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者無懼

楊旺

成熟和擔當，這是今年孫楊傳遞給公眾的關鍵詞。無論是在高光的世界大賽舞臺，被視為雞肋的國內賽場甚至略顯隨意的例行公開課，他都在努力踐行著這種改變。盡管這種改變，比以往來得更難一些。

2015年游泳世錦賽行將收官，關于巴西女隊員控訴飛踹，以及孫楊1500米自由泳退賽的這兩則新聞，如雞血一樣攪動了喀山的泳水，并引爆了各社交媒體和門戶網站。在這個娛樂至死的快餐年代，這種來源含混不清、價值觀分裂，但蘊含著獵奇、香艷甚至狗血等元素的題材，輕易地沖擊了孫楊的新形象標簽。以至于不少人不想也不屑于進行簡單的信息核實，或假定當事人為放棄成名項目背后的心理和病理意義上的煎熬，開始迫不及待地炮制出一些聳人聽聞的斷語。

好在，在幾乎排山倒海的網絡逆潮下，當事人并沒有出現以往一樣的“體內洪荒之力”。他甚至沒有借鑒以往的危機公關樣本，采取中國運動員和中國體制比較習慣的“沉默體”以應對，而是用了特殊的方式：在沖突事件后，他讓中國游泳隊大度而不失體面地向巴西方面發了一封官方致歉信。針對退賽，他又在新浪微博發了一則道歉聲明。

反擊，但講究策略，披露，但避免陷入無謂的紛爭，這是孫楊的全新公關策略和品牌形象。從某種意義上，這種睿智的反應，也體現了王者歸來的他，在過往相對薄弱的環節已經人情練達。

不但如此，在重新回到國際國內賽場的聚光燈之后，孫楊屢屢能給我們驚訝甚至感嘆的表現：他會在世界錦標賽上挑戰前無古人的參賽項目，為的是為目漸衰微的中國游泳中注入正能量，也會在隊友寧澤濤在100米自由泳的歷史性突破后不吝掌聲和贊詞，以恭迎中國男子在自由泳項目的壟斷地位。而在場外，他會用高大的雙手一次次按下和粉絲自拍的手機快門，也會對辛苦守候的記者鞠一躬，并不太介意奪眶的淚水。他將這一切歸功于自己欣賞的明星，林丹、李娜甚至郎平。這些人除了卓越的成績，對于項目的推廣也是不遺余力。

眾多事件的意外光顧，以及他在其后經歷的職業和生活的雙重打擊，是他成熟的重要根源——你能想象嗎？連吃喝拉撒都享有精準服務的孫楊來說，在澳洲，他需要自己獨自處理買菜，上醫院，甚至制定訓練計劃嗎？至少在重新樹立形象的涅槃路上，他有點類似李娜自傳中寫到的《獨自上場》，一個人接受這挑戰。

在某品牌總監韓曄的日記本里，真實地記錄了孫楊8月4日上午的繁忙日程：

早7：00，起床，早餐；

8：15，坐運動員班車從村里來場館；

8：40，場館拉伸和準備；

9：00，下水；

9：50，起水，賽前準備；

11：05，開始800自預賽，隨后下水再放松，簡單按摩；

13：15，以800米組第一的身份進入到8月6日決賽，他還無法像其他運動員那么回運動員村進行恢復和放松——驚心動魄的200米自由泳決賽在等著他，14點15他必須拉伸和賽前準備（決賽是當地時間17：30開始，但一般大賽都是提前2.5小時入場），孫楊只能吃了一碗簡易面條，間或搭配一些早餐的運動員餐廳比薩。隨后直接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加了床被子，在過道上席地而睡。當一個1米99的大個子為節約時間，局促而眠時，這也構成了一種強烈的隱喻：他既表明了他隊伍中的地位，也將他置身于世俗世界的打量。

但孫楊并沒有覺得不妥。正如世界錦標賽之后的黃山游泳全國賽，對于他沒有任何調整就挑戰200米自由泳、400米自由泳和1500米自由泳這三個單向和接力比賽（很多隊員基本都選擇了換項進行調試），從教練到醫生都投了反對票。但孫楊堅持游完了——他男子400米自由泳的成績，超過該項目亞軍的成績。而200米自也相當于世界錦標賽該項目第四。

“游泳每個項目都很累、很辛苦，但我們需要咬牙堅持，給后面的年輕運動員做好榜樣。另外，何為優秀運動員？就是能在身體狀況等各方面因素都不是最好的情況下，還能把比賽堅持下來。”孫楊說。

盡管這堅持的結果，是他再次進行肩膀封閉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