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路平
北馬次日,跑圈的行規是排酸跑。不過大多數人由于腿酸腳痛,懶在床上。一早,孫楠就來電話:“葉姐,咱起來遛遛?”兩人做伴跑了5公里。他們跑步已然上癮,雖然身體難受,但不跑會更難受。
兩人相識,已是20年前,葉釗穎在羽壇初出茅廬,孫楠當時從馬來西亞回國發展,還沒成名。“在一個朋友家認識的,記得我還即興彈了鋼琴,相識后就成為一生的朋友。”孫楠說。“葉子是我們的領袖。”
歌星沙寶亮說:“我跟葉子認識五六年吧,開始是喜歡馬,但不知不覺就跟她一起跑起步來。而且,不能相信,我居然跑完了全馬。”
“葉子看似低調平和,但深具領袖氣質,我們都愿意跟她一起玩。只要她在場,她就是核心。”作曲家欒樹說。
當然在正式場合,她的身份是“前羽毛球世界冠軍”,基本上只是一堆奧運冠軍的后綴。很多人相信,那是她的終身之憾。
馳騁疆場的歲月已很遙遠了,葉釗穎早已想不起2000年悉尼奧運會的那個夜晚,領導跟她談話的細節,但結果就是,她不能參加跟丹麥名將馬丁的決賽。更直白的表述是,她在半決賽中必須輸給后來奪冠的龔智超。
“那時候,什么也沒想,拿金牌是國家任務,誰拿都一樣。”事實上,拿與不拿,運動員的個人命運兩重天。
歷史從來不問過程,只看結果,尤其是在中國。“那不能算一個傷口,只是一段歷史。如果總是糾纏以前的得失,我們就錯過了現在太多的美好。”坐在北京溫榆河畔,葉釗穎慢條斯理地品著咖啡,一邊給我上人生哲學課。
她現在的稱呼異常繁雜,除了領袖,還有董事長、主席、葉子,因為“YES跑團”之外,她還操持著“YES體育俱樂部”。基本上,除了羽毛球,沒有她不玩的。登山、滑冰、滑雪、自行車、馬術、馬拉松、越野跑、……她最新的社會身份,是運動達人。
前幾年,她迷戀高爾夫,手藝高超,在圈內紅得發紫。但一夜之間,突然轉身,愛上跑步,留給高爾夫圈一個悵惘的背影。不斷越界,跨界,因為總是有太多現實,不能滿足她內心的欲望。
對于為什么現在專注于跑步,她微笑著,回答充滿詩意。“跑步,讓我找到了寧靜和飛一般的自由。”
事情最初可不是這樣。三年前,她一沖動,約了幾個朋友,去爬海拔5025米的四川四姑娘山大峰,想開啟一段人生的野性新戲碼,不成想被大自然一通教訓。
再剽悍的運動員也有崩潰的時候。“越往高處走,看到的風景越獨特,而自己的體能、耐力、心理,都難以承受高海拔區的環境。”只能咬牙硬抗。
回來后,她把跑步作為登山的訓練手段,但最終卻癡迷于此。從路跑到越野。至于登山,以后再說吧。
“我其實喜歡熱鬧,跑步的門檻低,聚集的人多。我就很快樂。”葉釗穎臉上蕩漾著一圈圈的笑痕。
清澈的微笑就是親和力和號召力。渣打銀行高管袁海海25年前離開中國,那時候葉釗穎尚未出道。“今年初次見到葉子時,我完全不知道她的光環,覺得她是這么好的一個姑娘,喜歡笑,真誠舒心的笑,她一笑,冰就化了,自然就融入了相互的世界。”初次見面,袁海海就決定跟葉釗穎一起跑步。
YES跑團成員張慶說,她細心體貼,快樂風趣,你說過的再小的事,她都會記在心里。男人看葉子,是可以上刀山下火海、肝膽相照的義氣哥們。哪怕她不是冠軍,沒有體育,葉子還是葉子,是有超凡領導魅力,把大家團結到一起的主席。
大名鼎鼎的YES跑團,只有主席一人專職,一般人眼里,不過玩玩票。但今年7月,2022年冬奧會主辦城市揭曉在即,跑團卻組織了聲勢浩大的“北京一張家口崇禮城際穿越跑”,云集孫楠、沙寶亮、張斌、錢紅、劉語熙等文體明星共33人,經45小時接力,用腳丈量267公里的土地。
穿越跑經廣泛傳播,成為熱議的話題。“明星也好,百姓也罷,我們總得為這個社會做一些有益的事。國家要申辦冬奧會,我們不可能都像楊揚一樣,在一線工作,但也要做些事情。”葉釗穎說。
有人說葉釗穎是個富有浪漫情懷的理想主義者,她用自己的行為持續探討一個人的一生,該做些什么。
其實,事情遠沒這般風花雪月,組織一次大規模的活動,要脫一層皮。線路設計、后勤保障、人員協調、流程安排、媒體邀請,千頭萬緒,都得主席大人操心。
穿越跑的兩個晚上,葉釗穎都是窩在一輛現代越野車里度過,只朦朧略睡,便再踏征程。
葉釗穎像是又回到了她熟悉的場景。那些生命早年的經歷,如影子一樣跟隨,它們在她身體的細胞里。運動場上沖鋒陷陣極易成癮,強效而致命。京張穿越跑必須圓滿完成,不能有一絲差池。
當最后一棒沙寶亮沖過終點的一刻,葉釗穎說,她想到的一個詞是:勝利。
央視體育頻道資深導演傅佳偉,也是YES跑團的核心成員,在葉釗穎的感召下開始跑步,至今已完成6個全馬。“每一個登上世界冠軍之巔的人都離不開訓練的艱辛和傷痛的磨難。然而,退役轉型后的冠軍依然能將運動完美地融入生活,在我認識的運動員中,葉釗穎是唯一一個。她足以詮釋了體育帶給我們的那份力量,那就是無論何時何地何事,都擁有一顆冠軍的心,做最好的自己。”
跑者,在當下,是一個最時髦的標簽,但也許某個時刻,她就會決然地再次轉身。對于她,人生就是注定不斷出界的宿命。引領潮流,無遠弗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