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革命時期廣東婦女解放協會的概況及影響

陳詠儀

【摘要】中國的婦女解放運動雖然在辛亥革命和五四運動時期有所發展，但僅限于少數知識婦女的圈子之中，缺乏廣泛的社會影響和成果。1923年中共三大在廣州召開后，實現了第一次國共合作。廣州成為了全國革命的策源地，繼而亦成為了全國婦女解放運動中心。1925年中共廣東區委領導成立的廣東婦女解放協會，是以工農婦女為主體的新型婦女組織，在國民革命時期的婦女解放運動中發揮過相當重要的影響力，其組織結構和宣傳運動經驗至今亦值得借鑒。

【關鍵詞】國民革命時期;廣東婦女解放協會;婦女解放運動;中共廣東區委;婦女部

婦女解放運動從來就是中國革命的重要組成部分，婦女群眾更是國民革命時期的一支重要力量。早在五四運動期間，研究婦女問題的氣氛就十分熱烈，李大釗、毛澤東、周恩來等同志當時都曾發表過有關婦女問題的論述。值得注意的是，他們認為壓迫婦女不是男子，而是剝削階級專斷的社會制度。如李大釗就曾經指出“婦女受壓迫的根源在于‘社會的經濟構造”，“革命沒有婦女參加，就是‘半身不遂”①。這些精辟的論述，有力地揭示出婦女解放運動的道路和方向。

中國共產黨成立后一直重視對婦女解放運動的領導和組織，并根據各階段的總任務和婦女群眾的特殊利益，制定出各個時期婦女工作的任務和方針，領導婦女解放運動不斷前進。

1923年，中共三大在廣州召開后實現了第一次國共合作，廣州也成為了全國革命的策源地。繼而，國民革命政府、國民黨中央、廣東省、廣州市三級婦女部全都在廣州設立，廣州亦成為了全國婦女運動的中心。1925年，中共廣東區委組織了一個以勞動婦女為主體，團結廣大婦女的團體——廣東婦女解放協會，舊址位于廣州市越秀南路194號（現越秀南小學內），在國民革命時期的婦女解放運動中發揮過相當重要的影響力。

一、廣東婦女解放協會成立的歷史背景

伴隨著轟轟烈烈的國民革命運動進行，婦女解放運動走上了嶄新的階段。這個時期的婦女運動的主要任務是：在統一戰線下，廣泛發動各階級婦女群眾，參加反帝反封建為主要內容的國民革命運動，培養婦女干部，壯大革命力量，同時為實現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中提到的“于法律上、經濟上、教育上、社會上確認男女平等之原則，助進女權之發展”的要求而努力。②

在此之前，婦女運動雖然在辛亥革命和五四時期有所發展，但是僅限于少數的知識婦女圈子中，缺乏影響，成果有限。而中國共產黨的成立，為婦女解放運動開辟了正確的道路。黨在《中國共產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關于婦女運動的決議》中，明確指出了：“婦女解放是要伴著勞動解放進行的，只有無產階級獲得了政權，婦女才能得到真正解放。”①中共三大通過了《婦女運動決議案》，明確提出了“全國婦女運動的大聯合”②，以引導占國民半數的女子參加國民革命運動。

1924年國民黨一大在廣州召開，標志著第一次國共合作正式形成。隨后國民黨中央黨部婦女部、廣東省黨部婦女部成立，成為了國民革命運動時期婦女運動公開的領導機關。其中，國民黨左派人士何香凝擔任國民黨中央黨部婦女部部長兼省黨部婦女部部長，而一批女共產黨員、女共青團員以個人身份參加國民黨中央和省黨部婦女部的工作，如鄧穎超任省黨部婦女部秘書長，蔡暢和高恬波任國民黨中央婦女部干事。1924年3月8日，國民黨中央婦女部在廣州第一公園召開了我國首次紀念“三八婦女節”大會，何香凝和共產黨員高恬波等人負責了緊張的籌備工作，有2000多人參加，會后更舉行了中國勞動婦女的第一次大游行。這次大會的勝利召開，開創了全國紀念三八婦女節的先河，引起強烈的反響，具有劃時代的重要意義。

當時廣東區委領導人周恩來和陳延年對于婦女工作都非常重視。隨著革命形勢的發展，中共廣東區委按照四大的精神，決定組織一個以工農婦女為主體，團結廣大婦女進行斗爭的機構——廣東婦女解放協會，以發動和組織勞動婦女起來投入國民革命運動中。該協會由新學生社的女社員發起，于1925年3月8日組成籌備委員會，5月10日在廣州正式成立。在宣言中，廣東婦女解放協會提出了“促進婦女地位，謀婦女的健全人格”③為奮斗目標。

廣東婦協自1925年5月成立以來至1927年3月，一共選出了4屆執行委員會，當中第1和第2屆由夏松云任主任，第3第4屆由區夢覺擔任主任。當時的領導婦女運動的著名人物鄧穎超、蔡暢、陳鐵軍等人也曾先后參加了廣東婦協的工作。

二、廣東婦女解放協會開展的工作概況

在中共廣東區委的領導下，廣東婦女解放協會正確貫徹國共合作的方針，發動和組織女工、農婦、女學生以及其他各階層婦女群眾，積極投入國民革命運動中，為支持婦女擺脫封建禮教和婚姻迫害等做了大量的工作，積極推進了婦女解放運動的蓬勃開展。

（一）廣東婦女解放協會的組織結構

廣東婦女解放協會設立執行委員會執行會務，以全體大會為最高機關，閉會時以執行委員會為最高機關。執行委員會設委員九人，候補委員五人，由大會選出，任期為6個月，期滿由大會改選。執行委員會互推主任、書記、會計、宣傳、組織、調查、游藝、交際、工農部各一人以分擔工作。遇到必要情況時，設特項委員會。④

會員在10人以上可以組織支部，3人以上可以組織特別支部。在支部中設立干事會，由書記、宣傳、會計3人負責。在廣東的各級縣組織分會，一切均須遵照總會議決和指揮。必要時，分會可設立特派員負責會務。

全體大會每兩個月舉行一次，特別情況下召集臨時會議。執行委員會每兩周至少開會一次。支部每周開會一次，三周開支部書記聯席會議一次。⑤

參加協會者，需由兩位會員介紹，執行委員會審核。會員主要的義務有四點：第一，有必須擁護本會謀發展之義務。第二，有受執行委員會委托辦理本會事務之義務。第三，有繳納會費之義務（注：貧者免費）。第四，執行委員會召集開會時有必須到會之義

務。⑥此外，會員還有三項的主要權利：第一，有發言權、表決權、選舉權及被選舉權。第二，有享受本會輔助出版物權。第三，有取得本會事業機關所規定之權利。①endprint

在此基礎上，隨著革命形勢的發展和認識，廣東婦協還進行過改組和改選。協會定期出版刊物，最初定名為《廣東婦女解放協會會刊》，后改名為《光明》，1926年底又改名為《婦女生活》②。

廣東婦協在廣州設立總部和各支部，全省先后建立了婦協分會，會員共有三千多人。根據不完全統計，婦協分會分布在：韶關、順德、新會、陽江、東莞、四會、廣寧、中山、茂名、雷州、佛山、遂溪、瓊東、文昌等幾十個縣。③

（二）廣東婦女解放協會的主要工作

自成立之初，廣東婦女解放協會在綱領、章程和宣言中就高舉“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旗幟。在綱領中，明確提出了：（一）倫理方面：打破男尊女卑的心理;打破買賣式的婚姻;打破大家庭多妻制。（二）法律方面：制定男女平等的憲法及選舉法;民法上夫妻關系、親子關系、繼承權、行為權一律男女平等;制定“保護母性”“男女工資平等”的勞動法;禁止不正當及有害婦女的營業工作，禁止蓄婢。（三）教育方面：男女教育平等，推廣女子職業教育。（四）勞工方面：職業開放，工資平等;制定保護母性的勞工法。制定限制幼童的勞工法。④

中共廣東區委當時十分重視廣東婦協的工作，如鄧穎超、蔡暢等人經常親自參加，深入下層，調查工農婦女、女學生和女教師的情況，又在各種集會上，大力宣傳婦女解放的道理，激勵婦女群眾投身國民革命，爭取自身的解放，并且親自撰文指導工作，分別發表在《光明》和《婦女之聲》（注：由國民黨中央和省婦女部合編）。該協會曾聘請何香凝和鮑羅廷（注：蘇聯高級顧問）的夫人擔任顧問，得到她們的支持和幫助。而黨的領導人和不少愛國人士十分支持協會的工作，如周恩來、張太雷、聶榮臻、鄧中夏、陳延年、楊匏安、宋慶齡等還曾熱情捐款，資助該協會的活動經費。

在社會宣傳上，針對國民革命時期發生的重大政治事件，廣東婦女解放協會曾多次發表重要演講、宣言、告同胞書，如：《致莫斯科粵僑女同胞書》《致海豐婦女解放協會書》《致北京、上海各女界團體書》《廣東婦女解放協會加入被壓迫民族聯合會敬告同胞》《婦女解放協會慰問農民軍》《廣東婦女解放協會籌備十月革命紀念大會紀》《廣東婦女解放協會為統一廣東敬告同胞》《廣東婦女解放協會為沙基慘案敬告同胞》《“五一”節敬告全國勞動婦女女同胞書》《廣東婦女解放協會慰問省港罷工》《廣州婦女解放協會反對日本出兵滿洲通電》《廣東婦女解放協會潮汕分會發表國際婦女日宣言》《梅縣婦女解放協會關于援助被壓迫婦女決議案》《我們為什么要加入婦女解放協會》《廣東婦女解放協會韶州分會為“五卅”紀念敬告民眾》等等。這些演講、宣言、告同胞書飽含著“反帝反封建”、“抗日愛國”的內容，她們用卓越的遠見，生動的事實，有力的理據，激勵和團結了各界婦女和革命群眾，在社會宣傳上深刻地推動了婦女解放運動的發展。

在社會運動上，廣東婦女解放協會曾經支援了省港大罷工、東征、南討和北伐戰爭，開展農婦運動，謀求婦女運動的統一，援助被婚姻迫害的婦女，并且與國民黨右派作堅決的斗爭。如在1925年6月23日，為支援省港大罷工爆發，廣州革命群眾舉行10萬人大游行。在中共廣東區委和國民黨中央婦女部的領導下，廣東婦女解放協會執委張婉華擔任婦女總領隊，帶領廣州女子車衣工會、女司聯、草鞋工會、洋務工會的女工和機關職員、家庭婦女共1千余人，參加了這次游行。⑤游行隊伍途經沙面租界對岸的沙基時，遭到英法帝國主義的炮火轟擊，史稱“沙基慘案”。慘案發生后，廣東婦女解放協會馬上號召大家聯合起來看望傷員，組織宣傳隊揭露慘案真相，并且帶領海內外同胞進行捐款，喚起人民的愛國熱忱。

此外，在1925年底，東征軍勝利進軍潮汕地區，鄧穎超和張婉華以潮汕黨務特派員的身份進入汕頭和梅州等地，幫助改組國民黨，指導婦女部迅速把工作開展起來。她們以改組后的梅縣女子師范學校為基地，在各校女教師、女學生中培養骨干，籌辦梅縣婦女解放協會。鄧穎超還分別在東山中學、嘉應大學、女師、蠶絲養成所等院校訪問師生、發表演說，使該縣籌辦婦協的工作得到了廣泛的擁護。1925年12月，梅縣婦女解放協會正式成立，提出禁止童養媳，不蓄婢女，反對男尊女卑，提倡男女平等，反對封建家庭，提倡婚姻自由等等。①這些措施，對當地的封建勢力造成了很大的沖擊，解放了舊思想啟迪了新方向，培養出一批當地婦女運動的領導人才。

值得一提的是，廣東婦女解放協會在國民黨右派分子積極進行陰謀活動時，與墮落為國民黨右派的“女權運動大同盟”作過堅決的斗爭。

三、廣東婦女解放協會的重要影響

回顧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時期的中國，各地摧殘婦女的情況相當普遍。除了國民地位不平等外，婦女更要承受男女間的不平等，法律上的不平等，以及舊禮教、舊風俗的多重壓迫，婦女被視為附屬品甚至商品來看待，苦不堪言。二十世紀初，受西方自由、平等、博愛和天賦人權等思想影響，以倡導男女平等為目標的婦女運動登上了近代中國歷史舞臺。處于國民革命時期的廣州，更是引領了全國婦女運動的發展。

廣東婦女解放協會的成立，凝聚廣大婦女融入國民革命的主流，堅定提出了反帝反封建的偉大旗幟，進行了要求男女同工同酬、女子擇業自由、男女教育平等、確立一夫一妻制和婚姻自由、保護女工、廢除娼妓、禁止販賣婦女、建立中國婦女運動統一戰線、培養出婦女運動領導人才等大量的實際工作，極大地推動了廣東乃至全國婦女解放運動的發展，成為當時全國婦女運動的核心。

1927年蔣介石發動了“四一二”反革命政變，白色恐怖籠罩著廣州，所有的革命團體都被敵人搜查封閉。據不完全統計，在廣州被捕的有兩千一百多人，被秘密槍殺的有一百多人。②其中，廣東婦女解放協會的黃玉蘭、沈學修、范桂箋等人被捕，鐘竹君、陳玉嬋、馮愛媛等先后犧牲，敵人甚至對10多歲的女童子團員也下毒手。轟轟烈烈的大革命在廣東失敗了，革命暫時轉入了低潮。但是，革命的火種已被點亮，大批的革命者和人民群眾堅持不懈的斗爭，最終迎來了新中國的誕生，中國的婦女解放運動也掀開了一個新紀元。

近百年來，婦女解放運動風起云涌，譜寫了濃墨重彩的歷史篇章。而廣東婦女解放協會的創辦歷程昭示了我們：婦女解放運動的命運就是同國家民族的命運緊密聯系的。只有堅持真理提高認識，團結合作廣泛參與，才能贏得享有平等權利和發展機會，保持自己的人格和尊嚴，最終迎接未來更輝煌的勝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