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用英文中醫辭典》針灸經穴英譯評析

黃光惠

摘要：本文對《實用英文中醫辭典》中的針灸經穴英譯進行評析，發現其主要翻譯策略以直譯為主、音譯為輔、意譯補充，該翻譯策略有助于保留中醫文化特色，也有助于西方學習者學習針灸知識。本文同時提出該辭典中針灸經穴相同詞翻譯的統一問題，并對一些經穴名因漢字通假字、一字多義、文化內涵深奧等原因而出現的誤譯進行辨析，以期促進針灸經穴翻譯國際標準的建立。

關鍵詞：實用英文中醫辭典；針灸；經穴；翻譯；誤譯

DOI：10.3969/j.issn.1005-5304.2015.09.002

中圖分類號：R2-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04（2015）09-0004-04

Comments on Translation of Acupoints in A Practical Dictionary of Chinese Medicine HUANG Guang-hui （Fujian Health College， Fuzhou 350101， China）

Abstract：This article made comments on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of acupoints in A Practical Dictionary of Chinese Medicine. It found that its main translation strategy was literal translation supplemented with transliteration and free translation， which made contributions to the reservation of the features of TCM culture and helped western learners grasp the knowledge of acupuncture and moxibustion. It proposed unification of the translation of the same word in different acupoints， and analyzed some misinterpretations due to polysemy and Chinese interchangeable characters， with a purpose to promote the establishment of an international standard for the translation of acupoints.

Key words：A Practical Dictionary of Chinese Medicine；acupuncture and moxibustion；acupoints；translation；misinterpretation

針灸是中醫較早進行對外交流和國際傳播的項目。1982年，美國成立全美針灸和東方醫學委員會（NCCAOM）。2010年，NCCAOM美國執照針灸師的考試在中國大陸開通。雖然針灸許多內容在國際上已逐漸形成共識，但經穴名的翻譯還存在一定爭議。1991年，世界衛生組織（WHO）頒布了《國際針灸命名推薦標準》，規定針灸經穴的命名由國際代碼、漢字和漢語拼音組成[1]。這種譯法看似簡潔，但丟失了經穴的文化內涵。英國著名中醫翻譯家Nigel Wiseman（魏迺杰）主張翻譯經穴的意思，其編寫的《實用英文中醫辭典》（A Practical Dictionary of Chinese Medicine，以下簡稱《辭典》）在WHO針灸經穴的命名基礎上增加經穴名的英譯，如云門：“LU2 云門yun men，Cloud Gate”[2]746。這一方法在實踐中也受到推崇，如澳大利一家針灸網站就給經穴名一個“English name”[3]。

Wiseman所制訂的英文中醫術語體系不僅被許多

基金項目：福建省教育廳社會科學研究項目（JB12568S）

翻譯者采用，還被美國三大中醫文獻出版社的其中兩家（Paradigm Publications和Blue Poppy Press）指定為出版品的英文詞匯標準[2]3。因為經穴名的翻譯尚未納入WHO標準，所以目前譯法不盡相同。鑒于Wiseman所編撰的《辭典》在西方具有一定的影響力，因此，筆者認為有必要對《辭典》的針灸經穴名英譯進行評析。目前，關于針灸翻譯的論文主要是探討總體翻譯方法，尚未發現專門針對《辭典》中的經穴名英譯進行探討。為此，筆者就《辭典》的經穴名英譯進行評析，以期促進經穴譯名的統一。

1 《辭典》針灸經穴翻譯評述

1.1 主要策略

經穴是指屬于十二經脈與任、督二脈的腧穴，各腧穴有一定的部位和命名。《素問·陰陽應象大論篇》有“氣穴所發，各有處名”，《千金翼方》也說“凡諸孔穴，名不徒設，皆有深意”，說明各經穴的名稱都具有一定的意義。古代醫學通過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以取象比類方法對經穴進行命名。Wiseman注意到中醫有許多專有名詞是通過這種取象比類或隱喻的方法進行命名，他提倡用“仿造法”（即直譯）[4]。如中醫的“風火眼”應該譯為“wind-fire eye”，因該病名含有臨床價值，有助于對中醫概念系統化的理解，也涵蓋熄風降火的治療原則。他認為，“仿造法”不僅能保存精確的中醫專業術語定義及其概念的起源，而且還能闡明中醫思想和中國文化的思維[5]。針灸經穴是中醫特有的概念，在英語國家屬于概念空缺。Wiseman采取的翻譯策略可歸納為：直譯為主、音譯為輔、意譯補充。

1.1.1 直譯為主，形象生動 《辭典》直譯了大部分的針灸經穴名，其譯法應用到經穴的各種命名中。①按人體解剖部位命名，如腕骨（Wrist Bone）、肺俞（Lung Transport）等。②按經穴位置命名，如足三里（Leg Three Li）、乳中（Breast Center）等。③按人體生理功能、治療功能命名，如承泣，本穴喻“泣時淚下，穴正相承”[6]44，直譯為“Tear Container”，光明譯為“Bright Light”；按穴位治療功能命名，如聽會，是指“耳聽之竅會，主聽覺病”[6]234，直譯為“Auditory Convergence”。④以取向比類命名的經穴名也大都直譯為主，如絲竹空，“絲竹”為音樂總稱，“空”通孔，該穴近耳，喻耳常聽絲竹之音，有譯為“Musical Instrument Hole”[6]230，而《辭典》直譯為“Silk Bamboo Hole”[2]748，保留其隱喻的意象，加上適當的注解，應該是比較好的策略。又如懸鐘，因此穴位于尖骨下外踝，形如懸鐘，故譯為“Suspended Bell”[2]748，保留了該穴命名形象生動之處。

1.1.2 音譯為輔，保存特色 Wiseman提出維持完整中醫概念的翻譯策略之一就是盡量少用音譯，只有當仿造法不能產生合適的譯入語名詞時才適當使用音譯[7]。《辭典》音譯針灸經穴名主要運用在以下2點。①遵循國際慣例進行音譯中醫概念。陰、陽、氣等中醫概念因其內涵特別豐富，無法直譯，在中外交流中國際上習慣采用音譯。《辭典》涉及到這些概念時也采用音譯，如氣戶譯為“Qi Door”，三陰交譯為“Three Yin Intersection”。另外，中國特有的度量衡單位按國際慣例也進行音譯。如手三里譯為“Arm Three Li”[2]746，此處的“里”實際上指的是“寸”，因距手臂肘端三寸而得名。在實際使用過程中，可向學習者解釋該穴位命名的含義及其實際距離。②文化內涵特別豐富或無法直譯的中醫特有概念。一些中醫特有的概念不僅在英文中無法找到對應的詞，甚至很難解釋清楚。如膏肓俞，《經穴釋義匯解》把此穴譯為“Vitals”[6]160。顯然，vitals指代內容太泛，現代醫學常用“vitals”指身體重要器官[8]。《辭典》把膏肓俞音譯為“Gao Huang Transport”[2]747，這種譯法有利于保存穴名的文化特征。“噫嘻”，因喻醫者用手指按壓，并囑病者呼出“噫嘻”之聲，該穴位是以象聲詞命名，將該穴名的意思譯出來“Sighing Gigling”[6]163，則不如《辭典》音譯為“Yi Xi”[2]747。音譯更生動保留了象聲詞命名的特征。又如，商陽的“商”字是借用我國古代“五音”之一的“商”而喻。有學者認為，從穴位的五行配五音之法，可把“商”譯為“Metal”[9]46。《辭典》把“商”音譯為“Shang”，這種譯法比較可取。因“商”字的文化內涵豐富，音譯為“Shang”，再解釋該腧穴的取名是借用古代五音之一，讀者就可明白。另外，《辭典》把少商、商曲等穴名中的“商”都音譯為“Shang”[2]746，748。

1.1.3 意譯補充，簡明達意 《辭典》用意譯法翻譯經穴名的數量并不多。意譯法能準確地表達經穴名的一種交際意義，如彧中，“彧”音郁，其義相同，意為“文采”“茂盛”，因此穴近肺臟，肺為華蓋，是“文郁之府”，故名[10]256。有的取“文采”之意，譯為“In Literature”[6]202，但需進一步解釋肺與文采，以及與本穴的關系。因此，《辭典》取“郁”之意，把“彧中”譯為“Lively Center”[2]748更為簡明達意。

1.2 翻譯策略評議

古人以取象比類法對經穴進行命名，以所熟悉的事物去認識和描述他們所不熟悉的事物。這種以另一事物來理解和體驗一事物的特性就是隱喻的本質[11]。針灸經穴命名的隱喻是中國世代醫者根據他們的體驗和認知逐步建立起來的，體現了他們的文化體驗和認知行為。翻譯家紐馬克稱這種隱喻為原創隱喻（original metaphors），并指出翻譯權威性（authoritative）文本中的原創隱喻時，原則上應該直譯[12]112。直譯就是在目的語中重現同樣的意象，即意象轉移，是他提出的翻譯隱喻的首要譯法[13]。當然，能否成功轉移意象，要看原文本與目的文本的文化是否重疊，如果文化不重疊時只能采取補償的方法或用其他譯法。

《辭典》針灸經穴的翻譯策略以直譯為主，能最大限度轉移經穴命名中的意象，有助于保留中醫文化特色，同時也有利于英語國家的中醫學習者了解經穴命名的由來，有助于他們學習針灸知識。因經穴命名隱喻屬原創隱喻，中西方在文化上存在不相交或空缺的地方，使有些經穴名無法直譯，適當的音譯和意譯也是必不可少的。因此，《辭典》針灸經穴的翻譯策略的應用基本上比較合理。

2 存在的問題

通過對針灸經穴翻譯的對比研究，筆者發現《辭典》經穴名的翻譯主要存在以下兩方面的問題。

2.1 經穴名翻譯缺乏統一

經穴名在實際應用中具有工具的功能，會不斷地被使用者和學習者提及，因此，如果經穴名中含有相同的文字，且意思也無差別，則英譯最好也要統一。但《辭典》在有些地方未注意到這一點。如陽明胃經有人迎與大迎兩穴，清·程知《醫經理解》謂：“……迎，交會也。大迎為手足陽明之會……人迎……古者以此候三陽之氣，故謂是人氣所迎會也。”《辭典》取人迎穴為切脈部位的交際意義，意譯為“Man's Prognosis”，而取大迎的字面意思，直譯為“Great Reception”[2]746，二者沒有統一。有學者把人迎譯為“Man's Welcome”，大迎譯為“Big Welcome”[6]51；又如，經穴中有中府、天府、少府和府舍，《黃帝內經明堂》曰：“……府，聚也。”指脈氣聚集之處。《辭典》把它們分別譯為“Central Treasury”、“Celestial Storehouse”、“Lesser Mansion”和“Bowel Abode”[2]746，747。這4個譯文不僅對“府”的譯法不統一，且所選用的翻譯手法也不同，中府和府舍兩穴為意譯，天府和少府兩穴采用直譯，而《經穴釋義匯解》則注意到對“府”字譯法的統一，都譯為“Mansion”，即“Central Mansion”[6]14、“Heaven Mansion”[6]16、“Shaoyin Mansion”[6]111和“Mansion Room”[6]96。

2.2 誤譯

紐馬克指出，對隱喻的翻譯不管采取什么方法，最重要的是進行語義翻譯，特別是在科技文獻中，語義翻譯是指“在目的語語言結構和語義許可的范圍內，把原文中表達的意思準確地再現出來”[12]45。而《辭典》過分強調直譯，有些經穴名因漢字有通假字、一字多義及文化內涵深奧等原因，直譯這些經穴名會產生誤解，無法“把原文中表達的意思準確地再現出來”。

2.2.1 因通假字而產生的誤譯 古漢語發展至今有出現通假字的情況，現代人理解這些字極易出現誤解。如俠白為手太陰肺經腧穴，位于肘上五寸，肺色白，取穴時令兩手直伸夾之，“俠”通“夾”，故而得名[6]16。《辭典》譯為“Guarding White”[2]746，明顯對“俠”理解有誤。《經穴釋義匯解》譯為“White Insertion”，“insertion”指“插入”的意思。而該穴位名意指取穴時是“兩手直伸夾之”，故譯為“Clamping White”更符合穴位的命名本意。又如，肩貞的“貞”通“正”，穴位在肩后腋紋頭正上方，即上臂內收時，在正對腋紋頭上方一寸處[10]182。《辭典》把該穴譯為“True Shoulder”[2]747，注意到了“貞”通“正”，只是把“正”理解為了“正確”之意，而此處的“正”是表示方位，故譯為“Upright Shoulder”[6]121能準確地體現本穴名的含義。

2.2.2 一字多義而產生的誤譯 一字多義是漢字常見的現象。漢字在其長期的使用過程中，因社會發展和語言的日益豐富，有些字漸漸發展成了一字多義。如何選擇多義詞中適合該穴位的意思是正確翻譯的關鍵。如扶突，古漢語中“扶突”指四橫指，約當同身寸三寸，穴位在喉結突起旁三寸即一扶，故名扶突。《辭典》譯為“Protuberance Assistant”[2]746，把“扶”理解為輔助，有偏差；《經穴釋義匯解》譯為“Hyoid Border”[6]41，即“舌骨邊上”，取其位置；澳大利亞的針灸網站譯為“Hyoid Border”“Support the Prominence”或“neck-Futu”[3]。上述幾種譯法中，“Hyoid Border”和“neck-Futu”比較貼近穴名。前者側重“交際”意義，采用意譯法；后者注重文化特色的保留，采取意譯與音譯相結合的譯法。二者各有千秋，如果注重文化維，可譯為“neck-Futu”，并加適當解釋。又如靈墟，《說文》：“墟者大丘也。”“靈”，心藏神，神之外露為“靈”。穴當胸部，猶如丘墟之凸起，內應心神，故名[10]255。《辭典》譯為“Spirit Ruins”[2]748，把“墟”理解為“廢墟”，顯然不妥；《經穴釋義匯解》譯為“Spirit Burial-ground”[6]201；有學者認為，“墟”為“土堆”之意，可譯為“Spirit Mound”[9]47。相比而言，“Mound”含有高地、墳堆等意思，與“墟”在本穴名中意思最接近，因此，“Spirit Mound”是比較好的譯文。又如關元，“關”意指關鍵、要塞，“元”指元氣。本穴居丹田，臍下三寸，為男子藏精、女子蓄血之處，為元氣之所[10]327。《辭典》譯為“Pass Head”[2]749，把“元”理解為元首，譯為“Head”，不達意；《經穴釋義匯解》譯為“Life Pivot”[6]309。結合二者，以及“元氣”可譯為“Vitality”，故該穴可譯為“Vitality Pass”。

2.2.3 因文化內涵深奧而產生的誤譯 有些穴名蘊含深厚的文化含義，且學術界對其釋義也不甚相同，直譯這些穴名極易產生誤解。如太乙在關門下一寸，腸屈曲似乙形，穴主腸疾，故曰太乙；又釋，穴在腹，坤為腹，坤居正北，應古星象太乙，故名太乙[6]309。“太乙”又作“太一”，原意為最初。此穴可健脾和胃，補后天而養先天[10]134。《辭典》譯為“Supreme Unity”[2]746，應是看出“太乙”又作“太一”，把“一”作統一解，這種理解不太符合該穴名的本意；有學者認為，太乙指“中央”，按方位之意應譯為“Central Palace”[9]38；《經穴釋義匯解》將“乙”音譯，把該穴位譯為“Supreme Yi”[6]62。太乙作為穴位名，其文化內涵豐富且多家注釋不一，因此，把此穴音譯為“Tai Yi”，再據需要增加注釋，說明其方位和主治功能為最佳方案。又如厲兌，《會元針灸學》：“厲者天地之間的癘氣也，兌者實現也。由胃之陽得吸脾土之陰，同化而分陰陽，實為癘氣充現于絡，以御天地時行之疫癘也。”[14]即“厲”通“癘”，指疾病。又此穴與脾脈相通，“兌”為口，主口疾，故名厲兌[6]82。《辭典》譯為“Severe Mouth”[2]746，把“厲”理解為“嚴重”，未理解是通假字；澳大利亞的針灸網站譯為“Strict Mouth”[3]，把“厲”理解為“嚴厲”，同樣未理解透其中的真實含義；《經穴釋義匯解》譯為“Sick Mouth”[6]82，是使用意譯法，該譯法取其“交際”含義，讀者能清楚了解到該穴位的主治功能，可避免繁瑣的解釋。

2.2.4 其他原因產生的誤譯 如大椎，因第7頸椎棘突隆起最高，穴在其下故名大椎[10]353。《辭典》譯為“Great Hammer”[2]749，即“大錘子”的意思，與本穴的意思不相符。《經穴釋義匯解》直譯為“Big Vertebra”[6]293，比較符合穴名的含義。

3 結語

科學完善的針灸經穴英譯本，應該是既能保存中醫文化特色，又易于讓讀者接受。總體上說，《辭典》針灸經穴翻譯中采用直譯為主、音譯為輔、意譯補充的基本翻譯策略，有利于保存中醫基本概念和文化特色。筆者探討其中出現的問題，是希望引起學者們和中醫學界對針灸經穴翻譯的關注和進一步探討，以期促進針灸經穴翻譯國際標準的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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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4-07-22；編輯：梅智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