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對外承包工程的發展現狀及路徑選擇

易書林

在國家“走出去”戰略的號召下，中國對外承包工程行業開辟了廣闊的國際市場，保持穩步增長的態勢。據中國對外承包工程商會統計數據顯示，2014年中國對外承包工程業務完成營業額達1421.1億美元，較上年同期增長3.8%，與北美、拉美、歐洲等多個地區簽署了重要項目，市場分布也呈現多元化推進的趨勢，其中10億美元以上的超大項目達到25個，較上年同期增加16個。然而，中國對外工程承包行業在發展中還存在著許多問題，如融資“短板”、市場準入障礙、競爭力不足等。基于此，本文通過分析中國對外承包行業發展的現狀及存在的問題，提出了完善中國對外承包工程發展的路徑選擇。

一、中國對外承包工程的發展現狀分析

（一）中國對外承包工程業務規模不斷擴大，新市場驅動新增長

中國改革開放以來，對外承包工程行業作為新興產業迅速崛起，尤其是進入新世紀以來，隨著全球經濟自由化、市場化進程的不斷推進，對外承包工程業務規模呈現持續增長的態勢（見圖1）。據中國對外承包工程商會統計數據顯示，2014年中國對外承包工程業務完成營業額達到1421.1億美元，實現了營業額連續15年持續增長的局面；新簽合同額達到了1917.6億美元，較上年同期增長11.7%，實現了新簽合同額連續保持21年持續增長的局面。2000-2014年間，中國對外承包工程行業完成營業額增長了12.58倍，年均增速達到了21.23%，中國對外承包工程行業新簽合同額增長了12.87倍，年均增速達到了23.17%。整體而言，中國對外承包工程業務規模不斷擴大，呈現持續上升的格局，截至2014年底累計簽訂合同額13615億美元，完成營業額9348億美元。同時，亞洲、非洲傳統市場地位繼續鞏固，與北美、拉美、歐洲等地區簽署重要項目，市場分布呈現多元化推進的趨勢，新市場開拓成效明顯。如中國葛洲壩集團公司中標阿根廷水電站；中國山東電力建設公司在沙特中標電站EPC項目等。新市場的開拓，都為中國對外承包工程業務增長添加了新的驅動力。

（二）中國對外承包工程項目規模繼續擴大，優勢領域逐步形成

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國對外承包工程項目規模呈現繼續擴大的態勢。2014年新簽合同中，5000萬美元以上的項目有664個，合同總額占比為82.3%；1億美元以上的項目有365個，合同總額占比為45.23%；10億美元以上超大項目有25個，較上年同期增加16個。對外承包工程企業參與中高端項目的投中標共計812次，如BOT、PPP、EPC等，共涉及金額2118.33億美元。伴隨著國家“走出去”戰略實施進程的加快，中國對外承包工程企業的技術、經驗優勢日益凸顯。據2014年公布的ENR（Engineering News-Record）250強，中國上榜企業達到62家，較上年同期增加了7家，中國電力、中國建筑、中國交通、中國路橋等8家企業進入了ENR前10強。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國對外工程承包企業加強國際合作，管理、技術水平提升，專業優勢進一步鞏固，在高鐵、電信、風電、核電等領域受國際社會的認可與青睞。如2014年中國在海外建設的首條高鐵——土耳其安伊鐵路建成通車。中國華為公司在法國、巴西等國相繼簽下電信大單，合計超過30億美元。同時，國內裝備制造業的發展，推動了中國標準“走出去”取得新成果，中國路橋公司實施肯尼亞蒙內鐵路，全部采用中國技術，邁出了“中國標準走出去”的關鍵步伐。

（三）中國對外承包工程企業運用投資、并購等手段，實現了市場拓展與產業鏈延伸

中國對外承包工程企業在參與國際競爭的進程中，逐步意識到實施境外投資，對于擴大經營規模，實施本地化戰略都有著積極的意義。在日益激烈的國際競爭中，境外投資已成為中國對外承包工程企業占據有利地位、業務轉型升級的必由之路。據商務部統計數據顯示，2014年中國對外非金融類直接投資達到1028.9億美元，較上年同期增長14%。中國越來越多的對外承包工程企業參與到境外投資中，運用投資、并購等手段，成立合資公司，共同參與到東道國的項目建設中；或通過購買礦山、開發基礎設施等新手段，采用多元化經營戰略模式，不斷拓展國際市場。如中國建筑股份有限公司首次嘗試海外并購，于2014年3月收購了美國知名承包商PLAZA建筑，這一并購戰略不僅使中建美國公司市場份額擴大、經營規模翻倍，2014年實現營業額超過20億美元，還增強了企業的專業化與國際化競爭力，一躍成為全美前五十強承包商，踏入了增長勢頭強勁的美國西、南部市場。中國交通建設股份有限公司以“一帶一路”戰略為契機，加強與南亞地區的經貿合作關系，拓展市場、促進業務升級轉型，通過采用聯合并購的方式，先后獲得了厄瓜多爾、巴基斯坦等南亞地區重要港口的運營權，實現了產業鏈的延伸。

（四）勞務企業聚焦高端勞務派遣，中國對外承包工程企業積極實施屬地化經營戰略

隨著中國對外承包工程行業的蓬勃發展，勞務派遣人數也呈現持續上升的態勢。據海關總署統計數據顯示，2014年我國對外承包工程項下派出26.9萬人，較上年同期增長6.6%。面對國內人口紅利逐步消失、工資上漲等多種因素的影響，對外勞務派遣招工難的矛盾日益凸顯。由此，勞務企業紛紛轉變經營理念，將業務開拓重點聚焦于高端勞務市場。通過專業培訓、定向輸送等方式，向對外承包工程行業派遣素質高、專業強、收入多的高端人才。同時，中國對外承包工程企業為更快地植根于海外、拓展新業務，實施屬地化經營戰略已成為行業共識。據中非承包商會2014年統計數據顯示，作為中國對外承包工程傳統市場的非洲，中國企業雇傭本地員工的比例已超過了66%。依托于當地豐富的勞務市場，使本土化發展戰略深入人心，已成為進一步拓展海外業務的新戰略。

二、中國對外承包工程發展存在的問題分析

（一）中國對外承包工程資金短缺嚴重，缺乏融資扶持政策

目前中國對外承包工程企業融資能力相對較弱，已成為制約行業健康、持續發展的關鍵問題。具體表現于：一是融資渠道窄，商業銀行出于資金安全的考慮，不愿對無抵押、無擔保的對外承包工程企業提供貸款支持；民間借貸市場發展不成熟、資金力量有限，難以滿足對外承包工程企業的巨額資金需求。二是融資擔保難，中國已設立保函風險專項基金，為對外承包工程企業提供資金支持，然而由于規模較小、程序復雜、審批繁瑣、力度有限等原因，導致對外承包工程企業想獲得融資擔保十分困難。三是融資成本高，據銀監會統計數據顯示，2014年中國大型企業融資成本約為10%，中小型企業融資成本高達20-30%，雖然國內商業銀行已為對外承包工程企業提供了低于商業貸款2個百分點的貸款利率，約為3.8%左右，但相較于國際平均2.1%的承包工程貸款利率而言，依舊偏高。

（二）中國對外承包工程面臨嚴峻的市場競爭環境，企業競爭優勢逐漸削弱

隨著全球經濟自由化的推進，越來越多的國家加入到對外承包工程的競爭中，中國對外承包工程不得不面臨嚴峻的市場競爭環境。一方面，外部競爭日趨激烈，中國對外承包工程企業面臨著與韓國、巴西、土耳其等國搶占中低端市場的競爭格局，如2015年初，西班牙承包商在赤幾、剛果等國的低價競爭等；同時，隨著美、日等國經濟復蘇，也加入到與中國爭奪亞、非地區市場的競爭中，并出臺了給予補貼、出口設備退稅等支持政策。另一方面，近幾年來中國勞動力總量下降、薪酬成本提升、人民幣升值等因素，使成本急劇上升，中國對外承包工程行業的相對優勢逐漸削弱。據中國外匯交易中心公布，自匯率改革以來，2005-2013年人民幣連續九年升值，其中2013年升值漲幅更是高達3.09%，雖然2014年出現自匯率改革以來人民幣首現貶值，但人民幣的持續升值，勢必導致中國對外承包工程行業人力成本的上升，原有的成本優勢不復存在。

（三）部分國家貿易保護主義抬頭，中國對外承包工程面臨市場準入障礙與技術壁壘

隨著中國經濟的迅速崛起，部分國家感受到威脅，出于對本國企業利益的保護，對中國參與對外承包工程進行了人為限制。如2014年，德國、加拿大、英國等明確限制中國企業在項目中使用中國設備與材料；美國從簽證方面對中國人員實施不當限制；日本、韓國對中國對外勞務派遣人員提高簽證、居留收費。包括拉美國家也對中國企業參與項目投標進行了人為限制，如2014年，中資參與秘魯圣胡安德馬里科納港口、Mollocl水電站等項目中，在排放量、揚塵治理等方面受到不公正待遇。同時，由于中國對外承包工程在技術、標準等方面未與國際標準完全接軌，甚至還存在著一定的差距，導致在進入歐美等發達國家市場中存在著市場準入障礙與技術壁壘。尤其是2014年7月全球最大規模的自由貿易協定——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伙伴協議（TTIP）進入正式談判，這場由歐、美聯合發起的“高標準、高技術”戰略將通過構建貿易技術壁壘限制發展中國家參與國際對外承包工程的競爭。

（四）市場瓶頸問題日益突出，復合型管理人才匱乏

隨著中國對外承包工程的蓬勃發展，在部分國家市場份額較高，容量已趨近極限，進一步擴大規模困難重重。如中國占坦桑尼亞市場份額超過70%，占肯尼亞市場份額近60%，占贊比亞市場份額超過50%。另外，中國在部分國家特定領域的發展較好、市場份額較高，已難以繼續保持強勁增長勢頭。如占阿爾及利亞住房建設市場份額高達70%，占埃塞俄比亞、烏干達基礎交通建設市場份額高達60%。面臨國際承包工程市場越來越激烈的競爭格局下，東道國也從管理、技術、帶動經濟發展等方面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然而，復合型管理人才匱乏問題一直是制約中國對外承包工程發展的主要因素。具體表現于：缺乏富有經驗的國際工程項目經理，導致業務模式同質化程度高；缺乏設計、施工等階段的核心管理人才，導致業務精細化管理水平不高；缺乏國際工程造價估算人員，導致行業內分工合作體系尚不成熟。即便是實力較強的中國對外承包工程企業，仍舊面臨著人才匱乏問題。

（五）境外安全問題仍然突出，政治風險不斷加大

中國對外承包工程業務涉及多個國家，部分國家存在政治風險激增、民族矛盾惡化等問題，導致沖突不斷、安全局勢嚴峻。如2014年1月，剛果（金）發生騷亂，嚴重影響中資企業的正常經營；2014年12月，緬甸萊比塘銅礦項目再度被當地居民阻攔，與警察、施工人員發生激烈沖突，導致中方人員20人受傷。從目前的局勢來看，部分市場安全問題仍舊突出，如尼日利亞、肯尼亞、巴基斯坦等國。在實施“走出去”戰略時，東道國對外來資本投資持謹慎態度，使中國對外承包工程面臨的政治風險不斷加大。如2014年中國鐵建中標的墨西哥至克雷塔羅高速鐵路項目，遭遇重新審查；中遠集團在希臘雷埃夫斯港布局多年，但2015年希臘新政府宣布停止其對港口的私有化收購。

三、完善中國對外承包工程發展的路徑選擇

（一）加大對外承包工程金融扶持力度，完善融資體系

縱觀發達國家，政府出臺一系列的信貸扶持政策支持承包商拓展海外業務，助其在競爭中占據相對優勢。由此，我國也必須加大對外承包工程金融扶持力度，逐步健全完善融資體系，克服融資難的問題。具體從以下幾條路徑入手：其一，鼓勵金融機構創新適合對外工程承包的金融產品，如增加對外大型工程項目的融資試點，鼓勵政策性、商業銀行為實力強大的大承包商提供無抵押貸款等；其二，適當調整對外承包工程貸款利率，相比發達國家對外承包工程1%的貸款利率，中國應適當對利率進行調整，如提高貸款的政策性貼息率，下浮貸款利率與保險費率，對大型、重點項目給予利率優惠等；其三，完善并提高對外工程承包保函風險基金，通過簡化程序、提高保額、擴大范圍等，為對外工程承包企業提供便捷、高效的融資服務。

（二）依托于“一帶一路”新戰略，把握市場機遇、加快業務轉型升級

當前中國政府正在大力推動“一帶一路”戰略，對外承包工程的發展必須抓住國家發展戰略帶來的市場新機遇，加快實現業務轉型升級。具體可從以下幾條路徑著手：第一，著力加大發展“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對外承包工程項目，如土庫曼斯坦、阿富汗等中亞國家，尼泊爾、不丹、斯里蘭卡等南亞國家，巴基斯坦、巴林、伊拉克等西亞國家。第二，不斷拓展中東歐、拉美地區市場，當前在中東歐、拉美國家經濟發展訴求強烈的背景下，對外承包工程市場發展潛力巨大，中方應加大雙邊基礎設施合作，提前進行業務布局、把握市場先機。第三，拓展歐美等發達國家對外承包工程市場，加快業務實現轉型升級，鼓勵中國大型承包工程企業采用兼并、收購、投資等多種方式，逐步提升發達國家市場份額，尤其是加強國際合作，提升技術、管理理念，加快實現在歐美國家中、高端市場的更大突破。

（三）提高對外承包工程企業的綜合競爭實力，重視軟實力建設

從目前中國對外承包工程發展狀況來看，企業綜合實力不足是制約其發展的主要“瓶頸”。由此，中國對外承包工程企業必須積極探索適應國際競爭新形勢的業務發展模式，著力于增強企業綜合實力。同時，中國對外承包工程企業還必須將軟實力建設納入企業發展戰略中。一要加強與國際知名媒體的合作，樹立企業國際形象，不斷擴大企業影響立，創建自主品牌；二要加強與東道國的協作，著力推進企業本地化戰略，加強國際交流合作，不斷提高企業的國際化經營水平，打造成功的跨國企業；三要積極履行企業社會責任，在國際市場中樹立良好的中國企業形象，提高企業的生態保護意識，謀求與東道國的共同發展、和諧發展。

（四）鼓勵保險產品創新，建立對外工程承包風險保障制度

對外承包工程行業具有投資大、周期長、風險高的特點，往往會因不可預見的因素導致工程項目蒙受巨大的經濟損失，如戰爭、武裝沖突，地震、海嘯等自然災害。由此，要促進中國對外承包工程的健康、有序發展，必須參照國際慣例，建立風險保障制度。一方面，鼓勵保險機構創新保險產品，為對外承包工程提供多元化的組合商業保險服務，尤其是針對政局不穩的市場提供一定范圍的風險保障；另一方面，設立對外工程承包風險基金，有效降低企業經營風險。首先，行業風險基金的來源可借鑒韓國的做法，按對外工程承包企業每年外匯凈收入2%提取；其次，出臺相應的稅收政策，對提取基金的部分可享受所得稅減免，中央財政可給予一定的撥款支持；最后，風險基金的適用范圍，用于補償商業保險范圍之外的風險，從而提升對外工程承包企業的抗風險能力。

（五）加強對外承包工程行業人才隊伍建設，大膽使用外籍、當地雇員

中國在加強對外承包工程行業人才隊伍建設方面，應從長遠謀劃、加快實施，可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第一，人才招聘不拘一格。要著力于引進在某一領域有著豐富經驗、專業性強的人才，如工程監理經驗豐富，創新意識強，關鍵環節施工技術精湛等；第二，要加強對具有發展潛力的員工進行培訓，推行多渠道的在職培訓，如與高校聯合培訓，加強人員崗位、項目流動；第三，更新觀念，大膽使用外籍雇員，在當地雇員、外籍雇員的選擇上，要依據項目的特點、當地的實際情況做出用人決定。總體而言，中國對外承包工程項目中，中方人員受語言溝通、合同標準障礙的影響，難以適應發揮出管理與技術優勢，大膽使用外籍、當地雇員已成為必然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