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倩

國慶節前最后一個周四,是任曉平出門診的日子。上午不到八點,特需門診外等待加號的患者已經排起了長隊。不少外地患者都是沖著任曉平的名氣而來,他們大都在媒體上看到了關于這個“瘋狂”醫生鋪天蓋地的報道。在患者眼中,這個大夫連人頭都敢換,自己這點兒“小病小災”也就更不在話下了。
2015年9月,一則《中國醫生要參與世界首例“換頭術”》的消息讓任曉平突然進入公眾視野,而英國《每日郵報》、美國《華爾街日報》等媒體對進展的披露似乎加深了“換頭”的可信度。緊接著“2017年哈醫大附二院將實施全球首例換頭手術”的說法不脛而走,似乎這個百年待解的醫學難題即將實現。
任曉平的身份是哈爾濱醫科大學附屬第二醫院骨科副主任、手顯微外科中心主任、博士生導師。一提“換頭”,他已經有些頭疼了。他趕忙辟謠,兩年后首例換頭手術的消息不實,何時手術也沒有具體時間表。即便如此,任曉平和他的研究領域卻成為網絡的熱門話題,“中國醫生居然研究這么前沿的學科”,加之與任曉平尋求合作的國外醫學專家在媒體上的力薦,這個之前幾乎默默無聞的手顯微外科醫生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我不喜歡被關注,既然現在大家都關心,我也坦誠面對。”任曉平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上午八點,任曉平開始接診。患者多是四肢骨科疾病或者周圍神經、肌腱損傷,需要進行肢體再植、關節置換或者是損傷修復、重建。
有的病人趁任曉平寫病歷的工夫也會搭上兩句:“任大夫,我在報紙和電視上都看著你了,就是那個換頭的事兒。”任曉平只是點頭笑笑。一般情況下,他每次坐診平均要看四十多個病人,再算上加號的,能有七十多個。只要有病人要求加號,他基本都會同意。“我行醫30多年,沒跟患者吵過嘴,打過架,”任曉平笑著夸起了自己,“因為我天性隨和,在我這里沒有醫患矛盾。”
到了九點,任曉平已看了3個病人。第4號是一個叫王智的80后女孩。她告訴任曉平,她是為父親做換頭手術前來咨詢的。她將父親的所有病歷掏了出來,因為頸脊椎損傷,父親肩部以下完全癱瘓,還要靠呼吸機維持生命。“我們想給他做換頭的手術。”王智說。
“任教授看上去很平靜,但心里估計很吃驚。”王智對《中國新聞周刊》分析說。此時,因換頭術已采訪數日的東方衛視正在跟拍任曉平日常接診,沒想到居然真有想換頭的送上門,“這么巧?不會是托兒吧。”攝像師心里也打起了鼓。
王智是半年前開始關注任曉平的。
2015年4月,一名身患霍夫曼肌肉萎縮癥的俄羅斯男子瓦雷里·多諾夫向媒體透露,他已決定讓意大利醫生塞爾吉奧·卡納維羅為其實施世界首例人體換頭術,把自己健康的頭接在一個全新的身體上。他也成為世界上第一個換頭術的志愿者。
2015年初,卡納維羅就在《國際外科神經學》上刊登了一篇關于腦移植技術文章,稱目前相關技術可以實現“換頭”。為了達到這個目標,從2014年起,卡納維羅即開始尋找全球的合作者,通過論文檢索,他發現任曉平在這一領域頗有建樹,提出合作意愿。之后,國內媒體關注“換頭術”時,大多會采訪這位卡納維羅的中國合作者。
任曉平有過在世界著名的手顯微外科機構的工作經歷,曾參與世界首例異體手移植手術,在復合組織移植方面經驗豐富。所謂復合組織,是由幾種形態、功能都不相同的簡單組織組合在一起。以手移植為例,和臟器等簡單的組織移植相比,它要涉及皮膚、骨骼、肌腱、血管等多種組織,移植手術更為復雜。
2013年,任曉平團隊在哈醫大進行了世界首次腦部移植的老鼠實驗,之后計劃將實驗對象轉為靈長類動物。這也是卡納維羅選擇與任曉平聯手的原因,“他看中是我們的科研能力,借助國內的基礎研究平臺。”任曉平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2015年6月12日,卡納維羅與任曉平均受邀參加了在美國馬里蘭舉行的美國神經和骨科醫師學會年會。任曉平作了《異體頭身重建臨床前動物模型設計及實驗研究》的演講,從異體重建的概念、可行性、臨床意義、面臨挑戰以及解決的辦法等方面作了學術分享。
任曉平不贊同,甚至有些反感“換頭術”的叫法。他在此之前發表了一篇名為《異體頭身重建的概念、挑戰和機遇》的文章,首次提出了“異體頭身重建”概念,即把患者的頭部重建在另一個身體上。
會議開始前一周,《華爾街日報》用了一整版介紹任曉平團隊的實驗進展,加之會議上媒體的報道,這個“換頭”項目很快引起關注和討論。
轉折點是8月的一次會議。2015年8月23日,卡納維羅應邀來華,參加由哈醫大和中國工程院舉辦的“2015年中國生物醫學進展國際學術會議”,并在哈醫大進行六天的學術訪問。他作了關于頭顱移植的主題報告,與任曉平就相關手術問題進行了數次交流。
之后,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卡納維羅透露中國是手術的最佳地點,加之之前“兩年內完成頭顱移植手術”的說法,關于兩年后將在哈醫大進行換頭手術的消息迅速熱傳。作為“主刀醫生”的任曉平成為媒體熱捧的對象,而炒作的質疑聲四起。
任曉平去找卡納維羅:“你為什么這么做呢?”“這是我的處事哲學。”卡納維羅說。
曾長期在國外工作的任曉平對卡納維羅的高調行事風格并不陌生。在他看來,西方人更喜歡張揚。但當看到卡納維羅詳細的簡歷時,他眼前一亮,對方履歷豐富,“他發表的學術文章是我的兩倍,都是在有學術分量期刊上發表的。”任曉平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可任曉平不得不先為這個制造“麻煩”的合作者“滅火”。像如今其他新聞一樣,劇情很快出現反轉,哈醫大和任曉平均出面否認了卡納維羅的說法。在任曉平看來,卡納維羅說臨床實驗需要兩年,又與自己的團隊合作,媒體自然聯想到2017年在哈醫大實施手術。“作為一個合作者,我不喜歡拆對方的臺,但這是媒體誤讀,現在的確沒有時間表。”任曉平攤開雙手說。
但對于卡納維羅拋來的橄欖枝,任曉平并不意外。“因為我的閱歷,”口才極佳的任曉平像說繞口令一樣介紹自己的優勢,“在這個領域,很多醫生是搞科研不做臨床,或者是做臨床不做科研,像我這樣既搞科研又做臨床的幾乎很難找到了。”任曉平邊說,邊用腳尖有節奏地敲打著地板。
任曉平習慣將自己與宏大的時代聯系起來,“這個項目跟我合作,我代表的就是國家、民族。”高調的卡納維羅曾評價任是這個領域實力最強的醫生,“這背后折射的是中國的科研,表面是恭維我,其實是在恭維中國。”任曉平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事實上,任曉平有著驕傲的資本。他的辦公室更像是榮譽展室,墻上掛著諸多證書、聘書與合影。其中數張照片和證書與世界著名手顯微外科機構、美國路易斯維爾大學克拉納特手顯微外科中心有關。
1996年,出國前的任曉平已是哈爾濱第一醫院骨科副主任、手顯微外科學科帶頭人,實施了黑龍江第一例斷肢再植手術,還榮獲了哈爾濱百大科技新星稱號,被選為黑龍江省人大代表。那一年,他35歲,無論仕途還是科研,幾乎都是一片坦途。
盡管如此,他還是有了出國繼續深造的念頭,申請去了美國路易斯維爾大學克拉納特手顯微外科中心,并展開對異體復合組織移植的研究工作。
手作為復合組織的典型代表器官,當時是研究的重點。不像一些臟器移植手術,復合組織免疫原性極強,“如果解決不了排異反應,上皮組織首先會把它排斥掉,造成壞死。”任曉平說。
當時,科研團隊已經著手通過豬來構建模型。由于豬的免疫系統與人較為接近,這個模型若成功對實施人手移植將起到重要意義。然而,模型建立過程并不順利,前肢移植后會打上石膏,但豬會四處活動,移植的前肢則再次折斷。根據美國相關規定,為避免實驗動物的痛苦,要將其處死,導致之后重要的排異反應實驗無法進行。而任曉平的工作就是改進或重建實驗模型。
任曉平發現,之前移植是“切”的豬腿的肘關節。他研究之后應用復合組織皮瓣技術原理,只“切”小腿的一部分,保持肘關節和腕關節完好,使損傷降到最低。1999年,作為團隊核心成員,任曉平參與完成了全球首例手移植手術,而團隊制定的聯合免疫治療方案,一直被沿用至今。到今年,這位接受移植者的手已存活16年,也成為存活時間最長的病例。
在任曉平的辦公室陽臺上,放著一只豬耳朵模型的擺件,上面刻著“We couldnt have done it without you”(沒有你,我們無法完成)。這是該中心專門為任定制的紀念品。擺件旁邊的相框里是八十多人團隊的紀念名錄。“這些網上都能查到。”在任曉平看來,一個中國醫生在全世界頂尖的手顯微機構獲得肯定是莫大的榮耀。
剛到美國時,他月薪只有2100美元,因為老婆孩子跟著也來到美國,收入就顯得捉襟見肘。等從事臨床研究之后,薪水漲到了4000美元,日子慢慢寬裕了些。“那時我的博士后同學來美國,月薪也只有1400美金。”任曉平感嘆自己的幸運,遇到了優秀的團隊和好的項目。
在任曉平辦公室里,有一臺咖啡機。他保持著在美十多年喝咖啡的習慣。他從抽屜里找出兩本美國護照,攤開在桌面上,其中一本已經過期。“很少有人知道,2004年我就成了美國公民,”他指了指嶄新的護照,“我不喜歡藏著掖著,這并不影響我是中國人。”任曉平倚靠著轉椅,用純正的哈爾濱口音講述他的家國情懷,“張明敏不都唱了,這是中國心嘛。”
2012年,應哈醫大校長楊寶峰之邀,任曉平以特聘教授、外國專家的身份引進回國工作。而哈醫大是任曉平的母校,他曾是該校79級臨床醫學專業的學生。回國前,美國的朋友勸他三思,海歸回國工作面臨體制、思維方式、人際關系多重束縛,但他說做好了困難的準備。隨后,他把妻子和兩個女兒留在美國,只身一人回國。
任曉平從事“換頭”研究并非突發奇想。自上世紀末手移植成功之后,2011年,美國哈佛大學醫學院一家附屬醫院進行了世界首例全臉移植手術,并取得了成功。“都一一攻克了,研究頭部移植也就很自然了。”他再次把科研的意義延伸至國家榮譽的維度,“類似的首例手術不是美國就是歐洲的,為什么不能是中國呢?”

任曉平(后右)與塞爾吉奧·卡納維羅醫生(后左)及首位即將接受換頭術的患者(前右)。圖/受訪者提供
科研似乎也帶上了某種使命感,只不過與日后的西方合作者相比,任曉平和他的團隊選擇東方式的低調。
要做頭部移植,有三個技術性難題是無法繞過的。第一道門檻就是中樞神經再生。主流醫學理論認為,中樞神經細胞是不可再生的組織,移植手術不可能不觸及中樞神經,頭“搬”到新的身體上,如何實現中樞神經重新連接并發揮作用要打上一個問號;其次是免疫排斥反應,頭比手更為復雜,制定有效的免疫治療方案是一大屏障;再者是大腦缺血再灌注損傷問題,大腦缺血時限為4分鐘,否則會造成不可逆的功能性損傷甚至死亡。
任曉平把團隊的二十多個人就此分成了三個組,代表著三個攻關方向。博士生宋揚負責缺血灌注損傷的研究。每次做小鼠實驗時,他要負責監測、控制供體的指標,保證供體在最好的生命體征狀態下與受體的頭部相接。
即便是給老鼠“換頭”,也并非是“一刀切”,而是需要一點點解剖,一般完成一個小鼠模型要5到7個小時,有時到了最后還沒做完,小鼠就斷了氣。“所以有些時候很沮喪。”宋揚對《中國新聞周刊》說,因為都是在顯微鏡下操作,手術難度并不低。
在宋揚眼中,自己的導師頗有學者范兒,思維縝密,邏輯性強,博聞強識,要求極為嚴格。每位成員必須作詳細的實驗記錄,一周統計一次,在周會上,每個人要講解一周的進展,提出問題,任曉平給出解決方案或思路。
回國僅一年時間,任曉平即成功進行了全球首次腦部移植的老鼠實驗。2014年12月,任在《CNS神經科學與治療學》雜志發表了其研究成果,老鼠手術后存活最長的達到了一天。“實驗‘犧牲的小鼠有上千只了。”宋揚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在任曉平的實驗室中,中間擺著數張用于做實驗的手術臺,以及專門為小鼠量身打造的“迷你”呼吸機。這位海歸似乎不大講政治,將國家領導人和省領導視察實驗室的大幅照片掛在靠里的位置上,而將《華爾街日報》關于他的整版報道印在一米見方的背景板上,貼在了醒目的地方。
“這期報紙,頭版三條涉及中國的新聞,頭條是‘東方之星沉船,其次是SAT考試作弊,只有我這條是正面報道。”任曉平用手指著背景板,“一定要正向宣傳,這個是我們國家一個機遇,醫學領域挑戰很多,找到一個好的點不容易。”
事實上,任曉平和團隊也在嘗試和改進不同的解決方案。上世紀的狗頭移植實驗,手術之后動物需要戴上呼吸機才能短暫存活,而任曉平對實驗進行了改進,供體頭部解剖處從頸部移至中腦,這樣供體仍會保留腦干,生命存活的基本中樞的存在就保證供體不需要戴呼吸機。
對于缺血再灌注損傷,任曉平也提出自己的解決路徑。受體與供體的解剖由兩個團隊一起做,控制好時間,將受體的頭部在“搬”之前與供體通過“管子”相接,這樣雖然“搬運”時受體與身體分離,但與供體相連保證循環不會中斷。“所以說,這個不是腦外科的手術,是多個專業和學科的整合。”任曉平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至于中樞神經是否再生的問題,任曉平也有自己的理解。脊髓神經纖維再生不需要100%的連接,只需要15%到20%到就可以滿足基本的生理需要。再者,遭受事故的脊椎損傷者受到的外力一般在26000牛頓左右,而手術刀“切割”只有10牛頓,“一塊豆腐,用刀刃切和用刀面拍的能一樣嗎?”任曉平說,兩年之前,美國一所脊髓外科中心利用脊髓的兩旁植入多電極片,釋放沖動的方法,讓脊髓截癱患者站了起來。
“我們現在也在測驗手術刀的強度,到底是用鉆石刀、石英刀還是納米刀。”任曉平說,他們正在設計相關的手術設備,正與哈工大的團隊聯合攻關。
在任曉平看來,不論小鼠術后存活是一小時還是一天,它的現實意義是驗證實驗的思路是可行的。下一步,他和團隊準備著手靈長類動物實驗。他打算選用性情溫順的食蟹猴作為實驗對象,“還有一個原因,這種猴便宜啊。”任曉平抿著嘴說。
事實上,一直以來的實驗經費問題讓任曉平有些困擾。他曾多次申請973等國家級課題,但均無果而終,“主要是這個領域比較窄,沒幾個人懂。”任曉平這樣歸結失敗的原因。
在任曉平自我評價中,自己是這個領域優秀的領導者和領航者,“如果國家能給一定的支持,集中優秀人才和優勢資源,可能會更快取得重大突破,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但任曉平覺得自己也是幸運的,哈醫大前后在其項目上已投入一千萬。
“我回國時預想到了困難,但現在的困難比我想象得要大,海歸做點事情多不容易。”任曉平再次將課題的意義上升到國家層面,“這直接影響中國現代醫學的世界地位,如果做成了,對相關領域也有促進作用,不做永遠就沒有機會。”任曉平欠著身,一臉嚴肅。
只要回歸生活,任曉平馬上就輕松起來。午飯后,他與在美國的妻子和讀高一的小女兒視頻聊天。妻子發來一段小女兒的花樣滑冰的視頻,在最近這次比賽中,女兒獲得第二名。“她現在是青春期,不愛搭理我。”任曉平得意地嗔怪道。
小女兒喜歡花樣滑冰,但任曉平并不希望小女兒成為第二個關穎珊,這位在西方生活工作十多年的學者似乎下意識開啟了東方家長的教育模式,“這可以作為業余愛好,但以后還是要學醫。”在父母的影響下,任曉平的大女兒從醫學院畢業后,就進入美國一家醫院當住院醫生。
妻子和大女兒都看到了國內關于任曉平的報道,“她們都鼓勵我,說干得不錯。”任曉平笑了。而在他看來,媒體也是一把雙刃劍。如今,他對媒體的心態復雜,一方面報道引發關注,可以呼吁得到國家層面的支持;但一些媒體和業內的評論令他不悅,“評得亂七八糟,業內人士都說外行話,主要是這個領域太窄、太專業了。”任曉平邊說邊搖頭,“很多報道缺乏科學性,但主流還是好的,科學要的是正向的、積極的。”
他會自動屏蔽負面評論,婉拒了一些采訪,叮囑找他的電話不要接進辦公室。宋揚還記得,媒體報道鋪天蓋地出來后,導師一如往常平靜,只是囑咐他們不要受網絡影響,做好分內工作。“等我做猴子實驗時,我不會再公布了,省得天下大亂,給自己找麻煩。”任曉平說。
其實,爭論最多的還是這項研究的倫理困境,可能會帶來性別、生育、自我認識等一系列生理和心理問題。但在任曉平看來,頭部移植首先是延長生命,其次才是改善生活質量。所以,生命和生存的需要,是要高于倫理的。
在2015年6月美國神經和骨科醫師學會年會上,那位同意接受換頭手術的俄羅斯男子現身會場,向提出反對意見的倫理學家發問:“換位思考,你坐在輪椅上還會反對嗎?”這一次主動找上門來的患者家屬王智對反對聲音也不以為然。她的父親常年躺在床上,毫無生活能力,希望通過手術,哪怕讓父親成為一個“正常的殘疾人”。
對于爭論,任曉平并不陌生。上世紀末,實施首例手移植手術前,類似的反對聲音同樣刺耳,所以他對爭議并不擔心。
話題重新回到換頭移植的科研意義。任曉平在實驗中發現,將年紀大的老鼠和年輕的老鼠聯在一起之后,年紀大的老鼠的心臟出現了年輕的跡象。“相關實驗找出機理和影響因子,再研制出藥物,這對延緩衰老,解決人口老齡化都有現實意義。”任曉平認為,頭部移植研究的潛在意義遠遠大于研究本身。
現實有諸多挑戰,可任曉平依舊正能量滿格。在科研中,他訂購的國產試劑雖然質量稍差,缺少合理的說明書,甚至藥效達不到預期,但他更愿意縱向比較,“中國的科研進步很快,比我出國前強多了,連《華爾街日報》都說我的是明亮的大實驗室。”
接診時,任曉平告訴王智,頭部移植處于科研階段,如果有突破和進展會告知她。王智很清楚,手術不可能短期內實現,“哪怕到時輪不到我父親,也覺得離希望進了一步。”王智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我說沒有時間表,但我也沒排除是兩年內,”任曉平說直覺告訴他,或許幾年內就能攻克,“但直覺代替不了科學。”
樂觀的任曉平也作了最壞的打算,也許這項研究用一代人的時間都無法實現,“那我就搭建起一個平臺,準備好成為第一個犧牲者。”任曉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