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金陵十三釵》與原著的人物對比分析

【摘要】影片《金陵十三釵》對原著有增有減，本文力圖對作品中的人物改編進行對比分析，比較兩種文本中的人物形象設定。

【關鍵詞】人物;悲劇;真實;飽滿

原著中玉墨是個不甘心、費盡心機想要脫離苦海，卻內心善良，自尊心極強、聰明上進的女子。她自尊心強，自卑自己的窯姐身份：“玉墨的微微嬌情是想竭力糾正人們對她們這類女人的印象”;她不甘心：“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投錯了胎，應該是大戶人家的掌上明珠”;她老謀深算：當她碰上雙料博士后，為自己打點后路，甚至不惜插足別人家庭。然而，雙料博士妻子畢竟是知識分子，一張出國講學邀請救了他們。“趙玉墨的一萬個心眼子都感到了不妙，卻無力阻攔”。當趙玉墨在眾人面前享受著眾人的喝彩聲時，其實是在受失敗之折磨：“她那么心虛、那么理虧，這個女孩只消看看她就知道書香門第是冒充不了的”。于是她的自尊心被徹底刺痛：“二十年吃苦學這學那，不甘下賤又如何？”但她又是個心地善良的女人：當她親眼目睹五位官兵被慘害時，“玉墨發現自己正嗚嗚大哭”;她又是智慧與勇敢的化身：她沒有過多的思考便做出了“頂替”女學生的決定。這是一個命運多舛的苦命女子，她不甘心，她掙扎，卻未能擺脫現狀，命運的不公和生活的打擊最終讓她以死解脫。

影片中并沒有過分渲染玉墨的自尊心與不甘心。我們只看出她是一個有手腕有領袖風范的頭牌。影片從一開始就把玉墨打造成一個正面人物：她會說英文，與約翰交流順暢;她知書達理，在姐妹們辱罵李教官之后，悄悄跑去安慰李教官;她心地善良，不顧安危，執意打開地窖天窗，讓學生進來;她有情有義，以自己的色相去引誘假神父幫姐妹們逃離南京。當豆蔻和香蘭偷偷跑出去的時候，她雙眼滿是焦慮與無奈。種種正面形象的塑造，觀眾早已猜到：在最后關頭，她一定會挺身而出。因此，人物身上的戲劇懸念與戲劇張力被弱化了。另外，影片中雖然也有勾引約翰的行為，但與原著中勾引胡博士時“費盡心機，孤注一擲”不同：影片中玉墨是光明磊落的談出條件：用美色回饋約翰，前提是約翰帶她們逃離南京，身份和目的是透明的，且玉墨對此自信滿滿，甚至以一種高姿態藐視約翰;而原著中的玉墨，不敢完全表明自己的身份，她處心積慮，做最后一搏卻終遭拋棄。影片較小說而言，人物身上的悲劇色彩被稀釋，人物形象不夠飽滿。

原著中書娟對玉墨，或者說對窯姐，有的不光是鄙視，還多了一層仇恨。這種仇恨是仇恨到骨子里血液里的，以致她的心里有些扭曲：“書娟恨自己是因為自己居然也有樓下妓女的身子、內臟以及滾滾而來的骯臟熱血”。女孩的經血是步入青春期走向成熟的標志，本是一件美好之事，然而書娟卻把這當成恥辱;以致當她知道趙玉墨就是父親的情婦時，甚至萌生了讓趙玉墨毀容的想法，并付之行動。這種仇恨導致的報復行為不僅僅指向肉體，更是一種精神毀滅：在玉墨跳舞之時，“書娟的臉正對著玉墨，她什么都不表示，表情全部去除，似乎對這婊子有一點表示，哪怕是憎惡都貶低她自己，她高貴就高貴在此，像菩薩看待蛆蟲一樣見怪不怪”。她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居高臨下的俯視趙玉墨，以她的高貴顯示她的低賤，這是一種冷暴力，也是趙玉墨心底最脆弱最不能碰觸的底線，然而她以她的淡然輕易摧毀了玉墨的底線，人物沖突更加激化，從而與結尾玉墨危難關頭救書娟的行為形成反差，增強內在的戲劇張力，凸顯人性光輝。當書娟目睹官兵被殺，參加葬禮的時候，“她那股火辣辣的仇恨不在了”，“當安魂曲的前奏剛剛奏響，書娟就流下眼淚”。至此，她已將個人恩怨轉向對戰爭的痛恨，對人性的拷問之中。圣誕夜大事件發生后，她開始對趙玉墨懺悔——最誠實最長久最后一次懺悔。可見小說中的書娟是一個冷漠，因仇恨而心里扭曲，不諳世事的小女生。是戰爭讓她迅速成長，目睹了人性中陰暗而丑陋的一面，又經歷了被自己最痛恨最鄙視的人舍身相救，她的心理變化是微妙而復雜的。

而影片中的書娟，是相對成熟和理智的。影片的一開場，是書娟在戰火狼煙中逃命，相對于原著中的書娟，她親眼目睹親身經歷了戰爭的殘酷。當她跑到地窖門口即將躲避之時被日本兵發現了，為了防止暴露妓女，她急中生智下令所有學生上樓，引開敵人視線。相較于文中整日沉浸在自我情懷，感傷身世的書娟，影片中的書娟有更強的組織能力和領導氣質：當得知要被小鬼子糟蹋時，她大膽組織學生，以死保衛自己的清白。可見影片中的書娟是一個機智、善良、識大體、勇敢而果斷的人。

小說中的戴教官，不僅當過俘虜，在日軍大肆殘殺無辜之時，他卻還能躲避在教堂，甚至和妓女鬼混。在鬼混后，也有一個軍人的反思：“身為軍人，整天和一幫粉脂女子廝混，倒不如半個月之前戰死爽快。”他有一般男人的七情六欲，也有一個軍人的正義心和使命感。他是一個矛盾的存在。在最后赴死之時，他有冷靜的頭腦，拼死保全大局，但束手就擒的死法卻著實死的窩囊;片中的李教官，則是一個勇敢無畏而情感細膩的英雄，會為自己未能保護好女學生而自責流淚，會在緊急關頭，吸引日本人的注意力，與之奮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有兩次機會他可以逃走，但他仍選擇孤身一人抗戰到底。李教官的形象更讓觀眾崇拜和惋惜，也更符合中國觀眾的審美欣賞習慣。但是值得提出的是，在當時那樣一段國軍消極抵抗的歷史中，李教官的形象或許欠缺歷史真實。軍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會懼怕死亡，從這一角度來說，戴教官的形象或許更能體現戰爭的真實性。

陳喬治是一個貪生怕死，奉行“好死不如賴活著”的伙夫，最后由于良心發現，壯著膽子跑出來，卻還是抵擋不住內心的恐懼與怯懦，抱頭逃跑。而影片中，陳喬治變成了年齡和女學生一樣的小男孩，甚至在最后，自告奮勇“補齊”最后一個名額。神父提醒他中途可以伺機逃跑，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要給神父和女學生騰出更多的時間逃走。如果說，妓女做出決定，源于她們的良心發現和一時的承諾，那么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能做出如此堅定的抉擇不免有些牽強了。而翻譯官不僅不再是漢奸走狗，而是為了保護女兒不得已而為之的父親，甚至搞到通行證和修車工具，成為出逃必不可少的一位功臣。

我認為約翰這一角色的添加，多少包含了導演的個人意圖，或許導演有意在暗示：約翰不僅僅代表一個單純的美國人，他代表的是除了受害國本身之外的所有熱愛和平的民族的總和。當約翰從一個局外人自主的轉變為抗戰主體的時候，這代表的是：戰爭，不僅是對受侵略國的凌辱也是對全人類文明的踐踏，在這樣一個反人類的獸行中，任何一個熱愛和平的人，不分國界不分種族，都會不自覺的加入到反戰行列，這就將抗日戰爭提升到全人類的共同反戰的高度。

影片中的人物都剔除了原著中的人性中的弱點，人物形象被重新美化。或許這也是導演的一種心理寄托，有意弱化悲情力度，賦予這些人物以人性光輝和人道主義精神。然而往往悲劇是最有震撼力的，若不能深入的挖掘戰爭的黑暗與殘酷以及戰爭中人性的丑陋與卑微的一面，則無法襯出人性美好的一面，進而也無法震撼人心。不管是忠于原著還是表達個人意圖，最終只有深刻而有深度的故事才能引人思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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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趙怡迪（1987—），女，漢族，河北省唐山市人，河北大學藝術學院戲劇影視文學專業在讀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