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娟
起風了,是掃落葉的惡風
我,站在一堵殘墻的左邊
面對秋日,渾身發抖
是冷,是疼,是無助
是愛,是恨,是憤怒
看得出來,很明顯的
還在春天,惡風就卯足了勁
決意要吹冷我的身體
吹硬我的心
再吹走一個小小的生命
天吶!與生俱來的那點母性
怎么敵得過惡風帶刺的鋼鞭
就算渾身貼滿
“手下留情”的標簽
也只是可憐的一廂情愿
落葉,就是我邊數邊薄的命運
童年的我從晨霧中走來
哦!晨霧不是來訪的稀客
原來她每天都與村莊在一起
她的根與我的根相互交錯著
穩穩地扎在故鄉的大地上
扎在你我的心里
晨霧與紅磚灰瓦和白墻
一起醒來
與小貓小狗小螞蟻一起醒來
與肥豬壯馬和老牛一起醒來
與父親的旱煙斗一起醒來
與母親的竹響把一起醒來
哈哈!我看見了
童年的我
正逆著光、拎著父母的嘮叨
輕輕地、輕輕地從晨霧中
向著現在的自己,走來
秋風跟我打了個
陌生的手勢
我不說四十而不惑
惑,而且惑得一塌糊涂
就連
秋風每年都在跟我打的手勢
我都會覺得不知所云
低頭揣摩了半天
還是潛入不了手勢的內核
陌生吶,今年秋風的第一個手勢
女兒就要外出求學了,四年
與她一起逗貓抱狗的日子
已經隨成長冊一并交給了她
面對偏癱的丈夫,冰冷的電腦
空蕩蕩的客廳,
只擺兩套碗筷的餐桌
不習慣又怎樣?獨自面對鏡子
看頭發花白的日子,已到
原來是心先于秋風,變涼
那些在春天爭相鳴叫過的文字
都已經夾進了封存的日記
那些一年兩熟、三熟的詩行
躺在夏天的涼席上,
不再期盼被你領養
還有那些
被現代交通工具送遠的目光
也已經發誓不會排著隊伍,回歸
那就靜下來,端起一杯白開水
慢慢地把自己的過往放進去
冷水泡茶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采摘、晾曬、搓揉、烘烤、焙制
我必須看見自己成茶的過程
入水,上下漂浮、舒展筋骨
努力聞到淡如微風的茶香,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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