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用證項下軟條款及其產生的再思考

■ 馬連良 內蒙古財經大學

信用證(L/C)已經成為國際貿易中的一種主要的付款方式。與匯款（Remitt ance)和托收(Col l ect ion)相比，是國際貿易較為安全的結算方式。由于有銀行信譽（banker’s credit)的存在，信用證結算激發了買賣雙方交易的積極性，有效地保障了交易各方的利益。但是信用證軟條款（sof t cl ause)的存在給信用證項下的業務帶來了負面影響，一些開證申請人為保護自己的利益，有意加一些對受益人有風險的附加條款，甚至一些不法商人利用軟條款設陷欺詐，給出口商（受益人）造成較大的損失。

一、信用證軟條款的典型方式及風險

信用證軟條款指的是在跟單信用證中額外增加的一種“陷阱”條款，可以將其概括為：在信用證中規定的使受益人(賣方)難以脫離于買方獨自實現信用證利益的條款。這些所謂的條款常常使得信用證的受益人（即出口商）處在一種進退兩難的境地。軟條款通常是開證申請人為保護自己的利益或惡意欺詐，故意在信用證中增加一些不符合常規的條款，給出口企業帶來較大的收匯風險，也會影響信用證在國際貿易結算工具中的使用，甚至使得信用證失去原有的信譽。信用證軟條款的形式不定，隨開證申請人的意愿變化，種類較多。目前從實踐中出現頻率較高者來看，可基本概括為五種典型形式。

（一）信用證生效軟條款

開證申請人給信用證的生效附加一些條件使信用證不能夠立即產生效力，就是一種信用證暫不生效軟條款。例如“THIS CREDIT IS NOT VALID UNLESS WE HAVE RECEIVED THE SAMPLE APPROVED BY APPLICANT.”(本信用證在收到申請人認可的受試樣品后方可生效)。暫不生效軟條款還有許多種表現形式，例如，信用證在申請開立時不寫明金額，后期通過修改增加的數額或只進行記賬從而不發生實際現匯的支付；進口商在申請開立信用證時，對信用證的生效條件做出了限定，出口商要想換取開證行的付款承諾，前提條件就是必須要通過另一家銀行對其出口貨物的履行提供擔保；信用證暫時不能夠生效，什么時候能夠發生效力由銀行另行通知等。這類軟條款給信用證受益人造成了許多麻煩。由于信用證不能立即生效，使得出口商沒有辦法準備貨物進行裝運，以致使制單工作不能順利進行，如果在這期間出現一些類似交易貨物的市場價格下降等會有損進口商利益的情形，進口商很有可能就會拒發裝運通知，使得信用證無效，最終受益人也不能夠憑單索匯。

（二）裝運附加條款

裝運軟條款是在正常裝運條款之外附加一些條件，例如：SHIPMENT CAN ONLY BE EFFECTED UPON RECEIPT OF AN AMENDMENT OF THIS CREDIT ADVISING NAME OF CARRYING VESSEL AND SHIPMENT DATE.(裝運只有在收到本信用證修改書，指定運輸船名和裝運日期時才能實施)。

案例一：2014年5月，我國山東某出口公司與法國某公司簽訂了一份出口合同，合同約定銷往新加坡12萬立方米大理石，信用證規定:“SHIPMENT CAN ONLY BE EFFECTED UPON RECEIPT OF APPLICANT’S SHIPPING INSTRUCTIONS THROUGH L/C ISSUING BANK INDICATING THE NAME OF CARRYING VESSEL MADE BY SUBSEQUENT CREDIT AMENDMENT”(貨物只能待收到申請人指定船名的裝運指示后裝運，而該裝船指示將由開證行隨后經信用證修改書方式發出)。山東貿易公司收到該信用證后，在進行裝船前，買方代表來到產地檢驗大理石質量，卻以大理石顏色不純，不符合買方要求為由，拒絕簽發信用證中的“裝船指示”，導致貨物長時間滯留，無法出運，給出口商帶來了較大的經濟損失。

（三）支付附加條款

UCP600對付款的條款規定只要單證相符，與開證申請人一樣享有第一付款人責任的開證行（付款行）有無條件付款的責任。但有的開證申請人卻故意加軟條款使得信用證項下銀行付款信譽不復存在。

案例二：2003年1月，西班牙客戶給中國電子進出口內蒙古公司開來信用證購買筆記本電腦2000臺，信用證對涉及付款條件的條款做出了相關規定:ON RECEIPT OF THE GOODS WE WILL INSTRUCT OUR BANK TOEFFECT PAYMENT.(收到貨物后，我行將指示我行付款)。結果該公司業務員沒能審查清楚這一條款，與同年2月發貨。發貨后提交全套單據議付，結果遲遲得不到貨款，后得知或已被提走，買方消失，銀行不負任何責任，致使中電內蒙古公司錢貨兩空。由此可見這一軟條款使信用證開證行（付款行）失去了付款責任，信用證也變得名存實亡了。

（四）商檢附加條款

商檢證軟條款通常是指信用證在涉及商檢的條款中，進口商要求商檢證由其授權的人在賣方商檢證上會簽，而且所簽名字必須與其在開證行預留的印章相一致。如果進口商指定的人員拒絕簽字，則受益人就沒有辦法交單，即使指定人員簽了字，由于出口商手中并沒有指定人員簽名的樣本，開證行也有可能以簽名與留底不符而拒絕支付貨款。例如：INSPECTION CERTIFICATE SIGNED BY THE EXPERT NAMED PETER ZHANG NOMINATED BY THE APPLICANT,THE SPECIMEN SIGNATURES OF THE INDIVIDUAL WHO WERE AUTHORIZED TO SIGN THE CERTIFICATE WERE KEPT BY US.（檢驗證書由申請人指定的專家PETER ZHANG出簽名，該簽名的樣本由開證行保存）。總之這類商檢會簽軟條款會給出口商帶來很大的迷惑性，這是因為進口商購買了貨物，對商品質量的控制是理所當然的，但我們仔細考慮不難發現，這會使進口商借助這個理由，有可能不出具商檢證書或者拒絕在商檢證書上簽字，會導致出口商面臨很大的收匯風險。

（五）故設小瑕疵條款

開證申請人故意制造“小失誤”（小瑕疵）條款在實踐中時有發生。如的有些進口商在信用證中故意將受益人名稱、地址、裝運船、地址、有效期限等條款中的某一項或其中的某個字打錯。而賣方卻制單時覺得更正如此小失誤沒必要聯系買方。這樣賣方交到銀行議付單據卻與信用證不符，看似很小的偏差卻有可能變成開證行拒絕支付貨款的理由。

二、信用證軟條款產生的動因

（一）買方故意設陷欺騙

買方主觀故意設置陷阱，賣方由于自身經驗不足，外貿知識不過硬不能很好地識別信用證軟條款是信用證軟條款產生的最主要的原因。信用證軟條款使得出口商無法完全執行信用證，或不能按時得到信用證項下要求的單據，由此產生不符點，這種條款往往使出口商在業務操作中進退兩難，影響了這些出口商從事國際貿易的積極性。

案例三：2013年浙江瑞鑫服裝進出口公司與文萊波特貿易公司簽約出口童裝一批，信用證結算，信用證總金額為73000美元。買方波特公司口頭答應可以超裝。賣方發貨后交來單據一套，金額73,467美元。這顯然是貨物超裝，金額超支。議付行表提不符點向開證行寄單。結果開證申請人以“單據不符”為理由拒付，同時提出如受益人肯降價50%，則開證人同意付款贖單。這是明顯的欺詐，瑞鑫公司不得已將貨物轉交另一客戶作為“寄售”處理，此項出口業務以遭受嚴重損失而告終。《UCP600》第四條關于單據與貨物/服務/行為“In credit operat ions al l par ties concer ned deal wit h document,and not with goods,services and/or other perf ormances to which t he document s may r el at e.”(在信用證業務中，各有關當事人所處理的只是單據，而不是單據所涉及的貨物、服務或其他行為）。這一典型案例說明買方在開立信用證時，利用賣方急于售貨和對信用證業務的不熟悉預設陷阱，引誘賣方上當。

（二）買方為保證商品質量的舉措

信用證相對來說是國際貿易中安全的結算方式，在貿易實務中被廣泛使用。但是我們也應該注意到信用證自身也存在類似雙刃劍的作用，有一定的負面作用，有助于軟條款的產生。UCP600第四款規定：“在信用證業務中有關各方處理的是單據，而不是貨物、服務/或其他履約行為”（即“認單不認貨”）。這就使得在信用證項下買方和銀行憑單付款，見票即付。針對貨物的質量的把控方面，進口商在付款前對商品質量的把握一般只能依賴商檢證，無法看到貨物的實際狀況。付款贖單后若發現賣方提交的貨物不符合信用證規定，就會較為被動。當然在這種情況下信用證規定買方可以通過索賠挽回損失，但在實踐中往往得不償失。這就在客觀上促使買方試圖通過在信用證中附加軟條款來保證自己的利益，從而為信用證軟條款的產生提供了客觀上的動因。其實軟條款的出現使得信用證本身失去了原有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信用證在國際結算工具中的使用。不可否認，客觀上買方在信用證中加上軟條款并沒有主觀故意設陷，但由于賣方對此謹小慎微，與業務失之交臂的案例也有。

案例四：2015年3月，內蒙古威能金屬化工有限責任公司與德國漢斯貿易公司談判出口稀土拋光粉，價格為CIF每公斤15美元，憑即期信用證付款。但在收到信用證后，威能公司發現議付單據中要求一份買方出具的驗貨報告，這在談判中和合同上均未提及，明顯是個軟條款。于是威能公司要求對方修改信用證取消該條款，但對方堅決不改。威能公司不得已放棄該業務。半年后偶然了解到德國這家公司與鄰家另一稀土企業成交完成該筆業務，成交條件沒變。可見該客戶并無主觀欺騙之嫌。通過該案例說明，由于信用證項下銀行“認單不認貨”在某種程度上促使進口企業出“奇招”也即軟條款來確保大貨的質量和數量及包裝等方面與合同和信用證相一致。同樣一些不法商家大加利用類似軟條款來進行欺騙，不得不防。

（三）銀行履行職責欠缺

信用證項下，銀行在憑單結算即“認單不認貨”的原則下應該履行對交易雙方軟條款提醒的義務。雖然UCP600沒有對信用證軟條款做出禁止的字樣。但在實踐中很多因軟條款致損的案例中，銀行（特別是議付行）事先沒有對客戶提醒軟條款的存在，對于當事人的保護力度也不夠。甚至有的開證行為維護本國商人利益故意利用軟條款來袒護本國商人。

案例五：2012年內蒙古威能金屬化工有限公司出口奧地利MS金屬貿易公司稀土拋光粉50公斤，即期信用證結算。奧地利客戶在信用證上要求：ONE OF RIGINAL COPIES OF B/L MUST BE MAILED TO MS DETAL TRADE COMPANY WITHIN TOW DAYS TAFTER SHIPMENT OF THE GOODS WITH MAILING RECEIPT SEALED BY POST OFFICE AS NEGOTIATION DOCUMENG(提單原件一份在發貨后兩天內郵寄至MS金屬貿易公司,發件收據需郵局蓋章，并作為議付單據）。威能公司按照要求在向提示全套單據之前寄出正本提單一份給客戶，結果是單據交到開證行后客戶不予理會，開戶行稱客戶聯系不上，一個月后仍然沒有付款。威能公司隨后通過奧地利的熟人到船公司調查，確認貨已被MS金屬貿易公司提走，而該公司是一家皮包公司，查無蹤影。這種情況下開證行理應付款，但經交涉開證行聲稱正本提單不應該寄給客戶，銀行無責任。威能公司只有通過法律途徑向開證行索匯，但打官司的成本會高于貨款，不得已自擔損失。從這個案例可以發現，如果開證行提醒受益人有軟條款存在，受益人就會避免損失。而開證行不僅不提醒而且還推脫責任。由此可見在實踐中銀行不履行對軟條款的提醒的義務會給受益人造成損失。

三、信用證軟條款的防范措施

（一）慎重選擇相關銀行

對于出口商來說，在選擇開證行時一定要慎重、高度重視，要選擇好口碑的開證行，這是因為資信狀況良好的開證行才能保證出口商能夠安全收匯。雖然在實際貿易中開證行不是由出口商來指定的，但是出口商可以事先與進口商約定，選擇那些聲譽良好的銀行來成為開證銀行和議付行。這些銀行一般很看重其聲譽，因此在進行業務時也會較為正規、服務水平也較高，如有軟條款也會盡到告知提醒的義務。

（二）嚴密規定合同條款

在國際貿易實務中如果能夠嚴密規定合同的條款，那么就可能會大大降低信用證軟條款出現的概率。如果交易雙方在制定合同時能夠嚴格規定合同條款，使合同條款嚴密，沒有漏洞，那么在發生了與合同規定有偏差的條款之后，出口商就可以有理由來告訴對方更改此條款，使自己在應對軟條款時多了一份保障。國際貿易在不斷地發展，出口的競爭也愈加激烈，這時就會有一些國外的商人趁虛而入，開出較為心動的價格來使我方企業對合同的某些條款放松防范。面對此種情形，我方企業不能“因小失大”，我方企業必須要重視合同規定中有預付款項的條款，一旦出現類似條款，不能匆匆的簽署合同，要更加認真地、嚴密的對待合同條款，把軟條款扼殺于搖籃之中。

（三）嚴格審核信用證條款

在國際貿易中，開證行對出口商付款的前提條件就是出口商能夠拿出與合同相符的、完整的單據。正是由于這個條件的存在，通常開證申請人及開證行可能會把單據不符作為借口，拒絕支付受益人的貨款。因此，出口商在接到進口商寄來的信用證后，必須要嚴格細心的審核信用證中的每一條款。出口商在審核信用證條款的時候，要做到不能漏掉每一條款，每一細節，甚至于條款中的每一個單詞和字母都不能放過。一旦發現信用證條款與合同條款不相符，應該及時的與進口商進行溝通，通知對方并要求其修改或刪除該條款，爭取做到早日解決，使貿易能夠順利進行。在國際貿易實務的過程中，審核信用證條款，要遵循UCP600，收到信用證后立即與合同進行核對，使信用證與合同條款完全一致，其次也要考慮這項業務的可操作性與其風險性。在出現不符點時，有的進口商往往會推三阻四或是避而不答，面對這種情形，出口商可以限定修改信用證的時間，如果在這段時間內進口商仍不做出任何的答復，那么這時出口商可以提出如要履行合同，進口商必須提供必要的擔保的條件。在還不能溝通好的情況下，出口商應該保持冷靜，堅持不發貨，并且抓緊時間對進口商的變化進行調查，判斷進口商不答復或不修改軟條款的行為是不是想要實施詐騙。

（四）在實踐中充分利用信用證申請件

根據本人的貿易實踐經驗，要求進口商在正式通過開證行開證前通過郵件發來信用證申請件（L/C Appl icant)不失為一種好辦法，這樣出口方既有充分的審核時間又省去有可能改證時間和改證費用。在審核信用證申請件時有足夠的時間逐一審核每一條款，同時也可審查不熟悉的開證行的信譽。如發現有不符點，可直接通過郵件聯系開證申請人，要求馬上修改，如果在此期間發現開證行資信不佳還可要求開證申請人更換開證行。待開證申請人修改完畢且受益人滿意為止再要求申請人即買方確認并到開證行正式開證。善意的買方都會同意這樣做，對買方來說這也是避免開證失誤的省錢省力的好方法。對買方來說這樣做可有效避免軟條款的意外出現導致的被動局面和可能由此引發的損失。如果對方不配合這樣做就可以確定該客戶不是善意的，要謹慎行事，最好停止業務。

（五）提升業務員的專業素質

目前外貿公司的業務員主要來自各高校的國際貿易專業畢業生或研究生。他們有共同的不足之處是很少有能用流利的英語來談業務，在收到信用證時看不太懂信用證，甚至有的根本看不懂信用證，更談不上審核信用證。國際貿易在不斷的發展，信用證軟條款的種類也正在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復雜，這就要求業務員的業務水品要過關。從我們接觸到的案例來看，絕大多數軟條款致損案主要是由于業務員專業知識和外語能力不過關導致的。業務員要具備相關的國際貿易、國際金融、國際貿易慣例與規則及國際商法等理論知識，增強風險防范的意識。外貿公司同時也應該為業務人員提供良好的學習環境，組織他們進行學習，研究一些案例，發現其中的問題并探討出解決的對策，不斷提高業務操作人員識別信用證軟條款的能力，共同把可能遭受的損失降為最小。▲

[1]楊立.淺析信用證軟條款.經濟研究導刊[J].2012(13）：2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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