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南北文化意象比較研究

○李迎春

(遼寧師范大學，遼寧 大連 116000)

一般認為，《紅樓夢》這部作品是其作者曹雪芹自敘身世之作，而《紅樓夢》文本中的賈府的興衰之路恰恰暗喻了現實生活中江寧織造曹家的榮辱，而曹雪芹也就是江寧織造曹寅的孫子。據紅學界考證，曹雪芹在幼年時期跟隨祖父在南方生活，曹家被抄家后便移居北京生活，這也為《紅樓夢》中賈府會多次同時出現南北不同的文化意象提供給了合理的解釋。通過比較《紅樓夢》中所出現的南北文化意象的差異，可以使我們了解清代南北文化的交流和融匯，也讓我們更加深刻的理解曹雪芹賦予于《紅樓夢》中的，對家鄉和親人的懷念和對逝去的美的慨嘆。

(一)環境景物的差異

《紅樓夢》中的環境描寫細致入微，生動形象，一直以來為學界所稱道。小到個人居住場所的描寫，如怡紅院、瀟湘館、蘅蕪院等，大到自然景色的描寫，如“琉璃世界白雪紅梅”、“埋香冢飛燕泣殘紅”等，曹雪芹都能夠為讀者呈現出別具特色的美感，而在諸多環境的描寫中，就有著許多的南北意象的存在。

如“琉璃世界白雪紅梅”一回中，曹雪芹就將“雪”與“梅花”這兩個南北方特有的文化意象融合起來。北方的雪量是非常大的，書中對此的描寫是“竟是一夜的工夫雪下的將有一尺多厚，天上仍是搓棉扯絮一般”，但與此同時，書中卻又出現了只有南方的冬天才會有的梅花，“回頭一看，卻是妙玉門前攏翠庵中有十數株紅梅如胭脂一般，映著雪色，分外顯得精神，好不有趣”。曹雪芹將南北方分別出現的景物結合在一起，雖然違背了實際，卻為讀者營造出了獨特的藝術氛圍，后面更是用“白雪”與“紅梅”這兩種意象來描寫寶琴的美麗，更是創造了一種美輪美奐的審美境界。

《紅樓夢》中南北事物的相互借用還有很多，如瀟湘館中的竹子，就是作者將南方的景物借用到了北方。《紅樓夢》中的大多數環境、事物、語言都具有濃厚的北方特色，因此學術界大多數也認為大觀園的原型應當在北方，但“竹”這一植物歷來生長在南方，在北方幾乎不能成片的生長，蘊含著著鮮明的南方特色。林黛玉身上有著濃郁的南方文化色彩，書中又多次的將黛玉與“竹”聯系起來，如眾人在海棠社作詩時起號時，就用“瀟湘妃子”來比喻林黛玉，這就與“湘妃竹”這一意象聯系到了一起。

(二)人物形象的差異

探春與黛玉兩個人的性格特征，則剛好詮釋了南北文化特征在人物性格方面的體現。“女兒是水做的骨肉”這一句話是黛玉最好的概括。在黛玉這一人物形象身上，我們可以明顯地感受到南方文化的熏陶，其性格，言行和精神世界都有一種“水”一樣的空靈之美，而“水”也是南方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黛玉敏感多疑，多愁善感，心思細膩，她的性格是典型的南方女性的性格特征，而她的病態之美與柔美的南方文化有著很高的相似度，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典型的江南女子的形象。在黛玉的精神世界中蘊含著南方文化的精髓，而她本身也就是南方文化的一個縮影，一個符號。

相對于黛玉身上所體現的南方文化，探春這個人物身上則體現了典型的北方文化特征。探春個性開朗豪放、不拘小節，具有典型的北方女性的特性。探春總是以成熟識大體的形象示人，似乎從來都沒有出錯過，分寸拿捏的非常恰當。但是，探春雖是賈家的小姐，卻又束縛于庶出的身份，長期的自卑心理使她不再滿足于賈府單調的生活，而是希望有機會能夠走出去，就如同她在書中第五十五回“辱親女愚妾爭閑氣 欺幼主刁奴蓄險心”所說:“我但凡是個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業，那時自有我一番道理。探春的身上有著一種顯著的北方的性格特征，也就是堅韌和勇敢，從不使過多悲傷的情緒束縛自己。

黛玉和探春是南北文化在人物形象方面的具體體現，二人身上的性格特征代表了南北文化特征的差異。南方文化陰柔，北方文化豪放，黛玉的多愁善感和探春的不拘小節正是二者的最好體現。曹雪芹將南北文化賦予在這兩個人身上，顯示出其獨特的審美情趣，表現出了其包容開方的文化觀。黛玉和探春都是《紅樓夢》中的主要人物，二人的相處非常融洽。從二人的相互欣賞中我們可以得到更深層次的意味，雖然二人有著個人獨特的思想，但這并不妨礙二人相互交流與學習，這也正是二人身上所代表的南北文化的關系。

(三)生活習慣的差異

賈府家金陵四大家族之一，世代簪纓，飽受榮華，形成了一套貴族世家所特有的生活習慣和繁瑣的禮儀制度。從賈府的生活習慣中，也可以看出顯著的南北文化差異。

在飲食習慣上，賈府可以說是南北交融。《紅樓夢》主要描寫了賈府的貴族生活，其中關于賈府的飲食描寫眾多，從種類到數量顯示出了賈府奢華的貴族生活。在書中第八回“薛寶釵小恙梨香院 賈寶玉大醉絳云軒”，賈寶玉在梨香院吃飯時“因夸前日在那府里珍大嫂子的好鵝掌鴨信。薛姨媽聽了，忙也把自己糟的取了些來與他嘗。”糟這種做法也就是酒漬，是南方常見的烹飪方法，可見賈府的日常生活中經常吃糟貨。而相對的是，在書中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紅梅 脂粉香娃割腥啖膻”，就寫到寶玉湘云等人吃烤鹿肉，而烤鹿肉則是北方少數民族經常食用的美食。

在出行方面，在清代時期，北方男性多騎馬，女性則多坐馬車，南方男性也是騎馬較多，而女性則多坐轎。在林黛玉進賈府一回中，黛玉從姑蘇坐船走水路登岸之后，坐轎到了賈府，這就是典型的南方出行方式。而后，在賈府的日常生活中，女性出行多坐馬車，在清虛觀打醮一回中，賈府眾女眷就是坐馬車到了清虛觀，男性騎馬。可見，賈府女性在出行方面則是采用了北方女性的出行方式。

賈府作為大貴族家庭，其生活習慣無一例外的是為了更好的享受生活，彰顯其貴族的身份。通過對比其生活習慣，可以看出南北文化對其日常生活潛移默化的影響，并感受其中蘊含著的獨特的文化氛圍，還原賈府的貴族生活方式。

清代時期是中國南北文化交流的高峰時期，這一時期南北文化相互影響，相互交融，從而進一步的體現到了此時的文學作品中。通過對比《紅樓夢》南北文化意象，可以看出南北文化對于曹雪芹的影響，有利于讀者們理解作者的創作背景，從而可以更加深刻的理解《紅樓夢》中的文化意蘊。曹雪芹作為中國文學史上一流的作家，完美地將南北兩種文化融入一部文學作品中，并創造出了一種屬于自己的獨特的審美意境，不禁讓人感嘆其偉大的創造力和高超的審美水平。

［1］(清)曹雪芹．梁歸智，校評．紅樓夢［M］．三晉出版社，2012．

［2］梁歸智．紅樓夢探佚［M］．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

［3］周汝昌．大家小書·紅樓小講［M］．北京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