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過節的魚

徐彥平

踩著毛邊紙走出中國

本想 春節

回一趟故鄉

去看媽媽的墳

去看爸爸的墳

去看爺爺奶奶的墳

去看毛邊紙上的家譜 與祖先

然后再到他們墳前

燒一沓沓毛邊紙的錢

然后再到“金銀山”上

燒一堆堆 毛邊紙的錢

有爸爸媽媽在

那個地方叫家鄉

爸爸媽媽不在了

不知不覺 那個地方

叫故鄉

故鄉的手舉得老高老高在呼喚我的小名

媽媽的手舉得老高老高在呼喚我的小名

那些拍手的桐籽葉滿坡滿坡呼喚我的小名

那些罐罐菜里泡酸酸了的童真直呼我的小名

還是沒回得去

故鄉的石板路上到處鋪的是毛邊紙

每個腳印 寫滿家譜

踩響的都是漢字

都是大山的回音

和鄰居 和鄉親們

的方言

實木圓桌上 擺滿一桌子

舌尖上的鄉愁

還是沒回得去

只能拿著航站樓電子機里打出來的機票

踩著毛邊紙一樣的紅地毯

一步一步

走出國門

走向陌生的地圖

走向一路一帶

一群過節的魚

一群過節的魚

游進了我的手機

游進了我的微信

游進了我們的節日

一群過節的魚

在我的手機里興奮

在我的微信里興奮

轉來轉去

又轉來轉去

像游來游去的一群紅包

貪婪了我們的心情

一群過節的魚

還在手機里興奮

是誰的靈魂

在節后

還這么自由

與自在

一群過完節的魚

一群過完節的莊子與惠施

在回程的高速公路上：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我把莊子與惠施 接到我們家

大喝了一場酒后

把他們送到醫院

結果

我被交警發現了……

一封辭職信

你辭職了那片藍天

你辭職了那里無霾的空氣

你辭職了那尊菩提樹對你窗戶日夜的守護

你辭職了那樹芒果喂出的另當別忘的甜蜜

今天是“春分”

是今年最沒有準備的節氣

是一封撲來的辭職信

只有鴨先知

只有柳先知

你辭職了

字字都在仰首與低頭

字字都在春光與淚光

春雨知道你去哪里

你在哪里

春雨就在哪里

“春分祭日

秋分祭月”

在春天分手

在秋天分手

都是兩手相握

都是兩片樹葉相疊

都是春風和秋風在“一畝方田”

拂袖而去

又碩果歸來

你辭職了

是在“春分”這一天辭職的

太陽正位于黃經0度到15度

是晝與夜在平等

是日與月在公平

是從一江春水 到另一江春水

是春天的“邊塞詩”

今夜的春雨

你踩著春天的腳步

春雨為你護航

江南般的笑意

已過黃河

與微信與微風

手挽著手

輕撫我們北方

入夢的霾……

還是昨天的昨天

一如你的關懷

記憶如醋

酸了時間

霉了春雨

冬天如一道墻

冰冷了一季

你的紅雨傘

隨巷而來

隨京滬高速公路向北

像回歸的雁陣

雨聲

打濕

一天的鳥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