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成林

整個抗日戰爭時期,陜甘寧邊區是中共中央及其主要機關的駐地,是各敵后抗日根據地的總后方。邊區政府和黨的各級組織把“發揚艱苦作風,厲行廉潔政治,肅清貪污腐化”作為施政目標之一,采取思想教育、干部管理、制度規范、法律禁止和多方監督等措施,始終不渝地抓反腐化斗爭,使邊區成為全國廉潔政治的楷模。今天,回顧陜甘寧邊區開展的反腐化斗爭及其若干成功經驗,對于我們今天加強黨的建設無疑仍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陜甘寧邊區開展反腐化斗爭的主要做法有:
一、加強共產主義思想教育,提高公務人員的思想素質和道德水平,形成防腐化的內在自律機制。
(一)進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教育,抵御國民黨“所施行的升官發財酒色逸樂的引誘”。黨和邊區政府的主要領導人反復強調,中國共產黨和邊區政府是為人民服務的,各級公務人員都是人民的勤務員。他們的一切活動都是為了人民的翻身與解放,為了“增進人民福利”,而不是為了個人升官發財,對個別人以受國民黨委任為榮耀的腐化思想則進行了嚴肅的批評和教育。
(二)進行艱苦奮斗傳統教育,克服剝削階級的升官發財享樂思想。國共再次合作實現后,陜甘寧邊區的環境和干部戰士的生活有了一定的改善。于是,一部分黨員對過去艱苦斗爭的生活不愿意繼續的情緒開始滋生。對此,邊區黨和政府有針對性地用紅軍時期“豆苗野菜清水煮著吃得津津有味”等艱苦奮斗的傳統,來教育新黨員,提醒老黨員。特別是教育從事經濟工作和合作社工作的黨員、干部,要時刻想著群眾的利益,不能成為剝削階級升官發財享樂思想的俘虜。
(三)要求黨員和干部發揮先鋒模范作用,形成清正廉潔的風氣。如1941年的《征糧工作團工作綱要》中要求:“黨政工作人員起模范作用——地方干部應當影響自己的家庭、親戚踴躍應征,給群眾作模范。”邊區曾涌現了李丕義、王懷仁等一批“勤勞奉公,公而忘私”、“為人正直,辦事公平,從來不耍私情”的模范干部。邊區政府及時發現這些廉潔奉公的典型,通過一定的途徑表彰他們的事跡,宣傳他們的革命精神,號召邊區全體公務人員向他們學習,形成廉潔奉公、克勤克儉的良好風氣。
這些教育,使“自私自利、消極怠工、貪污腐化、風頭主義等等,是最可鄙的;而大公無私、積極努力、克己奉公、埋頭苦干的精神,才是可尊敬的”成為邊區公務人員的共識,也成為他們的道德信條,從而造成一種抑制腐化思想和腐化行為發生的內在約束。
二、嚴格干部管理,提高干部隊伍素質,是防止腐化的重要環節。
邊區在廉政建設中,注意干部隊伍素質的培養與提高,從干部的選拔抓起。邊區政府《各級政府干部管理暫行通則》明確規定,干部管理包括登記審查、提拔培養、配備使用、任免調動、考績獎懲、待遇保健等方面。
邊區政府規定,選拔任用邊區各級政府干部,必須符合下列標準:“一、擁護并忠實于邊區的施政綱領;二、德才資望與其所負職務相稱;三、關心群眾利益;四、積極負責,廉潔奉公。”而對“有破壞政府法令,危害群眾利益以及貪污腐化、營私、舞弊”行為者,不得任用。在干部的選拔任用中,不僅發揮組織部門的作用,也注意發揮人民群眾的作用。1941年邊區自上而下進行干部改選時,就讓群眾參與,把那些廉潔奉公者選進政府機關,淘汰相形見絀者,使干部隊伍素質大大改善。
邊區政府還制定了《政紀總則草案》和《政務人員公約》,要求公務人員為民表率,在勤政廉潔方面遵守“八不”紀律:“不濫用職權,不假公濟私,不耍私情,不貪污,不受賄,不賭博,不腐化,不墮落。”
在生活方面,邊區在初期對公務人員實行供給制,每人每天1.4斤小米、7分錢菜金,每月l元至5元的津貼。從1942年起,邊區對公務人員又逐步改行薪俸制。但不論改行何種制度,邊區都要求公務人員“努力節約”,“除招待外賓外,一切伙食、節日、紀念、結婚等等,不論公家與私人,不得鋪張宴會”。
邊區還運用獎懲機制,激勵公務人員奉公守法,保持清正廉潔;通過精兵簡政等舉措來淘汰不良分子,純潔干部隊伍。
三、逐步建立健全各種工作制度和規程,規范各類公務人員的行為。
貪污腐化行為最容易發生在那些與財經相關的部門。陜甘寧邊區在制度建設中突出抓了財經制度的建立健全。1939年6月,中央書記處發布了《關于嚴格建立財政經濟制度的決定》,要求“特別注意認真的嚴格的建立財政經濟的制度,發揚艱苦的作風,厲行節省”。在中央的領導下,邊區政府根據財經工作的特點,嚴格劃分收入、支出、保管和審核四大系統,使其互相制約,收錢者不用錢,用錢者不收錢。邊區政府要求在邊區的任何機關、部隊、團體“絕對不許再有自收自用、假造賬簿、任意募捐、貪污浪費等情事發生”,使不法之徒沒有可乘之機。
邊區政府在財政收入方面制定有《各縣市地方財政收入暫行章程》等;在金庫管理方面制定了《邊區財政廳金庫條例》;在預算決算方面有《邊區暫行預算章程(草案)》《邊區暫行決算章程》;對公糧的征收、管理制定有《征收救國公糧條例》《救國公糧保管分配條例》等;對公有財產管理制定了《公產管理辦法》《各級倉庫管理辦法》《邊區公草管理辦法》等;關于稅收管理方面有《稅務總局辦事細則》《各級稅務機關稅款報解規則》《稅警人員辦事程序》等。還針對工作移交容易發生舞弊的情況,制定了《政務人員交代條例》《稅務人員移交規則》《糧食工作人員移交規則》等。其中特別規定:“交代清冊如有虛構或漏報情事,前后任均得受行政處分”,“如前后任或監交人員通同作弊時,得依法懲辦之”。
各類制度、規章的制定,規范了各類公務人員的行為,防范了貪污、浪費和各種舞弊行為的發生。
四、制定法律,嚴厲懲治不法分子,為防止腐化提供法律保障。
邊區政府對那些蔑視制度、破壞紀律而又不思悔改的不法分子,運用法律的強制手段予以制裁。邊區政府頒布的《懲治貪污暫行條例》明文規定:
“有下列行為之一者,以貪污論罪。
(一)克扣或截留應發給或繳納之財物者;
(二)買賣公用物品從中舞弊者;
(三)盜竊侵吞公有財物者;
(四)強占強征或強募財物者;
(五)意在圖利販運違禁或漏稅物品者;
(六)擅移公款作為私人營利者;
(七)違法收募捐稅者;
(八)偽造或虛報收支賬目者;
(九)勒索敲詐、收受賄賂者;
(十)為私人利益而浪費公有財物者。”
《條例》在量刑方面規定:
(一)貪污數目在五百元以上者,處死刑或五年以上之有期徒刑;
(二)貪污數目在三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者,處三年以上五年以下之有期徒刑;
(三)貪污數目在一百元以上三百元以下者,處一年以上三年以下之有期徒刑;
(四)貪污數目在一百元以下者,處一年以下之有期徒刑或苦役。
除了判刑,還要“追繳其貪污所得之財物,如屬私人者,視其性質,分別發還受害人全部或一部分,無法追繳時得沒收犯罪人財產抵償”。
對其他腐敗罪行,邊區政府規定也要一體懲處。如《三十年征收救國公糧條例》規定:公務人員如有“徇情袒私致有幸免,或冤屈情事經告發查有實據者,處半年以上一年以下之徒刑”;“私自增減公糧數目,經告發查有實據者,處半年以上一年以下之徒刑”。
邊區政府針對腐化行為的執法是十分嚴厲的,尤其對“共產黨員有犯法者從重治罪”。董必武解釋說:“這不是表示我們黨的嚴酷,而是表示我們黨的大公無私。黨決不包庇罪人,黨決不容許在社會上有特權階級。”1933年參加革命工作,曾任貿易局副局長和張家畔稅務局局長的肖玉璧,因貪污公款3050元,被邊區高等法院判處死刑。參加過井岡山斗爭和長征的抗日軍政大學第6隊隊長黃克功,逼婚未遂、槍殺陜北公學學員案發后,曾有人以黃克功過去功勞大,現在又是用人之際而提議將其免于死刑。但法律是無情的,在中共中央高級領導人毛澤東等的過問下,黃最終被處以極刑。以上案件的處理,從反面極為深刻地教育了廣大的邊區干部群眾。
五、建立監督機制,保證制度的貫徹、法律的實施,有效抑制腐敗行為的滋生。
1945年,毛澤東對訪問延安的黃炎培說,邊區政府防止環境漸好,精神漸下進而惰性發作的成功經驗是,讓人民監督政府。人民群眾對邊區政府的監督,主要是人民選舉之各級參議會的監督和群眾的直接監督,政府機關內部的監督也是監督的重要方面。
邊區各級參議會的參議員都是人民選舉出來的人民代表。參議會是反映民意的機關,它是超乎政府之上的機關,它有選舉、罷免、創制、復決之權,有監察及彈劾邊區各級政府之政務員的職權。邊區政府也希望各級參議會參議員負起責任,行使職權,對干部中的貪污現象、非法行為以及把持包辦一意孤行的作風,分別輕重給以批評、彈劾。1942年綏德縣辛店二鄉鄉長范存金貪污腐化、征糧舞弊,被鄉參議會罷免。群眾高興地說:“參議會開美了,真真地為老鄉作了主了。”
政府機關的內部監督主要表現在下列幾個方面。一是上級對下級的工作檢查監督。如邊區財政廳巡視團的任務包括“糾正擅動公款、稅款、亂借、濫支的弊病”,并有“揭發不稱職的工作人員及糾正違反政府財政政策法令之權”;二是由組織部門主持對干部的審查工作;三是開民主生活會,由公務人員自我批評,自我反省,實行自我監督;四是聽取在政府機關中非黨成員的意見。邊區政府的組成成分為“三三”制構成,即政府中共產黨員、非黨進步分子和中間分子各占1/3,故認真聽取非黨成員的意見對改進邊區的工作,防止公務人員腐化也起了很大作用。
在邊區,人民群眾在利益受到損害時,有用任何方式控告任何公務人員非法行為之權。為了保護群眾行使這一權利,邊區政府于1942年專門發出《關于派公正干部切實調查群眾控告案件的命令》,要求辦案人員“不得有絲毫袒護或者敷衍了事的情形”。有些地方,群眾則自動起來與貪污腐化分子作斗爭。如1945年夏,清澗縣解家溝區一鄉群眾就自動起來揭發鄉長貪污和區長包庇的情事,得到縣政府支持后,區長被罷免,鄉長賀思斌被判處3年徒刑。這一事件及其解決在干部中引起了很大震動,極大地促進了干部中良好作風的樹立。
邊區政府堅持不懈地抓反腐化斗爭,不僅克服了各種腐敗現象,實現了施政綱領,而且培養了艱苦奮斗、蓬勃向上的延安精神,為新中國成立后的廉政建設也提供了寶貴的經驗。
選自《中共黨史資料》第53輯,中共黨史出版社,199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