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黨”，且薅且珍惜

陳穎

薅P2P羊毛，挖互聯網金融墻角——羊毛黨，所到之處錢財一掃而光，不留一絲痕跡。他們可能就潛伏在我們身邊，抑或就是我們自己。

P2P老板跑路司空見慣。蹊蹺的是，不久前，廣州P2P平臺“民間財富”被爆提現困難，法定代表人失聯，位于廣州新城的辦公室人走樓空，居然有人為之叫冤：不是老板想跑，而是“羊毛黨”跑路，老板不得不跑。

什么是“羊毛黨”？簡單說，就是一群聯合起來“薅”P2P平臺注冊福利、投資福利、收益福利的投資客。由于資金門檻低，也不需要什么技術，“羊毛黨”可謂無處不在，他們可能就潛伏在我們身邊，抑或就是我們自己。

薅，讀hao、一聲，組詞：薅羊毛。

初階：玩5塊錢，薅垮P2P

2015年4月1日，廣州e貸為增進人氣，推出了一場優惠活動：新注冊會員在活動期間都可獲得5元獎勵，若成功投資1000元可再獲10元獎勵；同時，老會員每推薦一位新會員，將獲得5元獎勵。

可是，令平臺負責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到活動首日當晚12點，注冊量達到一個“不可控”的天量，一瞬間就突破1萬人。如果繼續下去，不出幾個小時，平臺就會被自己發放的福利活活拖垮。

難道是黑客攻擊？可是所有IP地址均不重復，用戶信息也全部為真——原來是“羊毛黨”！

無奈之余，廣州e貸冒著平臺信譽受損風險，提高了注冊難度，方才躲過一劫。

事實上，廣州e貸是非常幸運的——只是遇到了一群只吃注冊福利的“初級羊毛黨”。

找到“初級羊毛黨”的方法很簡單：就是在QQ群中搜索“羊毛”，各種“羊毛群”立即鋪滿整個電腦屏幕。進入任意一個群后，就能看到各種簡單明了的刷屏信息：某平臺、某福利。

有趣的是，記者隨機搭訕了群里幾十位“羊毛黨”，許多人日常工作都是普通的白領。

白領“西紅柿”自稱原來是“剁手黨”，一見到電商優惠就忍不住“敗家”。后來，一個偶然的契機，她在同事的指引下成為“羊毛黨”，漸漸地發現，這個“黨”不但不“敗家”，還能貼補家用。

“西紅柿”算了一筆賬：某平臺推出活動：注冊就送8元紅包，投資100元次日贖回返利8元，并送6000元體驗金，10天利息為15元。也就是說，注冊后投入100元，就可獲利8+8+15，共31元收益。

目前，P2P平臺此起彼伏，這樣的福利每天都能遇到好幾個，只要勤快點，“西紅柿”利用白領日常工作的間隙，一個月大致可獲利數千元，年化收益可以達到50%以上。

千萬不要小看一個“西紅柿”——如果可以控制幾萬個“西紅柿”這樣的初級“羊毛黨”，就進階成為“羊頭”。

前不久，某P2P平臺在App端推出優惠活動，首次注冊可獲得8000元體驗金收益，折合20元；推薦一名新用戶，推薦人可以獲利3000元體驗金收益，折合8元。

這種好事被一位“羊毛黨羊頭”瞅中了，他在QQ群中不斷“推薦”，轉瞬就集結了十萬名新用戶，以平臺承諾標準計算，“羊頭”可獲利80多萬元。最終結果是，平臺與“羊頭”展開談判，以2萬元息事寧人。

不過，如果沒有“羊頭”這種狠角色，許多P2P平臺可能連玩都玩不了。

中階：指揮千軍萬馬的“羊頭”

在P2P剛剛興起的時候，平臺對“羊頭”只有恨。

因為，那時候的“羊頭”都是“詐騙犯”，一個人擁有成百上千個手機號、身份證、銀行虛擬卡，每當遇到P2P平臺推出優惠活動，便沖上去“狂薅”，對平臺的傷害顯而易見。

為此，P2P平臺絞盡腦汁防范“羊頭”的虛假注冊，比如客服人工識別身份證，或是要求語音識別。簡單說，就是驗證“真人”。

但是，眼見“假人”玩不了，一些“羊頭”索性開設網站、微博、微信公眾號，尤其是QQ群，大肆宣揚自己的致富寶典，由此廣募真人粉絲。漸漸地，竟然形成了“十大羊頭”、“廣州TOP20羊毛黨”這樣的社群團體，通過社交軟件轉發消息，集中對P2P平臺進行“薅羊毛”行動。

與此同時，P2P平臺也出現了數量暴增，一些平臺發現粉絲越來越供不應求，索性就與“羊頭”結盟談起了“戀愛”。

簡單說，就是平臺委托“羊頭”拉人氣。據傳，深圳P2P平臺×時代就與著名“羊頭”大勇展開合作，短短一個月搞定7000+用戶數，全部是真實邀請客戶。

甚至于，有的平臺專門去聘請“羊頭”，讓其擔任平臺高管，專門負責用戶開發。

顯然，“羊頭”能夠帶來平臺的活躍度與交易量。但是，“羊毛黨”都是黏性極低的短視者，是很難留住的，平臺的人氣如何長期延續？

答案竟然是不斷拋出餌料吸引新的“羊毛黨”入駐。

比如，上述的P2P平臺“民間財富”每個月都會推出七八項優惠條款，包括投標獎勵、線下充值獎勵、注冊送紅包、約標獎、續投獎勵、幸運獎、滿標獎、好友推薦獎勵、開門利是獎……

其實，這也是平臺無可奈何之舉——舉目望去，真正的投資者早已被少數幾個大平臺占據，剩下的絕大多數都是“羊毛黨”。

于是，有一種P2P平臺，索性打起了羊毛黨的主意。簡單說，就是在一兩個月內密集推出大量的投資或注冊優惠，吸引“羊毛黨”進入，然后突然卷款跑路，人間蒸發。

遇到這種情況，對“羊毛黨”而言，每一個人投資有限，一般都不會深入追究；但平臺卻撈了一大筆錢，反正是要跑路，能撈多少撈多少。

正是市場的險惡，催生出“羊毛黨”的一大“奇葩功能”：甄別P2P平臺真偽。具體來說，一旦羊毛黨察覺出平臺有異，他們要么不去，去了也跑得最快。

民間財富其實就非常有問題——為降低母平臺上的投資項目的集中度，民間財富其實是中大財富與廣州另一家平臺的影子平臺，而后二者早在去年就被經偵立案。事情的真相很可能是，羊毛黨在察覺出有異后，搶先跑路，反把平臺套牢了。

要數“羊頭”界的好人，非“通哥”莫屬。此君在薅羊毛的同時，還能兼著打黑，包括預警了克克貸、好收益等不良平臺，不但保護了“羊毛黨”，也保護了不少普通投資者。

高階：“團長”接管P2P

當手中積聚的“羊毛黨”越來越多，一些“羊頭”就不再甘心只做“薅羊毛”了，而是要做更高階的“團長”。

“團長”的主營業務其實就是坐莊。其操作手法，一般就是挑選出自認為比較健康的平臺，然后直接與平臺運營總監談判，以幫助平臺提升人氣為籌碼，換取更高的回報——這其實與股市中“打新股”的概念完全一致。

據業內人士透露，目前在廣州，知名的“團長”就有二十多個，每名“團長”都控制著少則一個億，多則幾個億的資金，一些平臺被“團長”領人坐莊后，實際上已經被“綁架”。

和股市一樣，既然能夠坐莊，當然也有分手的時候。賺的足夠多后，首先是“團長”脫身，然后“團長”手下的“羊毛黨”散去，最后的籌碼就全部砸在普通投資者和平臺手上，嚴重時將發生平臺資金鏈斷裂。

有時候，“團長”坐莊也是缺錢的。這時，一些“團長”可能就會與一些平臺的資產端合作，類似于過橋業務，利用手下“羊毛黨”在平臺上偽造大量優質短期借款信息。當“團長”拿到這筆錢后，就會轉而對另一平臺進行坐莊操作——操作成功，“團長”與兩個平臺尚且相安無事；一旦失敗，就又多了兩個死去的平臺。

不過，撤莊或是過橋失敗，并不是游戲的結束。“柳樹開花”是深圳一名控制著2萬名“羊毛黨”的“團長”，他做的業務不是坐莊，而是借貸。即一些平臺發生提現困難的時候，“柳樹開花”會與平臺磋商借貸事宜，這就等于是“接管”平臺。

雖然有“趁火打劫”之嫌疑，“柳樹開花”說，自己是最有良心的“團長”，應該得到平臺和投資者的表彰——“羊毛黨”的圈子里流傳著這樣一件“沒良心”的事：某“團長”帶人坐了廣州某平臺的莊，收了該平臺的好處；未料不久“團長”發現長沙某平臺更有賺頭，索性不打招呼直接“轉莊”，逼死了廣州的平臺。

或許正是“羊毛黨”逼死P2P平臺的案例越來越多，P2P界逐漸興起了一股“反羊毛黨”的輿論風潮。尤其是在最近，知名P2P平臺“積木盒子”在推出“注冊投資100送60獎勵”的營銷活動后，懷疑部分注冊用戶為“羊毛黨”，單方面對“可疑者”作出“限制提現”的措施，引發強烈反彈。

網貸被薅疼，羔羊也頂人——P2P“羊毛黨”且薅且珍惜。

不過，“柳樹開花”并不認可時下的“反羊毛黨”論調。他告訴記者，目前“團長”能夠接管的P2P平臺少之又少，因為投資項目實在不好，平臺根本拿不出像樣的抵押物。因此，與其說是“羊毛黨”逼死P2P平臺，不如說那些垮掉的P2P平臺疏于風控，不斷拋出各種脫于實際的營銷活動，其出發點可能就是為了圈錢。

“羊毛黨”來像一陣風，走像一陣風，一來一去蘊藏著平臺的流動風險。可真正身板硬的P2P平臺，也斷然不會被風輕易地吹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