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下的宮殿
——梅薩維德

撰文>>>于曉東

懸崖下的宮殿
——梅薩維德

撰文>>>于曉東

1888年的冬天，兩個科羅拉多牛仔在尋找自己失蹤的牛時遇到暴風雪，他們在找尋避難所的過程中，無意中發現絕壁下竟然有一排排的廢棄房舍，這就是今天的梅薩維德國家公園。

梅薩維德國家公園（Mesa Verde National Park），這處由眾多懸崖下石砌村落組成的遺址是美國唯一一個以古印第安人遺址為主題的國家公園。Mesa Verde在西班牙語中是“綠色桌面”的意思，指的是遺址所在的滿布狹窄峽谷、長滿綠色灌木的平坦荒原。

1888年的冬天，兩個科羅拉多牛仔在尋找自己失蹤的牛時遇到暴風雪，他們在找尋避難所的過程中，無意中發現絕壁下竟然有一排排的廢棄房舍，這就是今天的梅薩維德國家公園。他們當時稱這片遺址為Cliff Palace（懸崖宮殿）。

兩個牛仔從遺址中挖出許多陶陶罐罐，這些樸素的陶器為他們賺了3000美元（在當時這可是一大筆錢）。幸運的是，這些陶器引來了紛至沓來的考古學家，使它最終引起了世人的注意。

出于安全和保護的目的，現在參觀懸崖宮殿都是由公園的向導帶領的。我的向導是一名當地的印第安后裔。他30歲上下、皮膚黝黑，留著長發披在腦后，戴著牛仔帽，帽子的后面墜著一支白色的羽毛，很有印第安風情。

遺址位于懸崖下面，看起來幾乎不可能到達。跟隨著向導從一處隱蔽而陡峭的石路走下去，石路兩邊加裝了金屬的扶手。當年的阿納薩基居民要進入村莊可沒有這么方便，像在美國西南部發現的許多阿納薩基人懸崖居所中，很多村落只有運用先進的攀巖設備和繩索才能到達。

阿納薩基人為什么要歷經艱辛將家園建在難以到達的懸崖下一直是考古學家們試圖破解的謎題。有人說他們在懸崖下居住是為了便于躲避周圍部落的攻擊，有的學者則認為是為了節省寶貴的可耕種土地，但都沒有可靠的證據。

更令人迷惑的是，他們如何在懸崖下完成房屋建造材料和物資的運輸、如何完成日常出入。曾經有學者用印第安人普遍使用的“皂絲蘭”的植物纖維編成繩索，他們發現這些繩索強度雖然只能達到現代專業登山繩索的1/5，但足夠支撐一個成年人的體重。當然如果使用這些皂絲蘭纖維制作的繩索進行攀登，一個小小的失誤就可能造成致命的滑墜。而且，這種出入方式費時費力，也不適合婦女兒童和老年人的出入。所以，關于阿納薩基穴居人如何出入、如何搬運建造房屋所需的材料至今仍然是一個謎。

來到懸崖下面，眼前豁然開朗，緊貼著懸崖的巨石下呈現出一座泥磚建造的村落。高高的墻壁，半塌的圍墻、狹小的窗戶和或方形、或圓形的石屋遺跡，雖然殘破，卻顯出一種幾何的美感。這些建造在2000多米懸崖下的村落建于公元500年左右。它們的居民來自何方，考古學家還沒有定論，可以確定的是，這些村落最終于13世紀期間被廢棄，在這幾百年間，其中的很多房屋都經過了多次的重建。

看著這些殘存的建筑，我想起了中國西域的樓蘭和高昌古城。但比起那些似乎在一夜間就神秘消失的古文明來說，梅薩維德應該是幸運的，因為它的靈魂尚在，他們的后裔依然生活在北美大陸上，在某種程度上也保持了一定的文化傳統。

美國西南部的好幾個印第安部落都宣稱是梅薩維德居民的后代。多數考古學家認為現在居住在亞利桑那州的霍皮（Hopi）和祖尼（Zuni）部落最有可能是他們的后裔，而梅薩維德的文化和廣大美國西南地區的印第安人，乃至墨西哥境內古瑪雅帝國的阿茲泰克文化都有相當大的聯系。

在懸崖居所被遺棄前的100多年里，懸崖的居民在懸崖之上的平地上修建了一個巨大的圓型建筑。這個只有一層的建筑沒有屋頂，不知是特意如此還是建筑沒有完成。建筑外面是圍成一圈的有一人多高的高墻，從外面看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但是奇怪的是圍著圓墻走上一圈，竟然發現一個門或入口也沒有。唯一的解釋是，建造者是從里面開始一點點建到外面的。里面的隔墻修得如迷宮一般，兩墻之間的距離有時不足一米，完全不像是人類的居所。

學者推測說這是一個祭祀用的太陽神殿，當懸崖居住的生存環境日益惡劣時，古代居民就修建神殿祭祀太陽神，祈求保佑。神殿還沒建成的時候，他們已經不得不離開世居的懸崖，尋找新的居住之所，所以神殿沒有屋頂。

村落中還有一種比較奇特的建筑，那就是許多深入地下的圓型坑道式建筑遺跡。它們有大有小，數量眾多。這樣的半地下圓形建筑在查科遺址也隨處可見，而現今的普韋布洛印第安人村落中也仍然存在類似的建筑。向導告訴我這種建筑在印第安語中被稱做“Kiva”（基瓦）——地下靈堂，是宗教祭祀的場所。“基瓦”只限部落男子進入，女子和外族人都不得進入。每個“基瓦”都會有一個祭司，在重要的禮儀中，村中的長者和頭人們會和祭司一起吸食煙草。這可不是現在意義上的吸煙，而是一種具有宗教意義的儀式。吸食煙草能使人產生恍惚暈眩的感覺，阿納薩基人認為這樣可以使他們與神靈更加接近，更能領會神的旨意。其實許多遠古的文明都是借助黑暗以及藥物試圖與神靈建立精神上的溝通，比如考古學家在法國終日黑暗的巖洞里發現的冰川時代壁畫就被懷疑與宗教有關；中國三星堆文明中的祭司據研究竟是盲人；南美瑪雅人的王室更是有咀嚼可卡葉從中獲取可卡因的風俗。

這些被稱為“基瓦”的祭祀場被建成半地下式，許多考古學家認為它們代表著活著的人和祖先靈魂交流的中間地帶。阿納薩基人信奉祖先崇拜，認為陰間對應天堂，是祖先居住之所。在梅薩維德的建筑物中，“基瓦”的總數占所有房屋的1/3，考慮到當時低下的生產力，崖居人應該說是很虔誠的信仰者了。

在遺址的中間有個復原了的“基瓦”，進入其中的唯一途徑是頂部的一個木梯。順梯而下，地下靈堂里十分昏暗，只有從入口處照下來的一束陽光。墻壁上裝有墻階和壁龕，不知道是不是用來供奉祖先神靈用的。地上有一個圓形的洞，并有凹槽通向兩邊的墻壁，是用來生火的。生火產生的煙塵會通過入口排出去。當年的阿納薩基人就是圍坐在篝火旁，傳遞著煙草，在跳躍的火光和精神的恍惚中討論部落事務，完成各種宗教儀式和與祖先靈魂的對話。

除了如“懸崖宮殿”這樣的穴居村落，整個梅薩維德公園到處還散落著阿納薩基文明1000年間不同時期的不同遺跡，包括文明早期簡易的建筑。這些建于6世紀的房屋也是半地下的，早期的居民在地上挖出一個長方形的平整的坑，并將挖出的土壤堆積在一個長方形的一側，然后在上面和側面用木棍支撐，并附上茅草，形成早期的住宅。后來，阿納薩基人掌握了建造復雜房屋的技術，也許是出于祖先崇拜的信仰，他們在宗教祭祀的建筑中保留了祖先的居住方式，認為這樣就可以和祖先的靈魂進行精神上的交流。

很多遺址曾經在廢棄上百年，在數代之后，當年先民的后代又回到祖先生活的地方，重新建造房屋。有的遺址竟然被廢棄數次，留有不同時期建筑的形式，最多的時間間隔達200年，而其前后建筑風格之間又存在傳承性。不過在13世紀最后一次被廢棄之后，阿納薩基人再也沒有回來。現在，也只有零星的普韋布洛印第安人回到這里尋找自己可能的祖先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