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推動西向布局

蔣濤

5月10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在明斯克與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共同簽署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白俄羅斯共和國友好合作條約》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白俄羅斯共和國關于進一步發展和深化全面戰略伙伴關系的聯合聲明》。攝影/謝環馳

從7日啟程至12日回京，在6天的時間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的專機8次起降，飛行19小時，航程1萬4千多公里。

這趟對亞歐三國哈薩克斯坦、俄羅斯與白俄羅斯的行程中，排進了30余場多邊雙邊活動和需要“排著隊簽署”的多份合作文件。

“從中亞的哈薩克斯坦到橫跨歐亞的俄羅斯，最終到東歐大平原的白俄羅斯，習近平訪問的重頭戲均是基于戰略對接和互惠互利原則推動‘絲綢之路經濟帶’的具體落實。” 華東師范大學俄羅斯研究中心副主任楊成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哈薩克斯坦是習近平此次三國行的首站。當地時間5月7日下午4時許，習近平攜夫人彭麗媛抵達哈薩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納。

這場對哈的訪問，只有短短半天時間，創下習近平外訪時間最短紀錄，被媒體稱作“擁抱式訪問”。

10天前，納扎爾巴耶夫剛贏得大選連任哈薩克斯坦總統，習近平是其連任后接待的首位外國元首。

在短暫的時間里，習近平出席了哈薩克斯坦總統納扎爾巴耶夫舉行的歡迎儀式，同納扎爾巴耶夫舉行大小范圍會談，在推動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大項目合作等方面協調立場，并就共同關心的國際和地區問題深入交換意見。

相比此前“點穴式訪問”“走親戚式訪問”等習氏外交的創新之舉，此次習近平專門抽出一個晚上與納扎爾巴耶夫舉行會談，則更像是給“中國人民老朋友”的一個“擁抱”，對增進中哈政治互信具有重要意義。

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中亞研究室副主任張寧透露，習近平此訪起初只是參加俄羅斯勝利日慶典，但在繁忙日程中增加了對哈的訪問，說明習近平對哈國的重視，也顯示出中方愿意進一步鞏固和深化中哈關系。

這已是習近平第二次訪哈。就任中國國家主席半年后，習近平就于2013年9月對哈薩克斯坦進行了國事訪問，并首次提出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他希望，通過加強政策溝通、道路聯通、貿易暢通、貨幣流通、民心相通，實現歐亞各國經濟聯系更加緊密、相互合作更加深入、發展空間更加廣闊的區域大合作美好愿景。一年多來，中哈兩國在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方面已經取得早期收獲。

在官方表述中，哈薩克斯坦是中國的全面戰略伙伴，也是中方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的重要合作對象，無論是重要程度還是友好程度，中哈兩國都可謂“唇齒相依”。此次習近平對哈“擁抱式”訪問期間，納扎爾巴耶夫表態“愿成為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重要伙伴”，進一步確認了中哈雙方做好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同“光明之路”經濟發展戰略的對接，加強同中方在經貿、產能、能源、科技等領域合作的共同愿意。

華僑大學海上絲綢之路研究院研究員黃日涵對《中國新聞周刊》分析稱，哈薩克斯坦不僅地處樞紐位置，而且資源豐富，加強中哈全面戰略對接，將為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打開“西進”的關鍵一環。

2013年，習近平訪問哈薩克斯坦和印度尼西亞時，分別提出了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倡議。目前已有沿線60多個國家和國際組織，對參與“一帶一路”建設表達了積極態度。

2015年3月28日，國家發展改革委、外交部、商務部共三部委經國務院授權，聯合發布《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從時代背景、共建原則、框架思路、合作重點、合作機制等方面闡述了“一帶一路”的主張與內涵，提出了共建“一帶一路”的方向和任務。其中提到：“絲綢之路經濟帶重點暢通中國經中亞、俄羅斯至歐洲（波羅的海）;中國經中亞、西亞至波斯灣、地中海;中國至東南亞、南亞、印度洋。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重點方向是從中國沿海港口過南海到印度洋，延伸至歐洲;從中國沿海港口過南海到南太平洋。”

一些戰略分析人士將“一帶一路”愿景概括為中國的“東出西進”戰略。其中“東出”戰略面臨美國“亞太在平衡”戰略的正面壓力，如近期中國與周邊國家此起彼伏的海上爭端，背后都或多或少存在美國干預因素。

相比之下，“西進”戰略實施則相對順利，尤其是中俄元首間互動頻密，為中國實施“西進”戰略提供了有利條件。

5月8日，習近平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宮同俄羅斯總統普京舉行會談，并于第二天在紅場出席紀念衛國戰爭勝利70周年慶典。

2013年，習近平就任國家主席后出訪首站就選在了俄羅斯，2014年首次出訪也選擇到俄羅斯出席索契冬奧會。此次習近平訪俄并出席俄羅斯紀念衛國戰爭勝利70周年的慶典活動，已是習近平就任國家主席后第四次訪問俄羅斯，也是習近平與普京在兩年時間里的第11次會面。

俄羅斯駐中國大使安德烈·杰尼索夫此前接受采訪時表示，今年中俄最高領導人的會晤將不會少于5次。除5月和9月分別在莫斯科與北京舉行的紀念二戰勝利70周年活動外，7月舉行的上合組織峰會與金磚國家峰會，以及年底的APEC峰會和G20峰會都有可能見證中俄領導人的親密互動。

在分析人士看來，這些親密互動已打造出中俄非結盟的特殊關系。在5月8日習近平與普京的會談中，兩國元首一致同意中俄要共同維護第二次世界大戰勝利成果和國際公平正義，推進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同歐亞經濟聯盟建設對接。

在清華大學當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副教授趙可金看來，這是中俄特殊關系發展的一個重要里程碑，標志著中俄特殊關系步入了戰略對接和操作實施的新階段。

“中俄特殊關系是‘一帶一路’建設的早期收獲，它為‘一帶一路’的推進奠定了堅實的戰略基礎。”趙可金對《中國新聞周刊》說。他還指出，要想從中國出發沿陸路打通絲綢之路經濟帶，無論從那一條路線出發，都無法繞開俄羅斯。如果俄羅斯對絲綢之路經濟帶不支持或者態度消極，無論中國怎么努力，也不會取得成功。俄羅斯是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的關鍵棋手，絲綢之路經濟帶的互聯互通首要的一點是中俄之間的互聯互通。

趙可金還指出，由于中俄特殊關系的支撐，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可推進到德國東部和波蘭交界地區，為歐洲和亞太兩大經濟圈的對接提供了現實條件。反過來，隨著絲綢之路經濟帶計劃推進到德國門口，巨大的經濟利益需求也有助于推動德國采取對俄羅斯合作共贏的姿態，且不排除德國作出類似于冷戰時期“新東方政策”式的調整（聯邦德國勃蘭特政府推行的改善與蘇聯、東歐關系的外交政策），這對于緩和德國與俄羅斯的關系，緩和歐盟對俄羅斯的制裁，緩和歐亞地區局勢，推動歐亞區域經濟合作無疑具有重大而深遠的影響。

就在習近平結束訪俄的5月10日，德國總理默克爾抵達莫斯科進行訪問。此前，據俄羅斯“衛星”新聞通訊社網站報道，默克爾曾談及與俄建立自貿區事宜。她說：“從長遠來看，我們有可能建立一個大型自由貿易區，包括俄羅斯在內。”

5月10日，習近平此次亞歐三國之旅的最后一站停留在被視為中東歐“白富美”的白俄羅斯，這是時隔14年后中國國家元首再次到訪這個大歐亞地區的支點國家。

此訪期間，習近平在位于白俄羅斯首都明斯克主干道勝利者大街的獨立宮，與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舉行了會談，并見證了政治、文化、經濟、技術、教育、地方合作等領域雙邊合作文件的簽署。

其中有趣的細節是，簽字儀式開始已是傍晚時分。如運動員入場一般，外交部部長王毅、商務部部長高虎城、教育部副部長郝平等組成的“中國隊”，與白俄羅斯相應機構的官員一起，排隊等候“上場”簽署相關合作文件。

這種合作場面，連盧卡申科也是首次見到。他說：“在這座獨立宮里，我們曾經見證很多歷史事件的發生，但還是頭一次看見這樣一種大家排著隊來簽署文件的簽字儀式，真是令人激動。”

在華東師范大學俄羅斯研究中心副主任楊成看來，無論是借助俄羅斯跨歐亞大通道對接歐盟，還是經由中亞最終與經濟體量足夠龐大的大歐洲市場互聯互通，白俄羅斯都有可能從正在形成的連接歐洲、前蘇聯地區以及中國等東亞國家的全面網絡中獲得更多的發展紅利。

在習近平這場亞歐三國之行中，絲綢之路經濟帶與歐亞經濟聯盟建設對接被視為最大成果，可以稱為“前蘇聯解體以來中國在本地區多邊合作領域繼上海合作組織成立后的又一重大突破”。

歐亞經濟聯盟是由白俄羅斯、哈薩克斯坦、俄羅斯、亞美尼亞、塔吉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等6個前蘇聯加盟共和國為加深經濟、政治合作與融入而計劃組建的一個超國家聯盟。

2011年10月，該計劃由俄羅斯時任總理普京提出并引發關注。但其作為一個概念，則是由哈薩克斯坦總統納扎爾巴耶夫于1994年在莫斯科大學演講時首次提出。

于2015年1月1日正式啟動的歐亞經濟聯盟，其目標是到2025年實現商品、服務、資金和勞動力的自由流動，終極目標是建立類似于歐盟的經濟聯盟，形成一個擁有1.7億人口的統一市場。

5月8日，中俄在莫斯科發表《中華人民共和國與俄羅斯聯邦關于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和歐亞經濟聯盟建設對接合作的聯合聲明》。聲明指出，雙方將共同協商，努力將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和歐亞經濟聯盟建設相對接。此外，雙方將秉持透明、相互尊重、平等、各種一體化機制相互補充、向亞洲和歐洲各有關方開放等原則，通過雙邊和多邊機制，特別是上海合作組織平臺開展合作。

楊成對《中國新聞周刊》分析說，中國與中央歐亞地區核心國家的群體性發展戰略對接正在、并必將造就一個全新的地區合作模式和權力配置格局，中國外交的歐亞時刻正在加速到來。

“習近平歐亞三國行充分體現了新的時空條件下中國外交向結伴而不結盟原則轉型的階段性成果。”楊成說。

在他看來，這一理念下，全方位的伙伴關系網絡代替了傳統安全觀規則下的等級制盟友體系，尤其以絲綢之路經濟帶與歐亞經濟聯盟謀求對接發展為標志，證明了找伙伴路徑相對于找敵人的比較優勢，從而在相當程度上克服了大國在歐亞大陸核心地帶占據勢力范圍的歷史性沖動，為未來中國—歐亞—西歐的建設性合作提供了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