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布震蕩下對俄貿易的風險及其防范

■ 劉新霞 河北工程大學

中國和俄羅斯作為當今世界上最重要的兩個新興經濟體，其經貿合作一直廣受各方關注。自2014年以來，受烏克蘭危機后西方國家對俄制裁、石油價格下跌等外部因素及俄羅斯國內經濟自身因素等影響，盧布大幅貶值并在俄國家的干預下幾度升值，盧布匯率低位震蕩明顯。目前，俄羅斯是中國的第九大貿易伙伴國，中俄貿易規模不算龐大，但體量也可觀。在盧布大幅貶值并適當回升，造成盧布與美元及人民幣匯率相對穩定仍需觀察的情形下，中國對俄貿易企業必須分析盧布幣值地位震蕩潛藏的貿易風險，并探索有效的防范措施。

一、盧布震蕩的背景及原因

（一）盧布震蕩之回顧

1998年以來，盧布已經歷數次暴跌。2008年9月，俄格戰爭爆發后，外資紛紛撤離俄羅斯。隨后美國次貸危機和歐債危機引發的全球金融風暴導致盧布持續貶值，一直延續到2009年的下半年。2014年，俄羅斯對烏克蘭危機的軍事干預導致盧布再次暴跌。2014年12月15日，盧布兌換美元首次跌破60關口，貶值幅度超過10%，觸及記錄地位64.44，創10年來新低，截至當天收盤，盧布兌換美元匯率下跌9.7%，跌至64.445。至此，從2014年全年來看，盧布累計貶值幅度已超過50%。此次盧布幣值幅度之大、速度之快，著實令人驚愕，因而有人將當天成為盧布的“黑色星期一”。

為挽救盧布貶值頹勢，2014年12月16日，俄羅斯央行宣布加息，盧布幣值大幅反彈，漲幅一度高達10.8%。但好景不長，當日莫斯科時間11點42分，盧布兌換美元的升值漲幅盡失。到21點，盧布兌換美元報72.0704，美元漲幅超過12%，俄羅斯央行的加息措施宣告無效。此后，隨著俄羅斯政府干預力度的加大和國際油價逐漸穩定于51到62美元之間，到2015年4月上旬，美元兌盧布雖然難回去年同時期35的匯率，但已經徘徊在55附近，與去年底一度逼近80關口的匯率相比，已是大幅升值。整體來看，自去年12月俄羅斯盧布暴跌到此后的逐步回升，盧布兌美元持續在低位震蕩。

（二）盧布震蕩的原因探析

2014年底的盧布暴跌及此后在俄羅斯政府干預下緩慢回升造成的幣值動蕩是綜合因素所致：

一是西方的經濟制裁。到2014年底，因俄羅斯吞并克里米亞并支持烏東分裂勢力，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對俄羅斯的經濟制裁力度逐步加大，導致俄遭受近600億歐元的經濟損失，經濟跌入低谷，GDP總量從世界第八跌至相當于西班牙的規模。

二是俄羅斯經濟結構不合理，難以承受油價暴跌。俄羅斯的經濟和金融結構相對單一，能源企業占國民經濟和對外貿易的比重過大，一旦出現行業危機，將對俄政府的主權信用市場和貨幣市場構成巨大沖擊，并造成盧布幣值暴跌和動蕩，據統計，石油、天然氣及相關制品占俄對外出口總額的比重超過60%，國際能源價格一旦下跌，盧布幣值必然相應下跌。

三是俄政府挽救盧布匯率的政策失誤。為穩定盧布匯率，俄政府和央行動作頻頻，然失誤頗多，如俄政府錯誤預估2015年國際油價將維持在100美元每桶高位，于是投入800億美元外匯儲備護盤，卻無力阻止匯率暴跌；早期護盤失效后，2014年11月10后，俄羅斯開始放棄匯率管制，允許盧布匯率自由浮動，導致盧布兌換美元匯率自45暴跌至80關口；俄央行因無法抵御匯率暴跌帶來的資本流出壓力，于一周之內拋售43億美元換進儲備兌換美元，向市場傳遞緊張氣氛，導致盧布于12月12日再度跌至歷史新低。

此后俄在全球普遍實行量化寬松和降息以應對通縮風險的背景下，于10天以內將銀行利率自9.5%上調至17%，最終導致盧布崩盤，且貶值幅度一度接近20%。可見，在經濟結構單一和政府經濟金融政策失誤頻頻的前提下，即便國際油價堅挺、西方國家撤銷制裁，盧布貶值和匯率下跌也在所難免。

二、盧布震蕩下對俄貿易的風險分析

（一）外貿投資風險

在對俄貿易中，盧布貶值則意味著人民幣相對升值，人民幣對盧布的相對升值原則上有利于降低中國外貿企業的對俄投資成本，然而，實際上，盧布貶值給人民幣造成的升值壓力相對有限。此番盧布雖然維持了總體貶值的基本趨勢，但在俄政府和央行的干預下，盧布幣值并非單純下降，而是處于時升時降的低位震蕩之中，極大增加了對俄投資風險。因為俄羅斯信用下調導致資金大幅外流，油價暴跌致俄經濟雪上加霜，企業利潤嚴重壓縮，經濟環境進一步惡化，據統計，2014年俄經濟增長率僅為0.3%，創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新低。在此背景下，穆迪、惠譽和標準普爾三大國際評級機構紛紛下調了俄政府的主權信用評級，如穆迪和惠譽將俄政府主權信用評級降到第二低的投資級，而標準普爾更是將俄政府的主權信用評級降至垃圾級。此舉導致市場對盧布匯率產生悲觀預期，而資本自由流動則將此種預期變成了現實，據俄羅斯經濟部統計，2014年，俄羅斯凈資本流出量激增到1250億美元，遠超原先預期的1000億美元。

（二）出口貿易風險

在國際貿易中，貿易雙邊國貨幣幣值及匯率的相對穩定有利于兩國貿易企業依據生產成本合理定價并確定利潤空間。實際上，貿易雙邊國的幣值及匯率受內外綜合因素影響總是處于不停的變動之中。如在中俄貿易中，若盧布持續貶值，則意味著中國出口單位商品的人民幣結算額相對下降，由此導致中國對俄出口企業的利潤空間相對萎縮，乃至消失。以中俄跨境電商為例，跨境電商屬于對外貿易的一種，且受匯率影響很大，目前，在中俄跨境電商中，存在以美元為結算貨幣和直接收取盧布再兌換人民幣兩種結算方式。在盧布貶值的整體趨勢下，中國電商出口企業若不抬高出口價格，則意味著同樣的盧布在貶值后兌換到的人民幣數量相應減少，中國賣家的利潤將被盧布貶值對沖的所剩無幾。其實，若盧布貶值到某一穩定狀態，對俄出口企業利潤空間的萎縮只是暫時現象，從長遠來看，中國企業可以依據盧布兌美元或人民幣的新匯率合理抬高出口價格以彌補盧布貶值帶來的利潤損失。因此，盧布在貶值趨勢下帶來的匯率動蕩及前景預期不明，才是對俄出口貿易面對的最大風險。

（三）進口貿易風險

相對于盧布貶值，人民幣自然處于升值狀況，但人民幣升值對貿易來講是把“雙刃劍”，雖然不利于出口，但卻有利于中國進口國外先進的技術設備，加速國內產業結構調整和經濟增長方式轉變。此番盧布貶值則為中國擴大俄羅斯能源和原材料進口及引進俄羅斯先進的技術裝備提供了契機，然而，盧布貶值給對俄貿易帶來的進口優勢得以發揮的前提在于盧布貶值且達到一個相對穩定的狀態。當前，盧布在幣值的總體趨勢下的適當回升及未來是升是降的不明前景顯然給中國擴大對俄進口帶來了諸多潛在風險。比如，當盧布貶值到一定水平時，中國進口俄羅斯的先進技術技術裝備，若盧布繼續貶值，則意味著中國在之前的進口中多花了錢。因為等量貨幣在盧布繼續貶值形成的新匯率下可以買到更多的俄羅斯產品。

（四）國內投資風險

目前，中國國內圍繞俄羅斯出口市場已經形成了相對固定的產業集中區域，擴大對俄出口則意味著我國需要擴大國內相關投資規模。在盧布幣值的情形下，俄羅斯GDP縮水，國內民眾消費能力下降，其經濟發展前景也不容樂觀，且盧布兌人民幣匯率的下降也更消弱了中國對俄出口商品的價格優勢和利潤空間。在此背景下，若擴大對俄出口產業的國內投資，顯然具有極大的風險，如俄羅斯是中國鞋產品的主要出口市場之一，2014年全年中國對俄出口鞋類產品總值約26.6億美元，占出口總額的近5%，其中，2014年前9個月，中國對俄出口鞋產品總值21.1億美元，同比增長11.7%；然盧布貶值后，2014年的第四個季度，中國對俄鞋產品出口總值僅為5.6億美元，同比下降12.3%。顯然，在盧布貶值且低位震蕩的背景下，中國對俄鞋產品出口企業若擴大國內投資，面對的風險將急劇增大，甚至致使產品生產線處于閑置狀態。

三、盧布震蕩下對俄貿易風險的防范措施

（一）提高對俄貿易風險意識，選取合適的結匯幣種

當前，俄羅斯國內經濟金融結構單一，政府財政和經濟發展過分依賴石油、天然氣等資源的出口收入，而國際市場能源價格的走低進一步加劇了盧布的貶值風險。俄羅斯政府和央行所采取的護盤措施雖對穩定盧布幣值發揮了一定作用，然由此帶來的盧布匯率變動及市場預期不明導致對俄貿易中的風險陡然加大。對此，我國外貿企業應當在對俄貿易中積極樹立風險規避意識，選擇合理的結匯幣種，密切關注盧布兌美元及人民幣的匯率變化，努力提高企業應對盧布匯率變動的能力。對俄貿易企業應盡可能縮短收匯時間，加快外匯賬款的回收速度，在當前的對俄貿易中，美元結算依然是主要結算方式，但在對俄邊貿和跨境電商中，以盧布結算的方式也普遍存在。對此，應當在盧布幣值尚未穩定之前盡量選取美元結算，尤其在對俄跨境電商中，要盡量減少以盧布結算帶來的貶值風險，逐步擴大美元在對俄跨境電子商務結算中的比例，以降低盧布幣值帶來的意外損失。

（二）利用盧布貶值的收入效應，擴大對俄技術裝備進口

2014年以來，盧布對美元匯率下跌幅度較大，即便俄政府和央行采取加息、拋售外匯等措施護盤盧布，但若國際石油價格依然在低位徘回，盧布持續貶值的風險依然存在。近來，雖然隨著國際油價逐漸穩定在52到61美元每桶之間，盧布對美元匯率有所上升，但與去年同期相比，盧布貶值幅度仍大。盧布兌美元幣值也即意味著人民幣兌盧布的相對升值。在人民幣兌盧布升值的前提下，理論上來說，我國擴大對俄進口的優勢效應逐漸突出，中國應當積極抓住此番契機，擴大進口俄羅斯的能源及原材料，尤其是俄羅斯先進的技術及裝備。然而，在盧布動蕩的情形下，即便盧布總體貶值能夠增強人民幣的收入效應，但其中依然存在一定風險。對此，在擴大對俄進口時，同樣應當緊密關注俄羅斯國內經濟形勢及對外關系的變化，增強對盧布匯率整體走勢的把握能力，盡量縮短對俄進口的結算時間。此外，還要在對俄進口中，提高進口資本的利用效率，以降低資本周轉時間過長帶來的潛在風險。

（三）提高對俄出口產品檔次，拓寬產品的利潤空間

盧布在動蕩中整體貶值，顯然不利于對俄出口。因為在中俄貿易中，中國主要向俄羅斯出口紡織品、服裝、機電產品和農產品等勞動密集型產品，其產品質量不高，利潤空間有限。盧布貶值勢必進一步降低中國對俄出口產品的價格優勢，導致利潤空間受到壓縮乃至消失，如河北辛集作為我國最大的皮革生產基地，對俄出口成品皮衣占到辛集皮革制造業對外出口額的很大份額，盧布貶值導致俄國內消費能力下降，辛集皮衣在俄羅斯市場的利潤空間受到壓縮，導致很多主要面向俄羅斯出口皮衣的企業處于停產和觀望狀態。對此，我國應當在積極擴大對俄技術裝備進口的同時，加速推進國內產業結構轉型升級，提高出口產品的技術含量和質量檔次，以提高對俄出口產品的附加值和利潤空間，增強對俄出口中中國企業應對盧布貶值及動蕩風險的能力。

（四）加強政府的政策扶持，解決對俄貿易中的傳統難題

在盧布貶值且低位震蕩的背景下，面對對俄貿易存在的各種潛在風險，必須充分發揮政府在對外貿易中的調控作用，加強政府對對俄貿易的干預、管控和引導，尤其需要盡快解決對俄貿易中長期存在的一些傳統難題。即便沒有盧布貶值及低位震蕩帶來的新問題，中俄貿易也存在一些傳統難題，其中有中俄貿易系統尚不規范、信息不對稱，俄羅斯對進口商品征收高關稅，還對中國產品征收歧視性關稅，比如，俄羅斯對其他國家進口的紡織品征收5%的關稅，但卻對中國紡織品征收20%的關稅。對此，中國政府應當積極加強與俄方的溝通協調，降低中國產品對俄出口的高關稅尤其是歧視性關稅，推進中俄自貿區建設，提升中國產品出口俄羅斯的價格競爭力。再如，針對中俄貿易中存在的金融服務體系尚不規范問題，應當加強中俄金融機構尤其是商業銀行的服務合作，提升對俄貿易中的外匯結算速度，增加對俄貿易的結算渠道和幣種選擇以防范金融服務領域的潛在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