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英國調查性報道中的美——以BBC《全景》為例

劉陽藍

（河南師范大學，河南 新鄉 453007）

一、研究背景

到底什么樣的事物才算是美？19世紀70、80年代，近現代西方美學開始發展，領軍人物之一黑格爾說：“美是理念的感性顯現。”現代美學家們也認為，事物能夠引起美感經驗才算美，而美感經驗就是形象的直覺，就是我們在欣賞美的同時的心理活動。［1］也就是說，“在美面前我們的心理活動是什么樣的？”才是解答我們開頭提出的問題的關鍵。

調查性報道一向被人看作是“揭丑”的藝術，所謂“揭丑”是指內容分析上；所謂藝術，則是指美學分析上。雨果曾說過：“美就在丑的旁邊，畸形靠著優美”。能夠做到美與丑的結合，這樣的調查性報道才更有價值。提到調查性報道，不得不提英國BBC 的全景節目，《全景》欄目因大量播出調查性報道，通常被看成是一檔著名的調查性新聞欄目，也是目前世界上正在播出的存在時間最長的電視公共事務欄目，其中的美學元素值得我們學習。［2］

二、研究內容

美感（experienee of aesthetie feeling），譯為“審美經驗或感覺”，指人在認識和改造客觀世界的活動中，感受到各種各樣的事物和現象。［3］美感行為產生的渠道，常見的是由事物顯現出的以下諸要素構成：顏色、形體、音樂。因此，筆者試圖從這三個方面來談談《全景》的美學經驗：

（一）顏色——偏好與配合

調查性報道畫面顏色的美不能單單用某一種理論來闡釋，如單用色彩學的理論看它是否鮮明、飽和、純粹，或者就用生理學的原理來說明某一種顏色很“溫和”，是因為眼睛看到它時感到爽快，或者就從性格學上說：每種顏色都有自己的性格，有些顏色是和善的，有些是勇敢的，有些是神秘的……我們要做的是從中找到佐證“美”的具有普適意義的、簡單明了的、有參考價值的證據。

全景欄目2011年播出了《Living with the Ayatollah》（《與阿亞圖拉一起生活》）中有這樣的例子。伊朗的一位說唱歌手Souroush，在阿亞圖拉的殘酷鎮壓人民的革命中頑強反抗。節目中有這樣一幅畫面：除了Souroush 所帶的一條鮮艷的綠色面巾熠熠生輝外，整幅畫面被調整為黑灰色。旁白主持人說：“His rap calling for change became a rallying cry of for the opposition Green Movement.”（要求改變時局的說唱行為變成了反對派綠色運動的一個口號。）這樣的畫面處理符合一定的美學道理：

從顏色偏好上來講，朱光潛先生在《文藝心理學》一書中提到過這樣一個實驗結果：英國男子愛好的顏色次第為青、綠、紅、白、黃、黑，女子的顏色次第為綠、青、白、紅、黃、黑。［4］可以看出，綠色是英國人比較喜歡的一個顏色，常被聯想為草木、田園、和平等積極的意象。在這里用一丁點兒的綠色來象征大家期待已久的和平與安定，非常恰當，同時，它顯然也告訴我們，實現的希望也很渺茫。從顏色搭配上來講，常識告訴我們：補色最適于搭配。雖然綠色和黑色并不互為補色，但卻符合另外一些美學原則，近淺（綠）遠深（黑），里輕（綠）外重（黑）。綠色處于畫面中間并且處于所有物體最前面，與觀眾距離最近，帶來的視覺沖擊最大。同時，這兩個顏色的搭配也預示著Souroush 因為制作自由音樂，被伊朗安全部隊逮捕，遭受牢獄之災，讓人印象深刻。

這樣的例子在《全景》節目中很多，2011年制作的《The Battle for Egypt》（《埃及戰役》）中黑壓壓的游行人群中有一個被托在頭頂的紅色衣服的小女孩，同樣是利用的這樣的美學原理。

（二）形體——平衡和均稱

美的事物都有一定的形體，美的形體無論如何復雜，大概都含有一個基本原則，就是平衡或均稱。［4］拿最簡單的形體“線”來說，有規律的線比雜亂無章的線更美，因為對于我們的雙眼來說，平衡的物體所帶來的生理運動也是勻稱的，沒有那一只眼睛特別費力，所以我們會覺得愉悅。正如平視事物，視線呈直線到達眼底，帶給雙方的快感遠比斜視、俯視要強。

例如，2011年的《The Death of Bin Laden》（《本·拉登之死》）中有這樣一些鏡頭，畫面是巴基斯坦一個破舊學校（在西方國家資助下得以繼續開展教學工作）的貧困學生們學習的鏡頭，旁白：“The lives of millions of poor Pakistanis could be affected because of what happened in Abbottabad.”（數百萬貧苦巴基斯坦人民的生活可能會因阿伯塔巴德事件受到連累，西方不再資助當地教育。）這樣的內容也經常見到，值得注意的是，能讓攝像機與小孩子處于同一水平高度拍攝并且貫穿始終，的確體現了制作團隊的美學素養和人文精神。對于觀眾來說，這樣的角度是平衡的，就好像我們坐在小孩子對面和他一起玩橡皮泥，而不是站在他面前監督他的功課！從大的層面來說，這是否也體現了一個國家對另一個國家的尊重呢？

同時，也有人提出了質疑：平衡的形體容易引起美感，但是真正左右平衡、不偏不倚的作品，往往呆板而無生氣。著名的斷臂維納斯、蒙娜麗莎的微笑、勝利女神雕像等等，都是不平衡的代表作品。對于這些質疑之音，我覺得舉例《全景》的《The Battle for Bomb Alley》（《炸彈巷之戰》）或許能夠很好地說明問題：為了占領阿富汗中央的桑金地區，13名英國海軍陸戰隊隊員需要闖過迷宮般的小巷、越過塔利班們的簡易爆炸裝置。這個過程中出現了一些人物的中近景鏡頭和采訪鏡頭。這時候，“黃金分割”就顯得尤為重要，因此畫面出現了不平衡。但是我們同時也注意到，身體偏左者視線方向偏右，體積處于右側者遠景恰恰處于左側，總之，畫面左右上下的“重量”達到了平衡。因此，我們說，美的形體大概都含有一個基本原則，就是平衡或均稱。

（三）音樂——情調與快感

大多數觀眾對于音樂還都是門外漢，并不能真切地說出音樂的美。當聽到一種音樂，他們最多會在自己腦海中呈現一幅想象的情景。我們所聯想的畫面由自身經驗的限制而不同，但是有一點值得注意，那就是同一首音樂帶給人的情調和快感是相似的。而美的音樂更是如此。

《WikiLeaks——The Secret Story》（《維基解密——背后的秘密》）中的電腦黑客“Manning（曼寧），now 23.The word is he copied the video and a mass of other secrets from classified US database.While listening to Lady Gaga.If convicted he could face 52 years in prison.”（23歲的曼寧從美國機密數據庫拷貝了大量機密，同時還聽著Lady Gaga 的音樂。如果罪名成立，他將面臨52年的牢獄之災。）本是一個偷盜者的負面形象，但是節目組顯然是要塑造一個“瀟灑”、“大膽”、“自負”的黑客形象。因此，在畫面出現曼寧面帶微笑的魚眼鏡頭照片時，還為他配了20多秒Lady Gaga 的超人氣歌曲《poker face》（面無表情的人；撲克臉），這首歌節奏強烈、夸張、勁爆，帶來的情調也是歡快的，觀眾仿佛要跟著節拍扭動起來了。《poker face》（面無表情的人）完全能夠把我們帶入一個情景：勁裝的曼寧，面無表情，耳機，墨鏡，嚼著口香糖，熟練地出入美國機密數據庫，毫無懼色。

它所帶給人們的快感也是顯而易見的。對于一直以來美國的監控政策，一些人都是敢怒不敢言，曼寧敢于打破強權、挑戰美國、捍衛人們的私隱和基本自由，也是一種勇氣。同時，夸張的、勁爆的節奏，魚眼鏡頭照片中變形的搞笑的臉，這種戲劇化的對比效果會使得觀眾從心底產生開心的感覺。

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在《Dying for a Bargain》（《死于廉價》）中，有一段接近一分鐘的畫面：愛丁堡羊毛廠當年制作的街拍廣告，配樂節奏歡快、青春洋溢、激情似火。旁白：“Edinburgh Woollen Mill has nearly 400 stores in the UK.This is their latest advert，glossy and on the streets of Edinburgh.”（愛丁堡羊毛廠有近400家店，這是他們最新的廣告，拍攝地在英國愛丁堡光滑的街道。）但同時，這段廣告畫面只占了屏幕的三分之一，還有一大部分畫面是火災后的愛丁堡毛紡廠，斷壁殘垣，傷亡慘重，令人驚愕。

某種程度上說，顏色、形體、音樂這三大美學元素是決定一個調查性報道能否提升到藝術高度的參考。《全景》的所體現出來的美學經驗，是在充分考慮受眾對調查性報道的接受度和感受后，給出的比較簡潔、易懂、普適的答案。顏色的偏好與配合，讓報道更加賞心悅目；形體的平衡和均稱，讓受眾更加輕松舒適；音樂的情調與快感，帶給受眾更加不一樣的觀賞體驗。當前我國處于文化發展的關鍵時期，調查性報道也處于一個發展的機遇期，調查性報道工作者應該把握機遇、學習借鑒，制作出更多的、優秀的調查性報道作品。

［1］ 朱光潛.文藝心理學［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9.

［2］ 段勃. BBC《全景》欄目的發展歷史及特點［J］.青年記者，2013（8）.

［3］ 恤匹固.美感經驗［DB/OL］.中國百科網，www. chinabaike.com . 2008-5-11.

［4］ 朱光潛.文藝心理學［M］.第281頁，第29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