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志宏

1937年11月太原失守后,日本侵略軍兵分幾路,直逼黃河東岸。戰火燒到了陜甘寧邊區的家門口,日寇的炮彈落在陜北高原,給延安和邊區帶來巨大破壞。1938年3月5日,《新中華報》發表《保衛邊區,保衛西北》的社論,號召邊區軍民緊急動員起來,“在這直接與敵作戰中”,“以自己的血肉與頭顱,筑成一道為任何強敵所擊不破的萬里長城”。
陜甘寧邊區迅速組建河防部隊,北起府谷、南至宜川的千里黃河防線,成為阻擋日軍進犯西北大后方的鋼鐵屏障。
河防兵力部署:“我在延安,就是靠留守兵團吃飯。”
1937年洛川會議后,中共中央軍委組建八路軍后方留守處,肖勁光被南京政府任命為留守處主任。同年12月,對內改稱留守兵團,總兵力1.5萬余人。八路軍后方留守兵團責無旁貸地擔負起保衛河防的重任。毛澤東極為倚重和信賴這支部隊,他拍著肖勁光的肩膀說:“我在延安,就是靠留守兵團吃飯。”
1937年10月,中央軍委令120師718團(團長文年生)從洛川、富縣開赴吳堡城、棗林坪、馬家坪、薛家峁、川口、河口、清澗城之線,鞏固河防,策應山西。
11月8日,毛澤東告在華北前線的將領:“文年生閻紅彥白志文所部,擔任從佳縣至延長之河防。陳奇涵為綏米清佳吳五縣警備司令,郭洪濤為政委,指揮文閻全部。文部已在綏德、米脂、佳縣、吳堡布防完畢。閻部明日……接防于瓦窯堡、清澗城、河口、馬家坪一帶……肖勁光為河防總指揮。”11月17日晚,毛澤東和肖勁光電告120師領導人,已將整個河防線由神府馬鎮到宜川臨真劃分三段,各段設河防司令部指揮。從臨真以北到清澗河口(不含)以南,設兩延河防司令部,何長工任司令員,司令部駐延長;從河口以北到佳縣,設五縣河防司令部(即五縣警備司令部),陳奇涵為司令員,司令部駐綏德;佳縣(不含)以北到馬鎮,設神府河防司令部,王兆相任司令員,司令部駐神府。肖勁光坐鎮陜甘寧邊區,統一指揮邊區各河防部隊及自衛隊。
中共中央調兵遣將,排兵布陣:警備6團(團長王兆相)駐神(木)府(谷)地區,守備佳縣北至賀家堡沿河渡口;警備1團(團長賀晉年、政委鐘漢華)駐米脂,守備佳縣至螅蜊峪沿河渡口;警備8團(團長文年生、政委帥榮)駐張家墕,守備螅蜊峪至棗林坪沿河渡口,重點守備宋家川;警備3團(團長閻紅彥、政委杜平)駐清澗,守備河口至接近棗林坪一帶的沿河渡口;警備4團(團長陳先瑞、政委羅志敏)駐永坪地區,派出一個營的兵力守備延水關、高家畔渡口;警備5團(團長白志文、政委李宗貴)駐延長,守備涼水岸至清水關沿河渡口。以上將領都是軍功赫赫的著名戰將,陜甘寧邊區構筑起了嚴密的黃河軍事防御體系。
1938年2月,杜平領受任務:“(二)718(警8團)全力加速完成宋家川河防工事后,主力布置于宋家川附近,配合炮兵堅決抗擊由軍渡附近渡河之敵(軍渡以東汽車路立即動員群眾晝夜破壞),棗林坪雖然可能被敵渡河,但西南(北)三方面都是小道,敵很困難運動,可由該團派出一個排配合保安隊警戒迎接渡口之敵。(三)3R(警3團)仍以(河)西辛關、界首二處為主要警戒區域,但依地形判斷,界首西南北三路人煙稀少,界首部隊應向上游之敵游擊偵查,相機策應棗林坪渡河之敵。該團主力暫布置于高杰村,必要時清澗需只留一個連任城防……”
這時,中央軍委將河防劃分為6個防區,變更后的兵力部署是:河合村至大會坪為第一河防區,由邊區保安司令部神府分區司令員黃羅斌指揮;大會坪至丁橋畔為第二河防區(磧口對面),由警備第1團團長賀晉年指揮;丁橋畔至溝口為第三河防區(軍渡對面),由警備第8團團長文年生指揮;溝口至河口為第四河防區,由警備第3團團長閻紅彥指揮;以上4區統歸陳奇涵指揮。河口至馬頭關為第五河防區,由警備第5團團長白志文指揮;馬頭關至涼水岸為第六河防區,由警備第4團團長陳先瑞指揮;以上2區統歸白志文指揮。
1939年10月,河防緊張,359旅由晉察冀軍區回師陜北,接防綏德警備區防務,王震接任綏德警備區司令員,有力地加強了河防力量。
與此同時,河東的120師集中在晉西北、115師在晉西、129師在晉東南一帶也積極策應,極大地牽制了敵人,對鞏固千里河防發揮了重大作用。
主要的河防戰斗:日寇始終未能踏上邊區土地
從1938年3月至1939年底,日偽軍先后向陜甘寧邊區河防發動大小進攻23次,其中較大的進攻有7次,兵力少時2000人,多則1萬余人,有時還出動飛機。八路軍河防部隊在主要防御方向最多1個團,1000余人,整個部隊僅有迫擊炮2門。河防部隊先后進行大小戰斗78次。
日寇第一次進攻邊區河防是1938年3月。日軍第26師團2000余人進占山西保德縣城后,于13日南下至神府河防的東岸,在10架飛機的掩護下強渡黃河。警6團3營在黃河西岸沉著應戰,不但在日軍渡到河中心時猛烈射擊,還派出迂回部隊渡河,在東岸襲擊日軍側后。日軍被擊斃40余人,擊傷100余人,不得不放棄渡河撤走。3營在戰斗中僅傷亡6人。此仗受到留守兵團和120師首長通報表揚。
日軍的進攻地點,多集中在吳堡縣城宋家川對面的山西軍渡、磧口一帶的渡口。宋家川是陜甘寧邊區黃河東岸的重要渡口,對岸的軍渡有公路通達離石、汾陽,連接同蒲鐵路,是晉西通往華北的重要通道。1938年5月初,離石一帶日軍109師團一個旅團,附炮30余門,企圖在宋家川附近渡河西犯。10日晚,其先頭部隊一個聯隊進抵王老婆山及其附近。警8團東渡黃河,夜襲敵人,敵倉皇撤退。王老婆山位于離石、柳林、磧口之間,是離石通往磧口的必經之路,該據點的拔除使敵失去了西進的一個重要依托。就這樣,第一次宋家川河防戰斗敵還未抵渡口便勝利結束。1939年9月4日,日軍36師團3000余人,附炮30門,進占軍渡,炮擊宋家川。河東部隊積極抗敵,河防部隊渡河迂回敵后,日軍多面受襲,于12日龜縮于柳林地區。此次戰斗共殲敵30余人,繳槍5支,我傷亡10人。1939年11月20日,日軍獨立混成第16旅團近萬人,附炮30余門,分四路又進占磧口和佳縣對岸的克虎寨等地。磧口之敵2000余人集結河灘,放船漕渡時,359旅河防部隊突以機槍猛烈掃射。敵人鼠竄登山,復以大炮還擊。359旅立即派出一部從左翼渡河,襲敵側后,激戰約5小時,迫敵分路退去。此役斃傷敵百余,俘虜2人,359旅僅傷亡12人。
第三次較大的河防戰斗,是在1939年元旦。日軍第20師團由晉西大寧、吉縣、永和一帶,兵分三路,每路約千余人,附炮10門,分別向馬頭關、涼水巖、圪針灘進犯,用大炮、機槍隔河向警5團陣地猛烈射擊,并派來10架飛機投擲毒瓦斯彈。守備部隊隱蔽待敵,待敵渡河距西岸50至100米時,才一齊開火射擊,斃傷敵一部。日軍退回河東構筑陣地,隔河炮擊。隨后幾天,河東115師晉西獨立支隊和決死隊、游擊隊不斷襲擊敵人的輜重和增援部隊。三處敵軍不得不于4、5日退走。警5團2營5連渡河追擊,與敵激戰約3小時,斃敵80余人,繳獲步槍10余支、馬40匹。
日軍對河防最大的一次進攻是在1939年5月底至6月初。日軍新編成的第36、37師團歸駐太原第1軍建制,準備接替109師團和20師團的防務,該軍利用新編師團到來辦理防務交接雙重配置的機會,企圖向河防發動一次大規模進攻。6月4日至6日,汾陽、離石一線的109、36師團1.5萬余人,進占柳林、軍渡和孟門、磧口,在東岸構筑工事,飛機、大炮終日對河西宋家川、棗林坪、李家溝一線八路軍陣地狂轟濫炸。與此同時,日軍第20、37師團2000余人,在20門大炮和10架飛機的掩護下,分兩路向馬頭關、涼水岸進犯。北線我軍堅守陣地,沉著應戰,敵始終無法渡河。邊區軍民立即組織起來,準備物資,運輸軍糧,全力支援河防。經三晝夜激戰,8日日軍開始后撤。這時,正在前線視察的肖勁光調集邊區內地大批援軍晝夜兼程,一天行軍百余里,連病號也沒有掉隊,及時趕到,迅速渡河追擊,與河東友軍密切配合,打得日軍丟盔卸甲,狼狽逃竄,乘勝收復李家垣、柳林。南線警5團3營1連、2營兩個連冷靜防守,敵強渡未逞。進攻馬頭關之敵在河灘集結撤退時,3營突然施以猛烈火力,斃敵30余人。9日,敵退。此戰共斃傷日軍80余人,繳獲步槍10多支。
邊區河防戰斗至1939年底,一年九個月的時間里,八路軍河防部隊以傷亡160余人、中毒20余人的代價,斃傷日軍800余人,穩定了河防戰局,基本形成鞏固反擊的勝勢。
359旅不僅是生產建設的模范,更是一支河防勁旅。1940年3月初開始,日軍對晉西北六路大“掃蕩”,359旅主動配合河東部隊連續作戰一個月。其間31日,柳林日軍1500余人,附炮10門,進至軍渡,向河西陣地發炮數百發。359旅迅速派兵渡河,與河東八路軍協同戰斗一天,將敵擊退。朱德總司令、彭德懷副總司令致電閻錫山、程潛等人,報請對359旅予以嘉獎。毛澤東指示肖勁光致電蔣介石、何應欽、陳誠等人,呈請獎勵王震。這封經毛澤東修改的電文中說:“359旅接任綏德河防以來,該旅旅長王震率部奮戰,勞績甚多,尤以三月戰役為最烈。當時敵占軍渡、磧口,轟擊河防陣地,飛機大炮猛烈異常,該員親臨督戰,工事則隨毀隨修,官兵皆再接再厲。復于戰事緊急之際,派兵東渡,擊敵側后,卒將頑敵擊潰,鞏固陜北后方……此該員作戰之功不可沒也。”
1940年下半年以后,120師主力又奉命回到晉西北根據地,予敵人以沉重打擊,加上華北各抗日根據地的對敵斗爭如火如荼,特別是百團大戰予敵以重創,日軍西犯的次數和規模明顯減弱。1941年至1942年,日軍再度調集兵力進犯河防,主要是與八路軍715團隔河對戰,均被擊退,對陜甘寧邊區已難以構成威脅。1941年11月,日軍占據軍渡,炮轟宋家川1500余發,準備橡皮舟等渡河器材,發射毒氣彈,欲強渡黃河。八路軍河防部隊在游擊隊配合下,攻打柳林,迫敵回撤。1942年3月,駐柳林日軍1500余人再次侵占軍渡,用大炮20門發射糜爛性毒氣彈、毒瓦斯彈1000余發,連續轟炸11小時,造成軍民50余人傷亡。4月,日軍再次炮轟宋家川,發炮1800余發,其中1/3系毒氣彈,犯下滔天罪行。河防部隊堅決出擊,兩岸呼應,打得敵軍棄炮而逃。在堅固的黃河防線前,日軍不得不最后放棄對邊區河防的進攻。1944年9月,八路軍配合當地游擊隊,智取軍渡玉皇頂,全殲守敵,河防戰事勝利結束。
留守兵團的河防戰術:堅固工事和半渡而擊、主動出擊
在河防戰斗中,留守兵團提出執行積極防御的作戰方針。首先,河防部隊認真做好戰前準備工作。這主要是:偵察敵情;察看地形;深入進行戰斗動員;抓緊戰前練兵;緊急構筑防御工事。因為打的是防御戰,河防部隊就以石頭、木料、沙土等為材料,選擇有利地形,不辭勞苦,星夜趕修,很快構筑起一道有相當縱深的堅固防御工事。堅固的防御工事,是敵人不可逾越的鋼鐵長城。國民黨第二戰區的視察官員對此驚嘆不已,而且在后來的實戰中確實起到了發揚火力減少傷亡的有效作用。
杜平的筆記本有詳細的構筑工事的“河防指導”,其中有根據敵情判斷敵可進攻的渡河點,并將設防重點放在有交通道路(依次為鐵路、公路、大路、小路)的渡口上,其兵力配備、火網構成還用圖例示出;還有陣地構筑(材料、土質、厚度、高度)的詳細要求:炮兵掩體、重輕機關槍、步兵射手掩體、偽裝與假工事,還有陣地工事之間及與后方的交通溝路線,及距岸邊30—50米處的單人散兵壕的手繪圖;此外還有附屬設備構筑:瞭望哨所、炮兵射擊效力觀測所、彈藥置放場、排水防雨設備、便溺設備等等,既堅固又科學。
通過幾次戰斗之后,各部隊及時總結河防作戰的戰術,取得一些實際而有效的經驗。其中主要是兩條:一條叫“半渡而擊”。根據八路軍的武器裝備處于劣勢這一客觀條件,我軍嚴陣以待,善于隱蔽,頂住敵人大炮、飛機的狂轟濫炸,待敵人進入我火力網后,再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火力,大量殺傷敵人,或擊敵于岸邊上船處,或擊敵于航渡中,或擊敵于登陸之際。
另一條叫“主動出擊”。不簡單采用單純防御的戰術,而是及時準確獲得情報,選擇時機,于戰斗前或敵人潰逃的時候,派出精悍得力的部隊,到河東去襲擊敵人,以配合正面的防御部隊。邊區自衛軍密切配合河防部隊,不時派出小分隊過河偵察敵情,與河防部隊派出的偵察人員一道,形成一個嚴密、有效的情報網,使八路軍河防指揮機關基本上做到了耳聰目明,能隨時掌握敵人的動向。
肖勁光回憶錄中記述的第一次宋家川河防戰斗便是典型戰例:“我河防部隊由于偵察工作做得較好,準確掌握了敵人的行動,沒等敵人到達河邊,文年生團長便親自率領一支部隊東渡黃河,趁敵人立足未穩之際,夜襲剛進到王老婆山的敵人一個大隊。經數小時激戰,殲敵200余人,繳獲步槍機槍20余支。敵人遭此突然打擊,掉頭向東退去。”
1939年春,留守兵團參謀長曹里懷在《八路軍軍政雜志》上,以《河防戰斗的檢討》為題,撰文介紹這些經驗。同年夏天,肖勁光帶領機關參謀人員到綏(德)米(脂)地區檢查戰備工作,察看河防工事,同河防部隊的各級指揮員一起探討、肯定了這些經驗。
毛澤東的河防思想:“河防之鞏固為目前緊迫任務”
在河防保衛戰中,毛澤東提出的“主動地、靈活地、有計劃地執行防御中的進攻戰,持久戰中的速決戰,內線作戰中的外線作戰”這個游擊戰爭戰略原則的最中心的問題,得到了很好的運用和體現。正如他所言“解決了這個問題,游擊戰爭的勝利就有了軍事指導上的重要的保證。”河防保衛戰的勝利,就是這一光輝思想的勝利。
一是堅持積極防御,鞏固河防。河防保衛戰是延安和陜甘寧邊區在中共中央直接領導下,對日本侵略軍的直接作戰,邊區和中共中央安危系于河防。1937年10月23日,毛澤東、洛甫和張國燾給邊區各部政治首長的電報:“邊區與日寇進攻區域接近……邊區即將成為直接抗戰的區域。因此必須立即進行直接抗戰的準備和動員。”高瞻遠矚的毛澤東,在延安始終關注著華北局勢的變化對邊區及全國的影響。太原失守后,毛澤東判斷華北將以八路軍為主體開展抗日游擊戰爭,11月8日,他指出:“肖勁光為河防總指揮,扼住西岸,拒敵于河東,才能有力地保護河西,支援賀師(指八路軍第120師)全師在呂梁管涔兩山脈左側之第一等重要任務。”11月17日晚,毛澤東和肖勁光致電120師賀龍、蕭克、關向應等,并致朱德、彭德懷和周恩來,指出:“為保障我們河東部隊能在晉省支持艱苦持久的游擊戰爭,及于必要時能迅速安全的西渡,且增加敵人河渡之阻礙,故河防之鞏固為目前緊迫任務。”強調河防的戰略價值和重要性。在此前一月,毛澤東曾就八路軍的作戰部署,要求120師工兵營王兆相部準備于必要時返回陜西北部神木、府谷地區,鞏固河防,359旅旅長陳伯鈞率領該旅718團準備必要時到河邊策應。1938年3月,毛澤東致電朱德、彭德懷,指出政治局確定之戰略方針,目前階段,八路軍在不被日軍根本隔絕條件下,應在敵后配合友軍堅決作戰,有效地消滅與削弱敵軍。1939年6月7日,中共中央書記處會議討論河防問題。肖勁光報告說,日軍進攻山西軍渡,并有進攻陜甘寧邊區的可能。毛澤東發言指出,河防必須堅守。
河防戰線實際上面對著兩種敵對武裝,在國民黨頑固派蠢蠢欲動,反共輿論甚囂塵上之際,毛澤東還關注著國民黨頑固派對河防的威脅,時刻做著兩手準備,既要打消頑固派的陰謀、維護團結大局,又要保持足夠力量、防止日寇趁虛而入。1941年8月3日,毛澤東和朱德、王稼祥、葉劍英給120師師長賀龍、參謀長周士第電報:“據報,軍渡、磧口線集敵四千余準備渡河,查王旅(359旅)主力北調應付何文鼎(國民黨軍第八戰區新編26師師長),河防空虛,日寇極有可能趁虛渡犯,如河防不守影響極大。望賀周迅速布置,加強河防兵力,準備打擊渡犯之敵,另以一部從側面威脅,務使敵不得逞。”
二是堅持外線作戰,主動出擊。毛澤東在《抗日游擊戰爭的戰略問題》中指出:“從整個抗日戰爭看來,由于敵之戰略進攻和外線作戰,我處戰略防御和內線作戰地位,無疑我是處在敵之戰略包圍中。這是敵對于我的第一種包圍。由于我以數量上優勢的兵力,對于從外線分數路向我前進之敵采取戰役和戰斗的進攻和外線作戰的方針,就使各個分進之敵的每一個處于我之包圍中。這是我對于敵的第一種包圍。”毛澤東這里所說“外線”就是指敵后戰場。河防保衛戰其實就是處于這樣一種交戰的格局。他要求進行內線作戰中的外線作戰,建立根據地,保存和發展自己,消滅和驅逐敵人,爭取最后勝利。1938年2月下旬起,日軍多次向陜甘寧邊區河防進犯,企圖切斷陜甘寧邊區與山西各抗日根據地的聯系。3月2日,鑒于日軍在山西軍渡、磧口猛攻河防,綏德、延安緊急,威脅河東整個軍隊的歸路,經中央政治局會議同意,毛澤東致電朱德、彭德懷并八路軍三個師的負責人,要他們部署兵力,鞏固河防,并阻滯日軍向潼關的進攻。其意見:“目前部隊在晉西北必須照賀蕭關已定部署,以警6團對付進攻河曲之敵,以一個旅攻擊由五寨向臨縣進攻之敵,以一個旅星夜兼程至離石以北,攻擊磧口軍渡兩敵之背阻礙其渡河。此三部并須猛力發動群眾,鞏固北段河防之一切未失渡口,保障后路。如敵突破河防攻綏德,須以一個旅渡河,配合河西部隊消滅該敵,保衛延安。”并令115師徐海東344旅必須立即西移,協同陳光343旅消滅當地之敵,129師在同蒲以東,布置側面陣地,破壞鐵路,阻滯敵向潼關進攻,并策應林賀兩師作戰。1938年初,孝義之敵有襲擊軍渡可能,吉縣之敵有襲擊延長渡口可能。3月3日,毛澤東給115師代師長陳光和政治部主任羅榮桓電報:“以一個團以吉縣為中心,縱橫襲擊該地之敵,以另一團進到石樓地域,襲擊石樓、義牒一帶之敵,蕭支隊(115師抗日挺進縱隊,蕭華任司令員兼政治委員)仍在大麥郊一帶。如此方能配合河西部隊鞏固河防”3月9日,毛澤東致電朱德、彭德懷:“在將來階段,即敵大舉進攻潼關、西安、武勝關、武漢及陜北時,在取得蔣閻衛同意后,八路主力及其他國軍主力,應渡過河西河南,為保衛西北保衛武漢而戰,而留適當兵力位于山西各區,繼續堅持游擊戰。”1941年8月3日,為加強河防事,毛澤東與朱德、王稼祥、葉劍英致電賀龍、周士第,指示迅速布置加強河防兵力,準備打擊軍渡、磧口線渡犯之日軍,另以一部從側面威脅,務使日軍不能得逞。河防保衛戰的勝利,在實踐中驗證了毛澤東所說的“我們提出的外線的速決的進攻戰,以及為了實現這種進攻戰的靈活性、計劃性,可以說都是為了爭取主動權,以便逼敵人處于被動地位,達到保存自己消滅敵人之目的。”
三是堅持統一戰線,團結御侮。他堅定地反復強調統一戰線在河防及抗日戰爭中的重要性,要求各部首長及指戰員堅持統一戰線,配合友軍作戰,維護抗戰大局。1937年12月24日,毛澤東指示綏德警備區、兩延河防司令部和邊區各部隊,強調在友軍區域內應堅持統一戰線原則。1938年3月6日,毛澤東指示朱德、彭德懷:“敵分五路包圍第120師及傅作義軍。企圖壓迫我軍渡河情況已明,但每路敵兵力均不大,我賀師應與傅作義協力各個擊破之。”9日又指示:“在不被敵根本隔斷條件下,我軍均應在敵后配合友軍堅決作戰,有效地消滅與削弱敵人,發動廣泛抗日運動……只要無被隔斷危險,決不應過早渡過河來,更不應不顧蔣令不顧友軍渡過河來。”并強調不論多少部隊過河回防,“那時均應事先力求取得蔣之同意,并與友軍協同。”在整個河防保衛戰期間,八路軍與友軍相互配合,如宋家川河防戰斗等都是互通情報,相互支援,轉守為攻,最終取得戰斗勝利。
毛澤東深諳統一戰線是贏得勝利的“法寶”,親自做國民黨將領的工作,曉以大義,傾注大量心血。1940年,毛澤東以“八路軍河防兵團政治部”的名義,親自起草致友軍90軍書,指出:“蔽軍擔任河防,與日寇隔河對戰,久歷時日,雖無奇功,幸告無過,亟愿與友軍團結一致……絕不愿與貴軍及任何友軍進行內戰。”1941年,又致信國民黨第21軍團軍團長、晉陜綏邊區總司令鄧寶珊,信中說:“敵攻西北之計劃是要來的,因之準備不可或疏”,特囑八路軍留守兵團綏德警備區司令員陳奇涵前去報告防務,并送去中共六屆六中全會的報告、決議、宣言等。 毛澤東還循循善誘、諄諄教誨,指導河防將領做好統一戰線工作。早在1937年河防戰斗開始之際,毛澤東就及時指出要重視統一戰線工作。文年生、帥榮率部北上時,毛澤東請他們至延安,當面交代:“你們團到北線去,加強黃河防衛,以防日軍進攻,同時要做好統一戰線工作。”1940年夏,毛澤東在楊家嶺召見杜平時講:“要保衛河防,除你們留守兵團的指戰員英勇戰斗以外,還要貫徹得統一戰線政策,與國民黨開展交朋友的工作。”在談到對閻錫山的統戰工作時,毛澤東又道:“閻錫山的情況,我們是清楚的,我們擁閻是促他抗日,現在中央派人專做閻錫山的工作,他們經常派人送材料到延安,但反映你們的防區和渡口很難通行,希望你們給些方便。你們要教育干部戰士,都要注意做統一戰線工作。”毛主席強調對友軍開展統一戰線工作,是戰勝日本帝國主義的重要措施,河防指戰員做了認真貫徹。
359旅回防之時,正處于國民黨第一次反共高潮的前夜。毛澤東在下令調動359旅的同時,又指示肖勁光把這件事向國民黨第二戰區司令官閻錫山和駐榆林地區的鄧寶珊報告。毛澤東親自審閱、修改肖勁光起草的電文。電文力陳調王旅是加強河防的需要,同時說明這一軍事行動既受制于八路軍總部,又對國民黨當局以充分的尊重。他還附筆指示肖勁光:“蕭:此電待王旅確到河邊并先頭部隊開始渡河時才發,不要發早,也不要發遲了。”毛澤東考慮得十分細致。發早了,王旅未到河岸,消息傳出去,可能節外生枝;發遲了,先斬后奏,又難免閻、鄧怪罪。這充分體現了毛澤東在處理我黨我軍與國民黨統一戰線關系時的一些策略思想。肖勁光后來說:“毛澤東同志用心之細致,思考之周密,實在令人敬佩。”
四是堅持人民戰爭,發動群眾。毛澤東《抗日游擊戰爭的戰略問題》指出:“我之勝利,就建立在深入的民眾工作和靈活的作戰方法之上。”如1938年3月,日軍猛攻山西軍渡、磧口,毛澤東要求山西八路軍“猛力發動離石、中陽、石樓、永和、大寧、隰縣、吉縣及整個呂梁山脈之民眾,配合友軍部隊,鞏固中段河防一切大小渡口。”黃河兩岸,無論是根據地還是敵占區,地方抗日自衛軍和一切民眾組織,全體動員參軍參戰,站崗放哨,偵查敵情,傳遞情報,用各種方法幫助我軍,打擊敵人。宋家川的水手120人參加自衛軍,組建一個排12個班,自告奮勇參加河防工作。固臨縣自衛軍在馬頭關、涼水岸戰斗中,不分晝夜開往前線,擔負保障支前工作。在毛澤東人民戰爭思想指導下,軍民團結,萬眾一心,全民聯防固守河防渡口。
1942年3月4日(農歷正月十八),毛澤東、朱德和中共中央軍委副主席王稼祥給八路軍留守兵團、保安部隊及所轄地方部隊寫去慰問信:“首先我們向你們全體戰士、指揮員和政治工作人員們致最親熱的慰問。回想從抗戰開始,我八路軍主力開往華北前線以后,四年以來,你們留守邊區是有很大成績的。你們曾經勝利地保衛了我全軍后方,鞏固了邊區治安,屏障了整個西北。”在中共中央直接領導下、在廣大邊區軍民的大力支持下,鞏固黃河防線,保衛陜甘寧邊區,保衛中共中央,保衛西北大后方的河防保衛戰取得了徹底勝利,在抗日戰爭史上具有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