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穎

從論壇、社區,到微博、微信……他們是互聯網上的吉普賽人,哪里有未來就奔向哪里,很少有人知道他們的套路是否包打天下,也很少有人去了解發生在這群人內部的精彩故事。
一個套套引發的恩怨
提到金鵬遠,馬向群張嘴就四個字——竊國大盜。
他們在傳統廣告業打拼多年,后來一起在微博營銷界出道,老馬成立博圣云峰,邀請金鵬遠來做自己的副手,主管創意。他們共同打造了微博營銷領域的經典案例——雨夜傳奇之杜蕾斯鞋套事件,把杜蕾斯的粉絲數從0拉升到27萬。
但現在,兩人竟老死不相往來。
老馬把兩人的分道揚鑣歸咎于金鵬遠的背信棄義。“我把博圣云峰的人事權、招聘權、財務權,包括跟客戶的直接接洽都交給了他。他卻反過來坑我,把我們私下的一些牢騷話直接發給了杜蕾斯,中間使壞點火。”
老馬跟杜蕾斯方面早有矛盾。矛盾主要集中在錢上。一開始杜蕾斯開出的價位是一個賬號月費1萬,后來,在馬向群的要求下,月費漲到10萬元、15萬元,再往下杜蕾斯方面就不干了。中間有幾次,老馬甚至在電話里跟對方吵了起來。
但據說最終加速合作崩盤的是金鵬遠。更讓老馬感到氣憤的是,2011年10月底,金鵬遠帶著杜蕾斯的合同離開時,還挖走了博圣云峰創意團隊的核心成員。
哪個圈子沒有恩怨情仇,更何況在微博營銷界這個眼高于頂的地方。表面上看,老馬和金鵬遠之間是個人恩怨,但實際上是門派之爭。
在微博營銷界,有四大門派:養號派、大師派、創意派和運營派。養號派三位“大俠”坐陣,分別是杜子建、酒紅冰藍和伊光旭。在微博誕生之初,這三人依靠聚集僵尸粉的微博大號,從企業和營銷公司那里賺得盆滿缽滿。后來,杜子建開班授課,成為大師派的代表人物,被一眾粉絲奉為“微博營銷教父”。
老馬是銷售出身,曾是四通利方(新浪前身)第一任銷售總監,在做營銷的過程中他更看重策略和效果,屬于運營派,而金鵬遠則是廣告人的思維,注重文案,屬于創意派。
杜蕾斯的微博賬號大獲成功后,外界津津樂道的都是它的經典創意。金鵬遠離開博圣云峰之后,杜蕾斯微博在他手里還出現像“最快的男人并不是最好的,堅持到底才是真正強大的男人”,“光大是不行的”這樣的經典營銷創意。所以,很多人都認為杜蕾斯微博營銷的成功是金鵬遠的成功,而不是老馬的。
對此,老馬很不服氣。在他看來,杜蕾斯的微博營銷之所以能取得成功,是因為和粉絲建立了真正的溝通,而不單單是因為創意。所以在公開場合提到杜蕾斯,金鵬遠談創意;反之,老馬必談如何通過回復留言加強粉絲的黏性。
除了臺面上的口水之爭,私下里老馬甚至斷言,現在杜蕾斯的微博已經不如從前了。“以前王石關注22個賬號,其中有一個就是杜蕾斯。但現在,王石關注的216個賬號中,已經沒有杜蕾斯了。”
當然,微博營銷的門派交鋒,遠不止這些。
老馬和杜子建一同混跡于培訓領域,杜子建要價5萬元一節課,老馬自然不肯開價比他低,宣稱“2014年,我已經把杜子建擠出了一線城市。以前,新浪還請他去講課,后來聽過我的課之后也不請他了。”
與之相對,杜子建對什么運營派、創意派同樣不屑一顧。他的理論是,營銷就是對人,懂人性就懂營銷,所以談案例太小兒科了,要談就談人性。說到對人性的了解,杜子建自認已無人能及,“因為我坐過牢”。他甚至打算2015年就退出營銷培訓界,“曲高和寡就不愿多說了”。
不過,當這些微博營銷人還在為捍衛自己的觀點“打嘴仗”,微信已殺將而來。這個圈子里的一幫人,呼啦啦朝微信的大門蜂擁而去,大有一副“你們慢慢爭吧,爺不奉陪”的架勢。
少數派和生態鏈
2012年,小米公司在小米2的營銷過程中創下了250多萬次的轉發,這在當時被稱為微博史上最大規模的轉發。可是不久,網絡上就出現了一組數據,稱這次營銷中實際參與的人數只有140萬,整個轉發中水軍就占去了30%。
公布這組數據的是一家叫知微的數據分析公司,它受小米之托對這次營銷進行數據分析。知微不僅分析出了水軍的比例,還幫助小米找到了轉發最多,高達517次的“抽獎控”。
像知微這樣做數據分析的公司,在俗稱社會化營銷的行業里屬于少數派。雖然,從SNS網站到微博,再到微信,社會化營銷的形態一直在發生變化,但是這一行的產業鏈卻已經漸趨完善,既有我們看得見的,曝光度高的營銷公司,也有像知微這樣的少數派公司。
嚴格意義上說,知微是一家情報公司,但是為客戶提供營銷評估已經成為它的主要業務之一。這項評估包括營銷做得好不好、好到什么程度,以及為什么好,當然還包括參與者的一些身份特征的分析。
一開始,作為甲方的傳統企業,和營銷公司一樣,并不想知道關于營銷的真實數據,因為他們都要面臨績效考核的壓力。但后來,出現了像小米這樣的新興互聯網公司,它們會依據用戶的數據改進產品,而這種所謂的互聯網思維也漸漸開始影響傳統企業。
這種變化反映到知微身上就是客戶的變化,“早期政府占去很大比例,現在知微的客戶有三分之二是品牌型企業,三分之一會和體制內的單位有關系。互聯網上比較活躍的公司大部分是我們的客戶。”
時趣則是另一種少數派公司。它和知微有類似之處,比如通過數據分析為客戶提供制定營銷策略的依據。
2014年的“雙十一”,時趣利用大數據,幫著名互聯網食品品牌三只松鼠找出可能對堅果感興趣的人群,然后通過新浪“粉絲通”這個平臺精準投放。當天,三只松鼠的售賣額超過1個億。
不過,這只是時趣業務的一小部分,它的核心業務是提供營銷技術產品,包括收集消費者聲音的聆聽系統、客戶管理系統和客服軟件。簡單說,知微是做數據分析,時趣則是把工具賣給企業,企業自己做數據分析。此外,時趣還提供一些在微博上制作游戲(比如刮刮卡、大轉盤等)的軟件,時趣管它叫營銷戰役管理軟件。
大部分傳統企業走的是營銷外包的老路,把產品和服務放在他們面前,他們更愿意選擇服務。但是,互聯網企業把社會化納入日常經營,會投入更多的人力和物力組建營銷團隊,所以它們更傾向于選擇產品。
正因為此,隨著社會化營銷日益深入人心,到現在,時趣的業務相對于2011年剛成立時,已經有了一些變化:技術的業務量已經與服務持平,各占50%。當然,目前時趣產品的客戶來自旅游互聯網行業的居多,像驢媽媽、攜程、藝龍、海航,都是它的客戶。作為國內最早的營銷技術公司,時趣去年的營收已經達到億元級以上。
除了像知微、時趣這樣的公司,在社會化營銷領域,還有代理廣告投放的公司、專門做客服的公司、培訓公司,以及評獎機構,一同分食產業鏈上的紅利。
微博死忠派的困惑
2014年12月5日,馬向群去了一趟美國,給那里的華人企業家講怎么利用微博和Facebook做社會化營銷。當他講到需要組建一支團隊專門負責和微博上留言的粉絲互動時,這些華人企業家告訴他,這件事在美國不可能。“因為微博和Facebook每天最活躍的時間段是晚上9點到12點,這個時間段美國人是不會工作的。”
當越來越多的同行開始大幅度增加微信營銷的比重時,老馬卻堅持把公司80%的業務留給微博。老馬之所以戀戰微博營銷,是因為他認為自己在其中發現了一片藍海。
老馬想,既然老外不愿意做,那就讓中國人來做。“我可以把印度的軟件外包復制過來,在中國做全球的社會化服務中心。”就在12月底,老馬在美國的公司注冊成功。他準備今年2月就開始正式接業務。
至于國內的市場,老馬也不會輕言放棄。據他說,他現在一個微博賬號一個月要收客戶20萬元,而他的同行,少的兩三千,多的也不過七八萬元。“別的公司敢收這么少的錢,因為他不會回復粉絲的留言。”
回復留言是老馬多年縱橫微博營銷界的獨門秘籍之一。老馬會讓員工在微博上回復粉絲的留言,這些留言的風格大多調皮,或者很自然地加入他們的聊天中。其實,不管回復的內容是什么,老馬的目的就是加強與粉絲的互動,進而增強粉絲黏性。
他的這套做法也確實得到了一些企業的認可,這當中包括像百度、學大教育這樣的企業。
類似這樣的微博死忠派并不止馬向群,還有杜子建。這一次,他和老馬終于殊途同歸。
杜子建的理由跟老馬不一樣,更人文,“我是在微博上成名的,我不能微信火了我就到微信去,那不是我做人的原則。”杜子建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指著一排排等待通過的添加申請對記者說,我要是都通過,現在立馬就能有20萬粉絲。最近,杜子建還在微博上做起了白酒生意。
死忠派雖然依舊看好微博營銷的前景,但對于微博平臺的發展思路卻不認可。
在老馬看來,微博的路走偏了。“微博的發展應該經歷四個階段:第一階段引導明星加入;第二階段引導媒體加入;第三階段引導專家加入;第四階段引導企業加入。新浪微博只走了一半。”
老馬的觀點不一定能得到同行的認同。不過,有一點倒是已經成為共識,新浪微博自身沒有找到盈利模式,同時它又排擠那些借微博寶地發財的營銷人和大號,確實讓微博在微信漸成氣候之后,失去了一部分擁躉。
微信,規則在別人手里
在哪里最能直觀地感受到社會化營銷環境的變化?答案是那些買賣粉絲的小公司。
房間里一排排,整整齊齊,滿滿當當掛著無數的手機;桌上放著一堆堆電話卡;幾個人像機器一樣來來回回地操作……過去,這里是微博水軍的誕生地,現在一撥撥的水軍們開始涌向微信的大門。
2012年,微信剛紅火起來的時候,龔鉑洋就接到好幾撥客戶打來的電話,要求尚道微營銷提供微信營銷的服務。于是,趁著國慶長假,龔鉑洋就拿出整整五天的時間,蜷在書房里研究微信。當他看完當時關于微信的資料后,他得出了一個結論:微信要做,但微博也不能丟。
龔鉑洋認同一種觀點,那就是微信是封閉的,場景式的,商家通過它跟消費者建立的是強關系。所以,微信更適合做服務。
2013年6月,尚道利用幫客戶在微博上開發小游戲積累的技術資源,幫維也納酒店開發了微信訂房系統,不僅能讓用戶通過微信直接訂房、支付,還將系統與維也納的后臺打通,讓客戶信息得到積累,從而幫助酒店進行組織管理的完善升級。這個項目成功后,平安保險和招商銀行也找到尚道尋求合作。
這次在微信平臺上的營銷嘗試為龔鉑洋累積了一些成功的經驗,但是對于微信營銷,他和他的同行們依然沒有特別清晰的思路。
事實上,這些從微博流浪到微信,征戰互聯網的營銷人,面臨集體困惑。
首先,很多客戶依舊延續微博營銷的思維,把微信看成是媒體,而非服務平臺。龔鉑洋就發現,“好多企業都想做訂閱號,因為每天可以發一條,而服務號一個月只能發四條。”但是做微信營銷,推送信息過多是會掉粉的。“消費者并不在意你給我發什么,而是希望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在我面前。”
其次,像知微和時趣這樣做技術和大數據服務型的公司,當他們開始做微信的數據分析時,發現“除了微信自己,目前還沒有一家機構敢說自己全部掌握了微信的數據收集渠道。微信有800多家公眾賬號,但是具體是哪些人,還沒有一個機構能摸透。”
最后,微信平臺仍處在一個動態發展的過程中。最近,微信推出feed信息流廣告,這是一種會在朋友圈好友發布的信息之間插入的廣告。這種做法與微信當初拒絕營銷的態度有落差。
當年微博因為沒有找到盈利模式,給微博大號和營銷公司留下了很大的空間,但微信從一開始就把營銷的入口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所以反而讓他們更被動。未來路在何方,恐怕還要看張小龍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