互動資源對于影響語篇接受者的概念整合顯得更為主動、直接。

6.2.2使互動資源

縱觀黃西(2010)全文,在使互動資源使用方面該語篇有一突出特點:絕大部分使用陳述語氣。說明語篇生成者在語篇中主要扮演信息給予者角色,語篇接受者自然而然就扮演了信息接受者角色。接收到了信息,語篇接受者才能進一步進行概念整合。

(10) After becoming the U.S. citizen, I immediately registered to vote for Obama and Biden. (Joe Wong turned to face Biden) You’re welcome. becoming the U.S. citizen, I immediately registered to vote for Obama and Biden. (Joe Wong turned to face Biden) You’re welcome.

如例(10)巧妙地結合了使互動資源及關乎外部銜接的交互資源。語篇生成者黃西使用陳述語氣分配給自己信息給予者角色,給予其預設語篇接受者拜登以信息:“I immediately registered to vote for Obama and Biden”。該信息具體表達:“我”是“vote”這一物質過程的動作者(Actor)而“你”和“Obama”是該物質過程的受益者(Beneficiary)。信息轉達后直接接上“You are welcome”,根據語境產生語義空缺同時又形成對話感。不由分說地把拜登帶入語篇,暗含“拜登你需要感謝我”之意。兩類資源其一分配角色其一提供資源空缺,各司其職共同服務概念整合。

6.3接受者視角:概念整合

黃西2010年在全美電臺電視記者協會晚宴上的演出全程笑點不斷,演出結束后反響熱烈。其語篇接受者無疑很好地識解了其創作,體味到其良苦用心的同時感受到其用意。如對例(4)b句中“who cares”的識解,輸入空間包括對“who”的不同理解:依據重復銜接在(4)a句中指黃西本人,或依據百科知識理解為“誰”。兩個輸入空間分別與另一輸入空間“campaign slogan”映射匹配,通過組合、完善與擴展得出不同層創結構:“who cares”可理解為“我黃西關心民眾疾苦”,作為競選口號無可厚非;同時“who cares”亦可理解為“誰管你死活”,以此聯想到現實中一些競選者空喊口號、不作為之現象,同樣順理成章。同一形式表達截然相背之意,依靠的是不同輸入空間:前者是語篇中存在的內部詞匯銜接直接提供輸入空間,后者則依靠補充外部銜接的百科知識。通過陳述語氣,語篇接受者被安排信息接受者一角,加之該信息為其感興趣且熟悉的競選話題,必然不由自主地接受信息進行概念整合,不同層創結構在其腦中應運而生,語篇生成者幽默、諷刺的目的便隨即達成。

由于概念整合模式統一,且本文主要考察進入概念整合之前如何影響操縱讀者認知的互動機制,故對前文所提例句的概念整合不再一一贅述。

7. 結語

在對Geoff Thompson提出的語篇中的讀者概念及互動資源做了簡要厘清的基礎上,本文討論了其與功能語言學和認知語言學之間的聯系,從語篇三要素:語篇生成者、語篇、語篇接受者出發,得出互動的功能-認知機制。該機制中,語篇生成者通過其對“語篇中的讀者”的認知影響了其交互資源和使互動資源的選用,即從功能語法的三大元功能出發影響語言的使用:交互資源(利用謀篇功能)似水、使互動資源(利用人際、概念功能)似風、讀者認知似小舟,順水推舟,引導讀者完成概念整合,達成互動。此外,通過上述實例討論和分析,可以得出:該機制對于單口相聲這一語篇受眾相對明確、以給予信息、產生互動為特點的文類具有較強的解釋力和指導作用。同樣具有類似特點的文類還包括廣告語篇、競選語篇等,運用該機制來分析或者指導相關語篇的創作也應具有一定的信度和效度。

不過,在本文的討論中,對于功能框架下的語篇銜接,主要關注的是語義層同詞匯語法層及與語境層之間的關系,對于音系層的分析未有太多涉及。現實生活中,語篇生成者對語音語調的使用、節奏的把握等都是能夠影響互動的重要因素。另外,對語篇接受者的認知,本文僅以概念整合為例,并不意味著其他認知模式在互動中不會涉及,這也有待于更多的研究和討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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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甄鳳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