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沒熟

朱輝

與傳統印象中心平氣和、慈眉善目的老人不同，現在許多老人情緒比年輕人更不穩定，動不動怒發沖冠作魯迅狀，我岳父就是如此。

“大志在外企都升到大區經理了，年薪過百萬……”那天閑聊，老婆說起她那位發跡了的表哥，正樂呵呵看著電視的岳父忽然表情突變。“白眼狼！”他氣呼呼地噴出三個字。

大志表哥名校博士，一副溫文儒雅的樣子，似乎并不像白眼狼。岳父開始回憶往昔，表哥他們一家在農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此段描繪顯然用了一些文學修飾手法）。那時岳父已經在縣城當了個小干部，便把大志接到家里，讓他在縣城最好的小學、中學上學，如此才有了后來的大志博士。

“沒有天哪有地，沒有我哪有你？”岳父說到動情處，只恨耳邊沒有響起改編版插曲《酒干倘賣無》。 “這幾年大志來看過我嗎？沒有！去年我在醫院住了兩個月，他家就住醫院附近，他都沒來看過。”岳父越說越生氣。

其實如同岳父這樣幽憤的人不少，年輕人中也有，比如朋友阿華。阿華讀過不少成功學著作，知道和比自己強的人做朋友，必能帶動自己積極向上。于是凡是扯得上邊的人脈關系，必積極利用。凡將來與我有用之人，雖遠必交，為此每年飛來飛去參加婚喪嫁娶，飛機票都花了不少錢。然而交來交去，連兒子上個名牌小學的門路都沒有，于是阿華也幽憤了，也罵起了“白眼狼”。

岳父也好，阿華也罷，骨子里都把對別人好當作放高利貸，希望得到超值回報。然而這種“好”并沒有契約，人家沒有償債義務。岳父這樣做長線的幽怨幾句情有可原，阿華做短線，投機分子而已，哪有資格怪別人？

社交學有個“150人定律”，意思是最優秀的人最多也只會有150個社交對象。你不在人家150人名單里，自然會被忽略。150人名單既會有功利因素，也有緣分的作用，靠硬擠是擠不進去的。

“我種下一顆種子，終于長出了果實，今天是個偉大日子”——《小蘋果》里的這段唱腔膾炙人口，但現實生活中，種下種子，可不一定就會結出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