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春榮
查田運動是怎樣發動的
兩次分田都不徹底,革命隊伍不純
“今年一九三三年,大家實行來查田。消滅豪紳并地主,鞏固蘇區萬萬年。”這首當年唱響瑞金、唱響中央蘇區的山歌,以簡潔樸實、明快流暢的語言反映了查田運動的發生時間、矛頭所向及根本目的,具有很強的史料價值。
事實上,中央蘇區的查田運動正是肇始于1933年2月。2月1日,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土地人民委員部,在關于春耕計劃的第二號訓令中提到:田未分好,或分得不好的地方,如會昌、石城、安遠等縣,“要馬上發動群眾,重新分田,或彼此將田對調,土地分得更好的地方,要組織突擊隊、查田隊去檢查別區的或別縣的土地,發動他們,重分或對調,限2月內全縣田園,必須徹底分好,要使豪紳地主分不到一寸土地,富農分不到一丘好田,只有這樣,才能使雇農、貧農分到更多好田,才能使他們更高興更有力來生產”。當然,這里提到的查田,跟是年6月以后的查田,在內涵上、做法上,還有不小的區別。前者重在重新分田或對調田,而后者重在查階級,查地主、富農。
時任中共臨時中央(中共中央局)總負責的博古,對此說得更明白。他在為《紅色中華》報所寫的題為《為著布爾什維克的春耕而斗爭》的社論中寫道:為著勝利進行春耕,就要“徹底進行老蘇區的查田運動與新發展區域中的迅速沒收地主階級土地及將其平均分配給雇農、苦力、貧農、中農。必須要使得土地革命的利益完全落在雇農、貧農、中農身上”。
博古寫這篇社論時,離開上海來到瑞金還未滿一個月。而這也就成為一些論者所謂博古等人迫不及待地要否定毛澤東的土地革命路線,推行他們的“左”傾錯誤路線的口實。順理成章,它也就被當作博古等人在中央蘇區發動查田運動的鐵證之一。換言之,查田運動是博古等人的一個陰謀。不過,當事人的親身經歷告訴我們,毛澤東才是中央蘇區查田運動的倡導者與力行者。
出生于瑞金市合龍鄉(現已并入葉坪鄉)松山村的朱開銓,于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32年4月當選為云集區蘇維埃政府主席,同年11月兼任中共云集區委書記。在這之前,僅4月至10月半年內,云集區就換了四任區委書記,說明這里的“工作是困難的,形勢是復雜的”。朱開銓為打開工作局面,深入群眾,向那些階級成分好、歷史清楚、工作又積極的黨團員了解情況,找到了問題的癥結。他在《六十六年之革命生涯》中回憶說:“原來大家對1930年和1931年兩次分田運動不滿意。1930年6月那次分田,真正的窮人田分得少,又遠,還是三等田;而隱瞞成分的地主、富家這些假窮人,田分得又多、又近、又好。到年底政權喪失后,窮人連分到的差田也失掉了。1931年3月政權重新恢復后,6月份又進行了一次分田,群眾反映還是和上次一樣。”朱開銓還從積極分子那里了解到,有些隱瞞成分的地主、富農分子,還混進了區、鄉黨政組織,掌握了一部分大權;那些隱瞞成分的地主、富農,還經常寫誣告信,對革命干部和積極分子進行打擊陷害。這些人自己動手(或請人)寫好狀子,利用同族同姓關系收買拉攏一些人,簽名蓋章,偽造“民意”。中央工農檢察部接到這些狀子,就按“民意”處理,使一些積極分子受到迫害,竟至被冤殺。“在這種情況下,積極分子和群眾不敢講話,不敢做事,動蕩不安。”
朱開銓說到的這些情況,有曾任瑞金縣蘇維埃政府主席、縣查田委員會主任的楊世珠的回憶為佐證。楊在1964年接受中共贛州地委黨史辦同志采訪時說,瑞金蘇區第一次分田較粗糙,第二次分田比較徹底,但也還有瞞田現象存在,富農、中農都有瞞田的現象。階級劃分也不是很準確,有的中農、富裕中農被劃為富農;有的富農又被劃為中農,或者被劃為地主;也有地主被劃為富農、中農的。有些地主、富農的威風還沒有被打倒,有的混進政府機關中做事,因此有些地方的群眾還不敢起來。如黃柏區上塅鄉查田之前,因為區委書記是地主,所以上塅鄉政府開會時,反革命分子竟拿鳥槍來打鄉蘇主席。縣、區干部下鄉也受到威脅,有的甚至被殺害。
顯而易見,楊世珠的回憶不僅證實了朱開銓所說瑞金兩次分田的不足、革命隊伍的不純,而且反映了其時階級劃分不很準確造成的階級陣線模糊混亂現象。這些問題所產生的后果極其嚴重,而且是多方面的、連鎖性的、普遍性的。
毛澤東正式提出要開展一個查田運動
朱開銓任職的云集區所轄葉坪鄉,是中央政府所在地,因這層地利之便,他與中央政府工作人員及領導人多有接觸。因此,當他感到問題很嚴重,應該盡早解決,經請示縣委未果后,便于1933年2月15日前往剛從長汀回到葉坪的中央政府主席毛澤東處匯報。毛澤東非常重視朱開銓匯報的問題,詳細了解了一些具體情況后,“他(指毛澤東)把問題歸結為三點:第一,三○年和三一年兩次分田是和平分田,土地革命不徹底;第二,主要是沒有發動群眾,沒有深入開展群眾性的階級斗爭去斗爭地主;第三,基于前兩點,使得一些地主、富農分子隱藏下來,有的還混進了黨、政、群眾團體中來,混進貧農、中農隊伍中來,造成階級陣線不清,干部隊伍不純。毛主席氣憤地說,階級敵人控告積極分子,就是向革命隊伍的進攻。毛主席最后表示:這些嚴重問題必須解決”。
第二天晚上,毛澤東又在云集區委召集的積極分子會上聽了大家的匯報,“對隱藏在區、鄉黨政組織中的壞人的調查情況特別重視,對葉坪鄉的情況詢問得最詳細”。最后,他要區委“抓緊辦好三件事:第一,要擴大和組織積極分子隊伍,每個鄉要從現有的四五人擴大到二三十人,這樣,就可以帶動全鄉的群眾;第二,要進一步深入地調查,核實地主、富農的罪行材料,已經查清楚的,要整理好材料,還不太清楚的,要抓緊調查核實;第三,要做好廣泛發動群眾的工作,要讓群眾自己起來跟封建勢力作斗爭,揭發地主、富農的罪行”。毛澤東要大家先搞10天,10天后再開匯報會。
2月22日,朱開銓第二次向毛澤東匯報這幾天的情況,毛澤東聽后高興地點點頭,并要朱提醒大家,警惕階級敵人的破壞活動。毛澤東說:“階級斗爭是尖銳復雜的,大的斗爭還在后面。”
2月26日,毛澤東如約再次來到云集區蘇政府,聽取“比上次多了五六倍”的積極分子匯報,“時而插話,時而記錄,最后又作了重要指示。毛主席這次正式提出要開展一個查田運動。他解釋說:‘查田不是到田里去丈量有多少畝田,而是要查階級、查剝削。要把群眾發動起來,打破房界、姓界,把隱藏在貧農、中農里的地主、富農、高利貸者清查出來,把混進黨、政、群眾團體里的壞人檢舉出來”。“要搞清楚他們的剝削情況,核實好他們的罪行,發動群眾開展斗爭。”
至此,從上述毛澤東所說的“這些嚴重問題必須解決”,到“大的斗爭還在后面”,直到正式提出“要開展一個查田運動”,可以看出毛澤東是怎樣通過深入的調查研究,逐步形成開展查田運動的判斷和決心的。應當肯定,雖然時隔多年,但朱開銓的上述(及以下)回憶是準確的、清晰的。這不僅因為他是親歷者,還因為他此后擔任了中央土地委員會委員、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團巡視員,在毛澤東直接領導下工作。況且,朱文所描述的毛澤東的言行,符合毛澤東終其一生進行階級斗爭的戰略思維與行動部署。又何況,朱開銓所述這段史實,還被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著的《毛澤東年譜》所采信。
王觀瀾所說的“就搞查田運動”的原委及毛澤東在查田運動大會開幕式上的演說
如果說,朱開銓、楊世珠還只是站在一個區、一個縣的角度談問題未免片面,那么,時任中央土地人民委員部副部長、中央查田指導委員會主席的王觀瀾,所說的話就應當有全局高度。在《葉坪鄉的查田運動》一文中,王觀瀾回憶了他在1933年初春,走訪葉坪鄉蘇主席朱先祺和一些貧雇農家庭的情況。他從大家表面的客客氣氣,卻不愿談及分田、擴紅、支前、地主富農表現等具體問題,深感問題的嚴重性。幾經啟發教育,朱先祺才說了真心話:“擴紅,嘴唇磨破了也沒有人去;支前,叫來了這個,跑了那個。一句話,分田沒分好,給逃跑的地主還留著田;有些過去收租、放債、雇長工、擺架子不做活、又吃好穿好的人,如今鉆進我們的組織,搖身一變也成‘貧苦工農了;給貧苦農民分的田少,還把壞田、中田當好田、上田分給他們。許多人公開不說,背地里有意見。”情況搞清楚了,接下來王觀瀾就從個別串聯入手,發動大家充分討論產生上述問題的原因及解決問題的辦法。后來他總結道:“在打土豪分田地中,由于群眾覺悟程度不同,有的地區群眾充分發動起來了,土地分配比較徹底;有的地區群眾還未充分發動,存在假分或不分的現象”;“同時還發現了地富隱瞞成分或隱瞞土地,所以,以后就搞查田運動”。他還進一步指出:“土地問題沒有徹底解決,農民群眾的積極性沒有充分調動,封建勢力沒有被打倒,紅色政權得不到鞏固,戰爭動員、經濟建設工作都沒有搞好。正是如此,查田運動就成為這些區域的最中心、最重大的任務。”
由此可見,王觀瀾所說的“就搞查田運動”的原委,查田運動怎樣成為蘇區“最中心、最重大的任務”的理由和朱開銓、楊世珠所回憶的情況,大體上是一致的。鑒于王觀瀾在1933年3月即毛澤東正式提出要開展一個查田運動后,就奉毛澤東之命,在葉坪鄉搞查田試點,并得到毛澤東的贊許,可以推定毛澤東和中央土地人民委員部副部長胡海一道,向中共蘇區中央局報告查田運動試點工作時,所說開展查田運動的必要性和緊迫性,也和上述各人所說大體一致。
1933年6月17日,毛澤東在八縣區以上蘇維埃負責人查田運動大會開幕式上的演說,印證了這個推定。他演說的大意是說,在廣大區域內分配土地雖已有了相當的成績,但還有許多地方沒有徹底解決,以中央蘇區來說,就還有4/5還沒有徹底解決。如云集區第四鄉(葉坪鄉)自今年(1933年)2月開始查田運動以來又查出了27家地主、富農,查出谷子1000多擔;瑞金縣共15個區就有11個區蘇主席是成分不好的,其中有七八個是地主、富農;長汀縣去年共查出了1萬多擔谷子;會昌洛口區查出了50多支槍;等等。這一切都證明著農村中的階級斗爭還沒有十分深入,而因此也便不能使我們的各種工作有很好的成績。所以,中央政府要各級蘇維埃負責人今后特別注意這個問題,動員廣大雇農、貧農、中農深入查田運動,完全把地主、富農推翻下去。“毛主席緊緊地掌握了問題的關鍵,決定把查田運動擴展到更大范圍去,親自主持并首先召集了石城、寧化、長汀、瑞金、于都、會昌、博生、勝利等八縣查田運動大會。”于是,深化土地斗爭的查田運動轟轟烈烈地在全蘇區展開了。
這就足以證明,在中央蘇區開展查田運動,博古等人和毛澤東的認識是一致的,查田運動的發動乃時勢使然,無關“路線斗爭”。這其實毫不足怪,因為在主張土地革命問題上,毛澤東和博古兩者是沒有爭論的;在沒收地主土地分給無地和少地的農民這一點上,兩者是一致的。明白了這些事,所謂毛澤東礙于組織紀律,不得不勉為其難地接受“左”傾中央交給的領導查田運動任務這一說,也就不攻自破。
有的論者以中央蘇區到1931年已實現了徹底平分土地為口實,而不顧及從上到下的當事人(包括毛澤東)的親身見聞和感受,各地土地革命發展的不平衡,階級關系的復雜,階級斗爭的尖銳、反復(這些情況在江西省蘇主席曾山就廣昌、博生縣的查田運動給毛澤東的信,以及派駐會昌縣指導查田運動的中央工作團給毛澤東等的報告中,都有具體的反映),就說中央蘇區80%以上的地區沒有徹底解決土地問題和被地主、富農竊取了土地革命成果“這只能是用‘左傾冒險主義者的政策標準加以衡量而得出的結論”,從而斷定查田運動沒有必要,總體錯了。這樣的“研究”,怕是值得反思的。
在查田運動的指導原則上,博古中央和毛澤東存在嚴重分歧嗎
所謂查田運動的指導原則,是指包括其路線、方針、政策及方法等須普遍遵循的規定,在這個問題上,有人一向認為博古中央和毛澤東存在嚴重分歧。然則,事實如何呢?
在查田運動的階級路線上,毛澤東和博古等人沒有什么嚴重分歧
1933年6月2日,蘇區中央局作出的《關于查田運動的決議》指出,因為查田運動是一個劇烈的階級斗爭,因此明確的階級路線是保證這個運動勝利的必要的先決條件。就是說“我們應得(該)最清晰地分別農村各個社會階層與采取對于他們的正確與適當的策略”。《決議》在簡要分析農村中的雇農、貧農、中農、富農和地主幾個階層各自對土地革命的態度與作用后,強調指出:黨的正確的策略,應該是依靠在雇農及貧農與中農群眾結成鞏固的聯盟,并使雇農群眾在查田運動中起先鋒隊的領導作用,來消滅地主階級的殘余勢力,削弱富農經濟上的勢力與打擊他們竊取土地革命果實的企圖。決議根據既有經驗指出,在執行這個總的策略路線時,應特別注意的是:第一,加強與發揚雇農及農村中的工人在查田運動中的領導作用。第二,必須特別地注意到與中農群眾的聯盟,中農是革命后蘇維埃農村中最廣大的基本群眾,一切我們的處置與策略,必須獲得他們的贊助與擁護,每一個貧農團與蘇維埃的決定,必須在群眾會議上得到中農群眾的了解與擁護,一切中農群眾的呼聲,須最注意地傾聽,并嚴厲地打擊任何侵犯中農的企圖。第三,必須把地主和富農分別清楚,在無情的消滅地主殘余的斗爭中,絕不能容許任何消滅富農的企圖。當然,應對富農竊取土地革命果實的企圖給予嚴厲的打擊,沒收他們多余的農具與好的田地,分給他們以壞的“勞動份地”。
上述蘇區中央局(博古到瑞金后,與臨時中央合并為中共中央局,人稱“博古中央”)規定的查田運動階級路線,實際上也是中共中央一貫實行的土地革命路線,它不僅跟毛澤東主張的查田運動階級路線并無二致,甚至還與毛澤東在八年前寫的《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中,對中國革命的對象、領導力量、同盟軍的劃分高度吻合。由毛澤東以主席職領銜發布的中央政府《關于查田運動的訓令》(1933年6月1日)決定,查田運動中要堅決執行的階級路線是:以農村中工人階級為領導,依靠著貧農,堅固聯合中農,向著封建半封建勢力作堅決的進攻。把一切冒稱中農、貧農的地主、富農完全清查出來,沒收地主階級的一切土地財產,沒收富農的土地及多余的耕牛、農具、房屋,分配給過去分田不夠的及尚未分到田的工人、貧農、中農,富農則分與較壞的“勞動份地”。
毛澤東在《查田運動的群眾工作》一文中,也說“查田運動的策略,是以工人階級為領導者,依靠貧農,聯合中農,去削弱富農,消滅地主”;“只有采取消滅地主,削弱富農的政策,才能使土地革命的利益完全落到中農、貧農、工人身上”。
顯而易見,上述三個文本對查田運動的階級路線(即策略)的表述,其精神實質完全一樣,差別僅在于中央決議著眼于黨的政策策略,更高度、更多地強調在查田中要切實保護中農利益,爭取他們的了解、贊助與擁護;強調要區分地主和富農,反對消滅富農,但也不容許富農竊取土地革命果實。
一向被部分論者指摘的,博古中央推行“地主不分田,富農分壞田”內容,固然在中央決議和中央政府訓令中寫進去了,但毛澤東也說過這樣的話。就在1933年6月25日召開的八縣貧農團代表大會(時稱第二個查田運動大會)開幕式上,毛澤東致開幕詞時以這樣一段話結束:“中央政府召集這樣大的會的意義,就是要開展查田運動,徹底解決土地問題,不讓一個地主分到土地,不讓一個富農分到好田,在這個查田運動的勝利中,來發展群眾擴大紅軍,擴大地方武裝,經濟動員,努力秋收,創辦合作社,發展文化教育!”顯然,毛澤東不但說了“地主不分田,富農分壞田”這樣的話,而且把查田運動這個“殘酷激烈的階級斗爭”,這個“群眾的偉大革命運動”,作為推進蘇區各項工作的發動機、助推器。這完全符合他一以貫之的階級斗爭觀和群眾運動觀。所以,要說毛澤東和博古中央在查田運動的階級路線上,有什么嚴重分歧,真的看不出來。
當然,“地主不分田,富農分壞田”的做法的確過左,不符合后來黨的“給出路”政策。但當年既然要消滅封建剝削,鏟除封建勢力,讓廣大貧苦農民抬頭翻身,能不“矯枉過正”嗎?再者,壞田不分給家底更好的富農,難不成分給貧苦農民嗎?問題恰恰是當年存在貧苦農民分得壞田,富農分得好田的現象,查田運動才有那么一說。這就叫作把具體問題放到具體環境中去考察吧。
侵犯中農利益問題,不是政策本身的問題
另一個被部分論者指摘的,博古中央在查田運動中實行“左”傾錯誤政策,反對毛澤東正確路線的證據,是“侵犯中農利益”,“打擊中農”,“把中農推到地主、富農一邊”。如果從文本來看,根本不存在這個問題(有上述中央局決議等為證)。而在貫徹執行中央局決議的過程中,在查田運動實踐中,確實出現過侵犯中農利益的傾向。毛澤東在《查田運動的初步總結》一文里,曾批評瑞金城區的查田,“一起始就按家按畝去查,查得中農恐慌,竟有中農跑到蘇維埃來請求改變自己的成分”。在福建蘇區,則有將中農當作地主、富農沒收田地的;甚至有因發生階級分析爭論而槍斃中農的。
對這個問題應當怎么看呢?
第一,要分清是政策規定還是實際執行過程中出的差錯。毛澤東在《查田運動的初步總結》中明確指出,雖然在中央局的決議上早已明白寫著“必須特別注意到與中農群眾的聯盟”。毛澤東又在八縣查田運動大會的結論上指出:“查田的目標是查階級,而不是分田”,“聯合中農應從不侵犯中農的利益做起”,“但是這樣的指示,并沒有為許多地方的同志們所注意”。這就再清楚不過地表明,一些地方發生的侵犯中農利益的傾向,不是政策本身的問題,而是執行政策走了樣。而所有查田運動有極大成績的“光榮模范的例子”,“給了黨與中央政府的號召以布爾什維克的回答,證明了中央局與中央政府的指示的絕對正確性”。一些地方之所以發生侵犯中農利益的傾向,除了進行查田實際工作的同志未高度注意與領會黨和中央政府的相關指示外,還由于他們迎合了部分群眾的利益沖動。王觀瀾就說,為了多分沒收的財物,“有的地方還侵犯富裕中農的利益,沒收時,甚至晚上去沒收,說是怕雞子跑掉,有的還把耕牛沒收后殺死吃掉。這種現象雖然是少數的、個別的,但影響不小”。
第二,要分清是一錯到底還是主動改正。1933年7月下旬初,中央政府召集的八縣查田運動大會開過不到一個月,由于“在查田運動的階級路線與工作方法上雖在許多地方是正確的執行了中央政府的訓令與八縣大會規定的各項,但執行得不正確的亦發現了許多”,這其中就包括“不注意聯合中農”。因此,中央政府決定立即派人分途出發,在8月份以縣為單位召集瑞金、會昌、于都、勝利、博生、石城、寧化、長汀、汀東等縣的縣蘇執委擴大會及各縣鄉蘇主席大會。“要在這兩種會議上檢閱各縣各區各鄉查田工作進行得是否適當,領導得是否得力。”同年9月10日,受派分途巡視各縣查田運動的高自立和王觀瀾,向中央人民委員會第五十一次常會報告巡視情況,其中談到一些地方有侵犯中農利益等問題,巡視員已分別召集各縣縣蘇擴大會和區鄉主席大會,給予糾正。
中央局關于查田運動的決議發出三個來月后,“中央檢查了各縣查田運動中的部分材料,特別是瑞金比較充分的材料以后,認為勝利地開展著的查田運動中,還有幾個重要的錯誤和缺點,應該迅速地糾正過來,以保障查田運動的徹底的完全的勝利”。為此,中央于1933年9月8日作出《關于查田運動的第二次決議》。在決議所列四個重要的錯誤和缺點中,“侵犯中農的事實到處發生著”的問題位列第二。在羅列各地發生的侵犯中農的事例后,“中央堅決指出,任何侵犯中農利益的‘左傾機會主義的錯誤,必致破壞與中農的聯盟,也即是破壞工農聯合,必須刻不容緩地糾正過來,任何堅持自己錯誤的工作人員,必須受到黨的嚴厲的制裁,必須公開地向群眾糾正這種錯誤,使群眾了解黨的政策是保護中農利益的,侵犯中農利益只是個別黨員的錯誤,并且受到黨的批評和指責”。顯而易見,博古中央對侵犯中農利益的錯誤定性為“左”傾機會主義,是準確的、鮮明的;對糾正這一錯誤的態度是急切的、嚴厲的;對群眾的交代是坦誠的、中肯的。然而,現實生活中,總免不了有人從“路線斗爭決定論”出發,把博古中央和毛澤東對立起來,否定博古中央的上述糾偏做法,硬要把它說成是在誰誰的抵制、誰誰的抗爭下的被迫之舉。這到底是唯心論的先驗論,還是唯物論的機械論呢?有這么以“左”傾立場反對“左”傾錯誤的嗎?
第三,要具體分析各地侵犯中農利益的現象是怎樣發生的,不要一律往“左”上套。有的地方在查田運動中重新分配土地,并提出“中農分中田,貧農分好田,雇農分上田”的口號。這顯然不是中央本來的意思,而是“有的因為不了解查田運動是比較長期的階級斗爭,而有限期十天半月查完的決定,或者采用簡便的重新分配土地(如上杭),還有將查田查階級的斗爭,變成了普遍的調查戶口清查田畝的算賬”。有的基層干部一時分不清查田與分田的區別,不明白查田是查階級(地主、富農)、查剝削,不是查中農、貧農、雇農,而按家按畝插起牌子普遍查。這顯然是個認識問題、政策水平問題以及教育問題。再有前面王觀瀾提到的,一些干部因迎合少數群眾的利益沖動,侵房界矛盾沖突引起的侵犯中農利益的現象,就更賴不上指導思想(原則)上的“左”了。
二蘇大后為什么要繼續開展查田運動
中央蘇區的查田運動從試點到全面展開,再到復查糾偏(以1933年10月10日中央人民委員會頒布的《關于土地斗爭中一些問題的決定》,以及毛澤東領導制定的《怎樣分析農村階級》為標志),差不多歷時一年,按說已可以鳴金收兵。然而,第二次全蘇大會結束后一個來月,中央人民委員會又發出中字第一號訓令,決定繼續開展查田運動。這是為什么呢?
有論者認為:這是“左”傾錯誤領導者不能容忍大量被錯劃的地主富農成分得到改正這種“糾偏”繼續下去所致,他們把改正錯劃的階級成分說成是地主、富農“翻案”,是“反攻倒算”,把各級蘇維埃政府貫徹執行《關于土地斗爭中一些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和《怎樣劃分農村階級》兩個文件,批評為“右傾機會主義”;毛澤東為此不僅受到錯誤批評,而且在二蘇大上被免去兼任的中央人民委員會主席職務。
這種看法未免過于武斷。稽考當年文獻,一些地方的地主、富農趁蘇維埃政府貫徹執行中央人民委員會《決定》改正部分查田運動中錯劃成分的機會,進行“翻案”和“反攻”,乃確有其事,并非“左”傾錯誤領導者“說成”,此其一。發現并提出改正查田運動中的過左做法即“糾偏”的,是毛澤東,也是博古中央,而且是后者責成前者具體負責實施的,此其二。毛澤東在二蘇大后未兼任中央人民委員會主席,自有其原因,卻未必與他主持查田運動“糾偏”有直接關系,此其三。顯然,這種從“路線斗爭決定論”出發的看法,不能正確解釋二蘇大后為什么要繼續開展查田運動的問題。
要正確解釋已成為歷史的問題,不能不回到歷史中去。頒布《決定》的中央人民委員會中字第一號訓令的解釋是,上屆人民委員會為了糾正過去查田中的一些過左傾向,發表了《決定》,這顯然是正確的。但在《決定》發表后,各地查田運動中又發生了許多嚴重的問題。一是許多地方蘇維埃放棄繼續查田的工作,而忙于“糾正”過去在查田運動中,甚至在查田運動前的一些過左的錯誤,并且給了地主、富農以許多反攻倒算的機會;二是地主、富農利用《決定》中一些條文大肆活動,企圖拿“算階級”來代替“查階級”,拿數字的玩弄來奪回他們過去所失去的土地與財產。為著鎮壓地主、富農的反攻及其反革命活動,為著徹底解決土地問題,人民委員會才作出關于繼續開展查田運動的八項決定。
刊登一號訓令的《紅色中華》報第164期頭版,同時發表了王觀瀾的《繼續開展查田運動與無情的鎮壓地主富農的反攻》署名文章。王文以大量具體的事例,印證了一號訓令的上述論斷。王文指出,在《決定》頒發不久,查田運動在許多地方表現了停頓的狀態,而且在勝利、博生、長勝、于都、瑞金、會昌、兆征及其他許多區、鄉中,發生了許多嚴重的問題。“最明顯的例子,是勝利與瑞金的隘前區。在勝利縣,原有地主810家,富農766家,共有地主、富農1576家。查田運動中,共查出了地主196家,富農340家,即共查出了536家。而此次‘算階級的運動中,卻連原有的共改了941家,即比查田運動中所查出的還多(改了)405家。瑞金隘前區柏地鄉原有地主21家,幾天內就改了20家;江背鄉原有地主、富農50家,兩天就改了33家,而群眾不同意。這一事實,是怎樣的驚人呀!”王觀瀾認為,這里固然有些過去在查田運動中決定而群眾有懷疑或不同意的個別成分需要改正,但也不能忽視有地主、富農反攻翻案的企圖。

王觀瀾在文中指出,這樣大批的改階級,絕不是偶然的,“而是由于當地負責人的腐朽自由主義與官僚主義,由于革命隊伍里面混進了階級異己分子,隱藏在過去盡是過左的口號之下,來進行破壞查田運動活動的結果”。最明顯的是,勝利的梅告、銀坑、曲陽等區的查田委員會,要各鄉查田委員會以鄉或以村為單位,“召集地主、富農開會”,“告訴地主、富農要忠實報告、忠實填表,然后召集群眾大會,把地主、富農站在一面,群眾站在一面,雙方對質。而當地蘇維埃的負責人,卻做中間人,‘公道判斷!”在隘前區,則有混入縣蘇土地部的階級異己分子陳興發及混入隘前區蘇的劉傳忠,受地主、富農的宴請收買后,即公開地幫助地主、富農造謠言,濫用蘇維埃政府威權,鎮壓積極分子的斗爭。尤其令人痛心的是,群眾在地主、富農抬頭,壞分子把持會議的情勢下,不愿踴躍到會,到頭來只好聽憑地主、富農更改成分的企圖得逞。
像王觀瀾文中提到的這些現象,在中央蘇區其他地方也有發生。《紅色中華》報第175期(1934年4月14日),就以《警覺起來!嚴厲打擊地主富農翻案的企圖》為題,集中披露了一些事例:會昌縣踏逕區蘇把三年前查出的地主、富農叫來填表,結果富農改為中農的有35家,改為貧農的有4家,地主改為富農的有18家;黃安區富農假借群眾名義,到區政府吵鬧,要求改階級成分。西江縣幾個區把查田訓練班的學生,組織成改階級的“填表突擊隊”,叫地主、富農到鄉蘇來填表,并“忠實”報告,在會上“對證”。經過如此“突擊”,砂星區改了62家地主、富農成分,比查田運動中查出的超過24家;高陂區在12月一個月中就改了70多家地主、富農的成分,超過查田運動中查出總數的1/3;寬田區在查田運動中查出地主、富農18家,現在竟改了22家的成分。砂星、高陂因此又要重新分配土地,把秧田又分給改過階級成分的地主、富農,引起了農民的恐慌。于都縣段屋區把40戶地主、富農改為中農、貧農,禾豐區地主有田分,富農分好田,而貧農、雇農卻分不到。長汀縣四都區將暴動以后所劃定的地主、富農成分,差不多快要改完了。勝利縣則每天都有幾個地主、富農到縣蘇吵鬧,要求改階級成分,甚至握緊拳頭,“氣勢洶洶地要打銀坑鄉的鄉主席”。
時任中央土地部代部長的高自立,在他的《繼續查田運動的初步檢查》一文中,也提到類似亂象。如曾任粵贛省蘇土地部部長的胡魁元,一個晚上在于都縣蘇便改了83家地主、富農的成分,而沒有經過任何群眾手續;前西江縣蘇副主席宋運山,也曾積極幫助地主、富農改階級;于都羅江區富農肖井生,在混進革命隊伍的階級異己分子掩護下,拿著繩子企圖捆綁工作團……
上述歷史文獻所披露的地主、富農翻案、反攻的事實,如果無法否定的話,就不能不承認中央人民委員會關于繼續開展查田運動的決定,有其正當性和必要性。即使拋開具體事實,揆諸情理與邏輯,也不難想見這一層。第一,當年封建勢力較強,宗族關系影響很深,在土地問題上的斗爭十分激烈,而且有著或明或暗的反復。這是由地主、富農不甘心輕易失去他們的土地財產和權勢威風決定的。第二,地主、富農的翻案、復辟活動,常跟戰爭形勢有關。1933年10月開始的蔣介石對中央蘇區進行的第五次“圍剿”,無疑給地主、富農打了一針強心劑,帶來了新的希望;而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人民委員會第49號命令的頒布,正好又“給了”他們翻案的時機與憑借。當到1934年春夏之際,中央蘇區反“圍剿”形勢日益吃緊時,地主、富農便加快了反撲的步伐。第三,在貫徹執行《關于土地斗爭中一些問題的決定》實踐中,由于種種原因,不免被走樣、被曲解、被鉆空子,從而導致此前土地革命的成績、果實消減以至喪失。凡此種種,均足以令中共領導人警覺而采取斷然措施。又何況,運用階級斗爭這個武器,以解決包括政治、經濟、文化、社會以至軍事等各種問題的思維模式,素來被引為經典,屢試不爽。事實上,經過查田運動和繼續開展查田運動,帶動了中央蘇區各項緊迫而交叉的工作,如擴紅支前、發行公債、籌款借糧、秋收秋耕、檢舉運動、改造政府等。中央蘇區的人力、物力、財力均得到充分發掘,這才使得中央蘇區能支撐歷時一年之久的第五次反“圍剿”,以及成功進行史無前例的中央紅軍戰略大轉移———長征。
怎樣看查田運動的是非得失
盡管后來對查田運動的是非得失有種種不同看法,但最原始、最權威的看法,不能不承認依然是身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主席、查田運動領導委員會主席的毛澤東在其所作的《查田運動的初步總結》一文中的評價。該文發表于1933年8月29日出版的第24期《斗爭》報上。文章開篇即以“偉大的勝利”為小標題,充分肯定查田運動在黨和中央政府的號召之下,“在6月的八縣查田大會后7月一個月的工作,便已超過了去冬以來大半年中所做的成績”,八縣中,“查田運動已經進入了一個新形勢,查田運動已經成了一個廣大的群眾運動”。“在一切查田有成績的區鄉,廣大的群眾斗爭發動了。蘇維埃工作中,黨的工作中,許多過去停滯著的狀態,現在都活潑起來了。蘇維埃中的壞分子許多被洗刷出去了。暗藏在農村中的反革命分子,受到了嚴厲的鎮壓。一句話,封建殘余勢力,在廣大群眾面前遭受了慘敗。在這個基礎上,各種工作更加開展了。”“擴大紅軍與擴大地方武裝,推銷經濟建設公債與發展合作社,秋收秋耕與發展勞動互助社,以及俱樂部、夜學、小學等文化建設事業,都得到極大的成績。一切工作進行更加順利了。在群眾活躍的基礎上,大批積極分子自己創造成為各種工作的干部,許多工農積極分子加進了黨,被吸引到蘇維埃工作中來了。”
文章稱贊八縣中,“瑞金與博生的成績最大”,而“最好的例子是瑞金的壬田區”。文章在詳細列舉壬田區的各種工作實績后問道:壬田區為什么能得到這樣大的成績呢?那是“由于他們認識了查田任務的重要,由于他們的動員方式、階級路線與群眾工作,都是堅決執行了中央局與中央政府的正確指示,他們做了真正布爾什維克的工作”。文章在詳細介紹了他們的具體想法與做法后,不禁高度贊揚道:“壬田區的查田運動真算得全蘇區的模范!”文章還著重評介了瑞金九堡區的查田成績,稱贊他們:“辦到了沒有一個地主(或)富農到鄉蘇區蘇來鬧成分。”
毛澤東在《查田運動的初步總結》中,也指出了有些地方放棄查田運動的領導,有些地方竟對地主、富農投降;出現了侵犯中農利益的傾向,以及貧農團的關門主義和忽視雇農的領導作用的錯誤;還有關于富農問題的不正確觀念等需要警惕和改正的問題。他把這些問題視為“運動途中的障礙物”。顯然,清除這些“障礙物”,是要“推動查田運動更加迅速地前進”,而不是否定、取消查田運動。
毛澤東在二蘇大作的政府工作報告中,再次對查田運動作了充分肯定。他說:“為著徹底消滅封建殘余勢力,使土地革命的果實完全落在雇農、貧農、中農的手里,中央政府發動了廣泛而深入的查田運動。”在總結中央蘇區自1933年7月至9月三個月的查田成績后,他接著說:“三個月中間得到了如此偉大的成績,證明農村階級斗爭還需要蘇維埃予以充分的注意,而查田運動是繼續發展農村斗爭、徹底消滅封建殘余的有力的方法,也是完全證明了。”
王觀瀾在回憶文章里,也充分肯定了查田運動的作用。他主持試點的葉坪鄉,“經過查田運動,群眾充分發動起來了,把隱藏的地主、富農挖了出來,全鄉勞苦群眾每人大約平均多分了九分地。還健全了支部,組織了貧農團和雇農工會,各項工作都搞起來了”。“支援革命戰爭的熱潮也掀起來了,葉坪鄉每月都有十幾個、幾十個小伙子報名參加紅軍,當擔架隊員。群眾踴躍地交公糧,運軍糧,交還政府發放(行)的公債票,作為紅軍的戰費,不要政府還錢。”
王觀瀾對蘇區的查田運動的偉大成績,作了高度評價。他說:“查田運動在當時對消滅封建勢力,徹底解決土地問題,支持革命戰爭起了很大作用。對經濟建設、充分調動群眾的積極性和鞏固工農民主政權,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當時戰爭是十分殘酷的,但蘇區的生產搞得很好,尤其是農業生產,1933年、1934年連續豐收,在人力缺乏的條件下,這是很不容易的。”
不必否認中央蘇區查田運動中,有過侵犯中農利益,過分剝奪地主、富農的現象;也有在實際工作中出現的強迫命令、簡單粗暴等工作作風問題。但因此而說查田運動產生了包括傷害了一大批干部,影響了農業生產,甚至增加了敵對營壘力量,導致第五次反“圍剿”失敗等等的不良后果,則明顯站不住腳———除非推翻毛澤東、王觀瀾、朱開銓、楊世珠等當事人所言;又除非無視中央蘇區在1933年下半年至1934年秋,在擴大紅軍和地方武裝、經濟建設、發行公債、籌款借糧及政權建設、文化建設等各方面的成績。然而,若果真如此,豈不陷入了歷史虛無主義了嗎?
坦白地說,查田運動出現“左”傾現象,實在是無法繞過的“坎”。當年,張聞天曾透徹地道出了此中原委。他在《關于開展查田運動中一個問題的答復》一文中說:“暴動是殘酷的階級斗爭的最高表現,這是革命與反革命的決死的斗爭。在這種時候,一切可以使革命得到勝利的行動都是必要的與合理的。在這種時候,可以發生對于個別成分的‘不公平,但這種‘不公平在任何的暴動中都是不能夠免去的,因為暴動到底是暴動,而不是‘算賬!”
所以,我們沒有必要苛責前人,也沒有必要因為有過“左”傾問題而全盤否定查田運動。對查田運動的研究,應當遵循唯物史觀,把它放到具體的歷史環境中去考察,而不是先入為主、一劍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