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書

杜輝

清晨，第一次游離

打石匠的節奏很及時

把清晨的最后一個夢境蹂躪

從變形的碎片里，她嫁接生活的捷徑

上一截將通往欲望的膨脹

而下一截她試著抑制雜亂的十字口

香煙、興奮劑、糜爛的黑夜臣服

她將從清晨開始，第一次游離

蔚藍的她，通透的她，瀲滟的她

不停地起伏或跌宕

不停地旋轉和跋涉

不停地被人指責或頌揚

她想用晨曦的光截獲馬不停蹄

把破裂的斷句請進來

繼續在年輪深處，臨帖寫意

歲月靜好，她身體里細微的顫動

掙扎歸于寧靜

她一翻身

聽見余生的骨頭咯咯作響

午后，打磨銳器

歷經千辛，從大婁山腹部遺漏的銳器

陳列于右心房

房間暗紅，適合隱匿罪行

適合在喧囂之外屏聲靜氣

像石塊一樣的銳器，被天空打磨得

內心堅挺。看到的人說

銳器里有光芒，也有不說話的憂傷

而持銳器的人

在每一個午后，每一縷陽光里

種植啦啦的聲響

她說，終于有人群，有聲音穿透身體

終于把內心的孤獨略去

天黑了，剩下了什么

來不及向西招手，來不及安放

箐山上的月亮

天就黑了。她悄悄地來，就如我

活在一個悄悄的世界

蓄意的緘口不語不是我的本意

我咬住黑夜的床，默默不語

天黑了，剩下了什么

床頭的詩集在，我的呼吸在

人群越來越遠

把我的影子嵌進今天的黑夜里

隱于黑鹿巖

天已大亮，樓下打磨石雕的人開始

把生活張弛得圓潤光滑

黑鹿巖的那條老街布陣

像千折百回的大腸

塞滿了人流、蔬菜、瓜果和沸騰

這樣的喧囂我已習慣

讓我感到有人群在耳膜上

走來走去

更多時候，我隱于兩居室

有討價還價的聲音由遠及近

有電鋸廝殺日月的聲音越來越近

有嬰孩的噥語和啼哭僅在咫尺

聽見這么多交匯的聲音

我熱烈起來

我把我還給川流不息的黑鹿巖

又能怎樣呢？

我愿風平浪靜地老去

人到中年，悲歡離合已剝離體內

能和腦漿共事的人已不多

所有的清淚能在臉上開花

不善的言辭被擲進腳下的黑土地

肥沃一日書

緘默不語或把酒問青天爾爾煙消云散

這樣的時光拼了命地安撫

角色嫁接、貍貓換太子不足見怪

黑鹿巖的曲徑通幽和污水四濺

我已習慣踮起腳尖跳躍

立秋之時，習水氣候宜人

適合打坐

適合我在風平浪靜里解讀秋語

責任編輯 郭曉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