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園林品題中的禪宗思想微探

陳歡敏 洪愛漫

(華南農業大學人文與法學學院 廣東 廣州 510000)

?

嶺南園林品題中的禪宗思想微探

陳歡敏 洪愛漫

(華南農業大學人文與法學學院 廣東 廣州 510000)

本文圍繞嶺南園林品題進行審美文化上的研究，重點闡明禪宗哲學和嶺南園林的共生關系。對嶺南園林禪意文化空間的營造要素進行審美研究，嶺南園林禪意表達的方法——意于中隱、情發寫意、升華禪心，得出禪宗思想對現當代園林審美的作用與影響。

嶺南園林；當代園林；審美

1 引言

禪宗思想與中國園林文化相輔相成互相滲透，通過文人士大夫的審美升華，形成了園林美學的一種表達，豐富了中國傳統美學觀。可以說二者在長期的文化滲透中形成了極大的同一性與互動性，促進了園林文化的發展。

禪宗思想的核心是心性論，強調明心見性，可以通過心性的修持，獲得心性的升華，進而擺脫煩惱，追求生命精神境界的文化理想①。禪宗思想闡明心是一切之源的觀點，在漫長的文人化過程中消除了與儒道中庸的對立,形成“中隱”思想，具體表現為中隱文人園，生成儒道互補的宅園結構。禪宗哲學使中國藝術開始全面走向“寫意”，文人士大夫在造園時假以山林時，詩書畫意入園，提升園林的整體審美情趣，對后世造園起到一定的影響。

2 嶺南園林品題與禪宗思想的共生關系

2.1 嶺南園林品題是士大夫忘記世俗，意于中隱的寄托

禪宗思想，使城市中的可隱之園在小中見大的藝術處理手段上，更前進一大步。各種元素高低錯落的關系、從山水畫效法而來的充滿陰影細節的山石堆疊，模擬自然水體的各種形態，加上題詠對景色意圖的明示等等，使人在視覺與聯想中，空間感受闊大。幻想身處山中，忘記園外世俗，正是文人造園的目的。

可園門廊聯“未荒黃菊徑 權作赤松鄉”中，上聯采用陶潛“采菊東下，悠然見南山”的典故，下聯采用張良幫助劉邦打平天下，明白和劉邦只能共患難，不能同享福于是退而保全自我，遁入空門，自稱赤松子的故事。表達出張敬修這位可園主人名為隱退，實欲復出的心思；園中一景名為“博溪漁隠”，借溪流之博，表漁夫之隱，這是蘊含于山水之間的中隱思想。梁園個軒坐落于群星草堂與汾江草廬之間，是一個將兩者分開的建筑，獨立于兩個建筑群之外。“個”字既有這個建筑獨立于園林中的意思，也表現了園主遺世而獨立的高潔精神。清暉園的“歸寄廬”取義出自《漢陽病酒歸寄王明府(李白)》，一是表達辭官歸故里之意，紀念當年龍延槐不做京官，返回家鄉，從而籌建清暉園的事；二似有寄居園林的意思。寄，包含了暫時之意，不會永久性居此。歸、寄二字，暗示著園主既留戀家園又不甘心永遠蟄居于此的矛盾心態。

余蔭山房取“山房”二字，一方面表達余蔭山房地處偏僻，另一方表明此園是園主隱居的地方，取樸素之名字以表清高。園中臨池別館前廊為廊柱有聯“別館恰臨池洗硯有時鷗可狎 回廊宜步月尋詩不覺鶴相隨”，此聯是園主人戚居黎兆榮所作，描寫了與鷗鳥親近嬉戲的場景，含有即興與鷗訂盟同住水云鄉里之意，同借宋代林和靖隱居杭州西湖孤山，寓己梅妻鶴子。門柱聯——“好作風月主人邀來池畔鷗盟領略詩情畫意，莫放光陰過客喚起花間蝶夢相量紅痩綠肥”，此聯中的鷗盟，暗語要隱逸與世，與鷗鳥為伴。“莫放”句，李白“光陰者、百代之過客”，意指為要虛度年華，昔莊周夢為蝴蝶，后人因稱夢為“蝶夢”。而深柳堂前廊柱聯“鴻爪為誰忙/忍拋故里園林春花幾度/秋花幾度，蝸居容我寄/愿集名流笠屐舊雨同來/今雨同來”，是園主所作，表達建造此園林的意趣心聲。上聯以自問句式，問自己拋棄故園離鄉別井赴京任事，不知度過幾許春秋，所為何求？下聯道出心愿，不若辭官歸里，筑園隱居，寧愿邀集名流雅士，或是穿蓑戴笠的農夫，不論新朋舊友，一起來此唱酬，雅俗共同歡樂，忘卻世情。后苑月洞門聯“南山勝跡留古道 東苑名流繞青階”，引用陶淵明的“南山”表明園主的隱居之心，而且也希望有志同道合的名流之士可以一起游園作詩談天說地。再者，弈亭亭柱“弈到分毫夸倚馬，亭留方寸笑談兵”描寫的是園主和朋友在亭子里下棋的激烈與快樂，展示隱居生活的快樂。

漫步嶺南四大園林中，細細品味園中楹聯等品題，以園主為代表的士大夫群體的隱逸思想與禪宗思想中隱思想不謀而合。

2.2 嶺南園林品題是士大夫尋求寂靜螟想的寫意

在一廳一苑、一花一鳥、一山一水之中發現生命的永恒。禪宗思想對古典園林影響最大的就是園林意境美的追求，因此，禪宗園林追求的意境，具有空靈、靜寂、淡遠、清寒的藝術特征。②園林生活的寫意性，既有助于園林主人獲得心靈上的歸寧，又幫助園林主人升華自己的精神境界。

可園香光閣內對聯“雨魚(馀)窗竹圖書潤，風過瓶梅筆硯香”，風雨兼程，書房外有竹梅相伴，香光閣內書頁聲起筆墨飄香，表達一種不為外物擾亂而心動的意念。可堂右前方設一小臺名“滋樹臺”，是種蘭花的臺子。取屈原《離騷》中“余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之意。園主張敬修建此臺，既有紀念他父親培育后人的含義，也有自己品格的自喻。

梁園雀廊對聯“忠義名家傳世德 梅花水部頌先芬”，梅花水部，指南朝何遜，何遜曾官至尚書水部，其詩《詠早梅》備受后人推崇，故稱何遜為梅花水部。何遜在《詠早梅》一詩中，自比司馬相如，詠頌西漢梁孝王劉武的梁園中的梅花，表現自己的高潔人格。園主引用何遜這一典故，將自己的梁園自比作梁孝王的梁園，并借此典故表現自己的高潔。

余蔭山房深柳堂的西窗壁畫額——“暢敘”，借王羲之《蘭亭集序》：“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把內心深處的感情都表達出來。瑜園(小姐樓)的月門門聯——“書田菽栗皆真味 心地芝蘭有異香”，表明園主認為粗茶淡飯才是生活的真正滋味，而心靈的境界則是芝蘭的芳香。西門門聯“川原繚繞浮云外 臺閣參差積翠間”，此門聯參考于唐朝詩人盧綸的古詩作品《長安春望》，“宮闕”句又接至眼前近景，只見長安的宮殿，錯落有致，籠罩在一片夕陽之中，這一聯表面上寫景很壯觀，其實隱含著一種衰颯之意。而園主將后半句改為“臺閣參差積翠間”使得意境全變，雖然家鄉遙不可及，但是隱居的園林里樓閣錯落在樹木之間，甚是美好。

據悉，清暉園碧溪草堂是如今園內最古老的建筑，建于清道光丙午年，是一座水磨青磚臨水平房。碧溪，綠色的溪流。杜甫《園》詩：“碧溪搖艇闊，朱果爛枝繁。”湯洙《登云梯》詩：“謝客常游處，層巒枕碧溪。”韋莊《鄠杜舊居》詩之二：“一徑尋村渡碧溪，稻花香宅水千畦。”蘇軾《虔州八境圖》詩之四：“薄暮漁樵人去盡，碧溪青嶂繞螺亭。”筆生花館，使用夢筆生花的典故，此典故最早見于《南史江淹傳》，流傳最廣的是《開元天寶遺事》一書。記載李白兒時曾夢見自己的筆頭開出花奇花的故事。“小蓬瀛”又指蓬萊和瀛洲，神山名，相傳為仙人所居之處晉葛洪《抱樸子·對俗》：“﹝得道之士﹞或委華駟而轡蛟龍，或棄神州而宅蓬瀛。”這些命名都寄托了主人清高脫俗，追求美好生活的心跡。尋詩徑連廊：清風遇竹有生趣，流水娛人無盡期。當清揚的微風遇上剛勁有節的竹子自會生成饒有興致的趣味，然而，那潺潺不斷的流水，讓人產生的愉悅之情卻是無窮無盡的。

禪宗思想被文人士大夫具體化，園林中無不展示著禪宗的空靈境界，文人化的禪宗園林使得禪與自然山水之間相互融通，建造了文人士大夫自己內心精神的家園的同時也折射出他們的心靈的場所。人與園林完全溶融一體，與園中的亭臺樓閣、飛鳥野獸、花草樹木相融。于是，生活在園林中的文人士大夫就獲得了精神的自由和靈魂的寄托與超越。

2.3 嶺南園林品題是士大夫對禪學揭示的一種表現形式

禪詩是禪詩或稱佛教詩歌，是指宣揚佛理或具有禪意禪趣的詩。分為禪理詩和反映僧人和文人修行悟道生活的詩。③文人文化與園林的充分融合，使得中國文人文化與文人園林在思想宗旨和美學趣味上更加趨于一致，比如唐代詩人常建的名句:“竹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這既是對園林境界的形容，也是對詩的意境極好的表現，同時還是對文人用形象的文學描寫對精深的禪學佛理的揭示。

可園的瑤仙洞、梁園的觀音堂及堂內對聯：“過海便為仙 伏望早降慈云 同登彼岸，即心原是佛 更祈大施法雨 普濟群生”。在觀音堂設置這一對聯，祈望仙佛施展法力，配以堂內十來尊形象各異的觀音像，體現佛教濟世為懷普度眾生的思想，表現園主雖棲身園林，仍誠心禮佛，心懷蒼生的胸襟。

余蔭山房楊柳樓臺閣外柱聯“風月任平章是處居然臺閣，煙霞供嘯傲其人望若神仙”，小閣乃供佛參禪處。“風月”謂園中景致。“平章”，謂風光任憑品評。又“平章”、“臺閣”皆是朝廷高官名，暗寓不是高官，勝似高官。“煙霞”，香火霧氣；“嘯傲”謂曠放不拘，又是佛名，暗喻在此燒香拜佛，不是神仙，勝似神仙。此聯虛實結合，寓意深邃。

清暉園讀云軒取義“石乃云之根”，軒門門聯——過橋分墅色，移石動云根(出自賈島詩《題李凝幽居》)走過小橋，呈現在眼前的是原野那迷人的景色,晚風漂浮，云腳正在因風而飄動起來,這不正是山石在移動？體現出的思想與六祖慧能當時與神秀一起所作的偈語有異曲同工之妙。禪宗思想，主要表達“空”的理念，奉勸人們要達到一種完全平靜安祥的精神境界，因為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是無常和虛幻的。園林為文人士大夫提供了尋求寂靜與靜思的場所，在有聲更覺靜的氛圍中表達了禪宗哲學的虛空和荊棘，給園林渲染了禪的氣氛，引起人的禪思。④

3 結語

禪宗思想對文人造園的影響表現為對所造園林追求“天人合一”的自然意境美感和對園林內楹聯匾額的寫意抒發。而日本的禪宗園林家將建造園林作為一種內心的修養，這對于我們來說無不是一種啟發。

現代人所追求的心靈的平靜在園林中可以得到滿足，而園林也是現代生活中畫龍點睛的綠色空間和社交的場所之一。縱觀我國現代的園林景觀設計，往往不能有效地結合中國古典園林的文化元素，發揮園林原本的文化內涵。啟發現代園林的設計師在建造園林時可以傳承發展具有中國特色的文人園林，將中國古典園林精神融會貫通到現在園林的精髓里，建造出詩情畫意的現代園林，讓人們可以在渾然天成的現代園林里面享受一絲愜意，感受一絲寧靜。

注釋：

① 方立天.禪宗精神—禪宗思想的核心、本質及特點[[J].哲學研究，1995年第三期:66-70.

② 池哲.利用自然要素營造禪意空間的手法研究[[D].大連:大連理工大學，2005.

③ 王徹.禪宗思想對現代園林設計的啟示作用研究[J].東北農業大學，2014.

④ 謝嘉.中國文人園林中的隱逸文化特征及其對造園實踐的影響[J].中南林業科技大學，2007.

陳歡敏(1991-)，女，廣東人，華南農業大學人文與法學學院，本科，研究方向：園林美學。洪愛漫(1992-)，女，廣東人，華南農業大學人文與法學學院，本科，研究方向：園林美學。

S731

A

1672-5832(2015)12-018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