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德不能共存之謎

駱明

巴西世界杯結束一年后，央視播出了紀錄片《征服之光》。一個鏡頭讓我印象深刻：英格蘭隊最后一場小組賽后，杰拉德和蘭帕德擁抱致意，解說員煽情地說：“今日一別，再無雙德。”很久以前，一個網友曾在微博上向我點題寫“雙德不能共存之謎”，如今兩人又同時離開英超遠赴美國，再不寫，真的晚了。

我不是足球專業人士，承蒙同事們看得起，偶爾在公司球隊里當當教練。中場自然是重要一環，必須有人組織進攻，也得有人負責防守。雖說現在豪門流行不設“中場打手”，但這不等于不設防，如瓜迪奧拉的經典巴薩，中場的布斯克茨、哈維和伊涅斯塔都堪稱文藝，但中前場6人均大力協防，當看到梅西們沒有逼搶的動力，瓜迪奧拉也自覺該閃人了。“雙德”謎題的癥結，正在于中場分工。

埃里克森2002年第一次率英格蘭隊征戰大賽時，他還沒有雙德難題。他拷貝了曼聯中場：貝克漢姆右，斯科爾斯前、巴特后，再加上左路的辛克萊。四中場各司其職，英格蘭隊運轉流暢。杰拉德世預賽期間嶄露頭角，客場5比1大勝德國一戰堪稱其國家隊代表作，但因傷未參加世界杯。

兩年過后，2004年歐洲杯，英格蘭中場更豪華了。杰拉德、蘭帕德、貝克漢姆、斯科爾斯，這四人都是英超的“天皇巨星”。問題是，除了貝克漢姆擅踢右路，其他三人都是中路好手，得分能力強，長傳也不錯，但控球盤帶都非頂尖（杰拉德高速突破相對強一些），這怎么排呢？斯科爾斯老實，屈尊打左前衛吧。蘭帕德后排插上得分能力超強，但其他項目相對差些，那就打前腰好了。而杰拉德跑動更強，防守更好，自然被排到后腰位置。

杰拉德歐洲杯首戰就犯了錯，不慎回傳亨利，導致法國2比1逆轉。但總體來說，這屆英格蘭踢得中規中矩，八強戰點球負于東道主葡萄牙隊不算丟人，畢竟那場魯尼早早因傷下場，坎貝爾終場前絕殺被吹也爭議極大。

只是，讓明星們彼此遷就終非長久之計。2004年8月3日，29歲的斯科爾斯宣布退出英格蘭隊。直到多年后，斯科爾斯還在澄清他退隊與埃里克森無關，但他并沒有給出令人信服的理由，有時說是對自己在國家隊的表現不滿，有時又說為國出戰得經常遠離家人，讓他不高興。總之，如果在國家隊踢得開心，他會退得這么早嗎？

斯科爾斯走了，下一個“不安心”的輪到杰拉德了。2004年夏天，哈維·阿隆索加盟利物浦，杰拉德組織核心的地位受到動搖。這也是利物浦版的“雙德”故事：如果阿隆索和杰拉德出任中前衛，誰來防守？那個賽季利物浦在歐冠淘汰賽中一路不敗，但因傷停影響，杰拉德和阿隆索只有一次同時出場，即半決賽客場0比0平切爾西，而那場比賽貝尼特斯忌憚切爾西，特地加派后腰比斯坎，中場防守自然無虞。決賽中，阿隆索和杰拉德再次聯袂，身后卻無后腰，結果上半場被米蘭連灌三球。中場休息時，貝帥及時換上后腰哈曼，解放杰拉德，方有下半場的翻盤。

2006年開春，阿隆索和杰拉德再次攜手出戰歐冠重要戰役，結果呢？主場0比2負于本菲卡，衛冕冠軍止步16強。一年后，貝尼特斯購人馬斯切拉諾，小馬哥防守、阿隆索組織、杰拉德突前，中場黃金三角方才成型。

杰拉德在俱樂部不滿足于當阿隆索的“下手”，厭倦了后腰位置，2005年拿到歐冠更讓他挺直腰桿，在國家隊也思動了，“雙德”的和諧局面不復存在。2005年8月17日，英格蘭在友誼賽中客場1比4負于丹麥，遭遇25年來最慘失利，第60和第63分鐘連失兩球后，埃里克森意識到不對，立馬用后腰哈格里夫斯換下蘭帕德，加強中場防守。到了9月3日客場打威爾士前，埃里克森與多名主力開會，當時會談內容并未詳細披露，但結果是貝克漢姆主動請纓打后腰！雖說小貝轉會皇馬后也踢后腰，但這次變動旁證：蘭帕德和杰拉德都不愿干臟活。小貝與雙德組成中場三角，這終非上策（畢竟英格蘭人天生習慣了442），首戰倒是1比0戰勝威爾士，小貝表現出色，但接下來客場0比1負于北愛爾蘭，埃里克森在英格蘭陷入嚴重危機。

2006年世界杯，埃里克森繼續雙德路線。前兩場英格蘭表現拙劣，第三場對瑞典，哈格里夫斯上位。防守用心的哈格里夫斯從此成為主力，英格蘭隊重現生氣，八強戰魯尼染紅，英格蘭仍堅挺到點球決戰已是不易，哈格里夫斯也當選世界杯及當年英格蘭隊最佳球員，這恰好反證出“雙德”搭檔的不足。

作為戰術大師，卡佩羅自然洞若觀火。2010年世界杯，他讓巴里出任后腰，這次打左前衛的輪到了杰拉德。杰拉德自然不開心。英格蘭16強戰1比4被德國淘汰，而杰拉德多年后仍責怪卡佩羅不信任他。到了2014年世界杯，霍奇森終于“痛下殺手”拆散雙德，前兩場都讓蘭帕德坐了90分鐘冷板凳，第三場則讓杰拉德替補出場，兩人只搭檔了17分鐘，“雙德”終告謝幕。

“雙德”悲劇證明，國家隊并不等于把一國明星堆砌在一起，主帥必須為了陣型均衡有所舍棄——皇馬“銀河戰艦”的失敗也是同理。如果您有機會玩票教練，一定能體會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