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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莊的記憶

2015-08-11 14:35:09雨荷
時代文學·上半月 2015年2期

雨荷

在我近四十年的記憶里,魯西南是一塊平安的土地。這塊土地永遠那么平坦廣闊,一望無際。寬厚的黃河從它的西邊和北邊流過,給這塊土地帶來了豐富的營養和悠久的文化。

我的村莊就坐落在魯西南南部邊緣的一個小小的角落里。村莊的歷史不算太久遠,長輩們說是二百六十多年前從山西洪洞縣遷過來的。它的東西長度只有200米,南北長度也不過150米,小村周圍的300多畝土地養活著村里五六十戶人家,也算得上豐衣足食了。

可是,在二○一三年十月,在母親走了八年之后,我的村莊在機器的轟鳴聲里消失了,村人搬進了全是兩層小樓的新村。此時,原來的村莊已成為一片沃野,再也分不清哪是胡同哪是街道。老宅,大街,老井,老樹……沒了,都沒了。村莊曾經的一切全消失了,我只能在記憶里搜尋村莊永遠溫馨寧靜的舊影。

老 宅

小村里有一處我家的老宅,這是一座歷史的豐碑。

兒時的我就生長在這所老宅里,這所老宅子最初的主人是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我爺爺出生的時候,這所宅子已經有了近170年的歷史,當然,老宅的房屋幾經變遷,我見到的老房子是破舊的四合院,爺爺和四叔五叔住正屋,二伯母二伯父住東屋,父親母親住西屋,大伯父和大伯母已經另立宅院。

我在臘月里一個最冷的清晨出生在這所四合院里的西屋里。后來,大伯母對我說,我一離開母親的身體她就把我裝在她的大腰棉褲里了,我光溜溜的小身子緊貼著她溫暖的肚皮,她提著大腰棉褲,就那么肉貼肉地暖著我,小心翼翼,唯恐有半點閃失。這分恩情讓我銘記,以至于在伯母嬸子當中,大伯母總讓我格外崇敬。那時候,在四合院里,我是唯一的孩子,享受著長輩們最溫暖的疼愛。

我出生時奶奶已經去世三年,連一張照片都沒留下,所以,我永遠都無法知道奶奶的模樣。有一次我曾經在夢里見到奶奶,高高大大、清清瘦瘦的,爺爺說奶奶就是那個模樣,那個夢讓我感到非常驚奇,莫非是奶奶專程從天堂回來看看她的小孫女?奶奶去世時,我爺爺四十九歲,四叔十五歲,五叔十二歲,都還沒有長大成人,四叔五叔一下子都成了沒娘的孩子。我記得老宅的正屋當時是村里的一等房子,藍磚加土坯的墻,房頂上覆蓋著藍瓦。房子是祖上做小生意攢下的,聽爺爺說他年輕時正屋翻修了一次。兒時的記憶中,爺爺的正屋里擺設的長條幾、八仙桌、太師椅是最奢侈的家具,那是爺爺做賣饅頭的小生意攢下的錢置辦的。我家賣饅頭的生意始于我爺爺的爺爺。爺爺繼承祖業,靠賣饅頭的小生意養家糊口。聽爺爺說他的生意很紅火,因為他做的饅頭面硬個大味道純正。爺爺靠這個小生意攢錢買了幾片地,使他的兒子們不僅每人都有一片居住的宅基地,而且還有一片多余的宅基地,爺爺說這是給孫子準備的。這片多余的宅基地在老宅的后面,有一大片,好幾畝地。爺爺栽了樹,這片宅基地就成為一片樹林子,爺爺把它分成五塊,每個兒子一塊樹林地。老宅有一個小小的后門通往這片樹林地,兒時的我和小伙伴常常推開后門到這片樹林地里玩耍,最有趣的是夏天在這里摸“爬叉猴”。“爬叉猴”是我們魯西南的方言,它就是蟬的幼蟲,就是金蟬。這片樹林地里的“爬叉猴”特別多,小村的孩子們都喜歡來這片樹林里摸“爬叉猴”。麥收后不久,“爬叉猴”就開始出了。我和小伙伴們常常是天還不黑就開始了。我們拿著小鏟子,先在地上找小洞。未出地面的“爬叉猴”的洞口小小的,薄薄的,用手一摳,洞口變大,里面的“爬叉猴”就被用手揪出來了。深一點的我們就用鏟子挖。天黑了,“爬叉猴”爬到樹上,孩子們就拿著手電筒尋找,一小時的工夫就能尋到上百個。第二天,摸到的爬叉猴就成為盤中的美味了。這樣的美味能持續一個月。

我的爺爺是個勤勞善良、精明強干的生意人,一輩子沒糊涂過,是十里八鄉聞名的明白人,我村和鄰村的喜慶大事總是請爺爺去指揮。爺爺的前半生歷盡磨難,生活把他鍛造得無比堅韌,威武不屈。我出生以后,爺爺就不做饅頭生意了,他的兒子們一個個都成家了,用不著他再辛苦賺錢了。大伯父繼承了爺爺的生意,又做了好多年。

老宅里最隆重的事情就是過年。每逢過年,我們家族的饃饃都由爺爺指揮統一做,用爺爺留好的酵引子和面,用杠子壓面,把面壓得很硬,然后手工揉面,把面揉得很滑。做的饅頭是瘦高的那種。做好的饅頭在蒸之前一定要用溫熱的棉墊子蓋好,讓它再發起來,然后才能放到蒸籠里蒸,一鍋能放五個蒸籠,快到廚房頂了。大約四十分鐘后,饅頭就蒸好了,香香的,白白的,吃起來筋道美味,好饞人!初一的五更天,爺爺的八仙桌上擺滿了供品,紅燭高照,煙霧繚繞,一派神秘氣氛。小孩不能隨便說話,否則爺爺會批評。那時候,爺爺會端坐于太師椅上,接受兒子、兒媳、孫子、孫女的叩頭跪拜問安。之后,爺爺會給每個孫子、孫女發壓歲錢,這習慣一直持續到好多年以后,直到我們長大成人。

在老宅住的人也幾經變遷。我父親和母親結婚的時候,大伯父和大伯母就從東屋搬走了,二伯父和二伯母住進了東屋,我父親和母親住西屋。后來,四叔要娶四嬸了,二伯父二伯母就從東屋搬出去了。四叔四嬸又成為東屋的主人。娶四嬸的時候我三歲,這件事成為我在老家最早的記憶。一輛地排車上面圈了個席子,用紅布紅紙裝飾起來,像花轎。幾個人拉著車到距老家四里遠的、一個開滿杏花的小村子里把四嬸娶來了。好多人來鬧喜,有幾個小伙子有些粗魯,把我嚇哭了,因為他們觸摸推搡剛娶來的美女四嬸。聰明的四嬸把我抱在懷里,那些人就不敢再鬧騰了。

四嬸白白胖胖,又高大,脾氣好,很疼人,我喜歡。我喜歡四嬸在麥黃時回娘家。四嬸的娘家在一個叫王路口的小村莊,村子里栽滿了杏樹。每當麥黃時節,杏子成熟,四嬸從娘家回來時就可以帶些甜甜的杏子回來,那是我幼年時渴盼的免費水果。平時,長輩們是不舍得花錢買水果吃的,似乎,也沒有到村里賣的。所以,我記憶最深刻的事就是等四嬸從娘家回來。老家的院子有一個小小的后門通往村北邊,四嬸走后的第二天,我就會走出小門往村外張望,一遍遍地張望,一天出去好幾次。四嬸一般三天后返回,總是我第一個接到四嬸。兒時的記憶使我至今見到四嬸仍備感親切。后來,要娶五嬸了,我父親和我母親就從西屋搬走了,五嬸和五叔住進了西屋。再后來,五叔也搬出老宅,四叔一家和爺爺一起住,守著老宅。最后,四叔也蓋了新房,爺爺搬出老宅,住進四叔家安全、結實的新房子里,四叔守著老宅。

我在老宅里生活了六年,老宅是我最早的記憶,一切都讓我那么難忘。長輩們對我的愛有很多我不記得,但母親時常告訴我那些我不記得的事情,讓我不忘長輩,懂得感恩。那時候老宅里的孩子少,長輩們都很疼愛我,大家都把我當成手心里的寶。爺爺每次趕集回來都會給我買好吃的,伯父伯母視我如同己出。就連沒成家的四叔五叔都很愛我。我出生的時候四叔才十七八歲,正上中學。母親說四叔上學回來總要先抱抱我,還幫著她在炭火上給我烘尿布。后來我和父母搬出老院的時候,四叔很舍不得讓我走,抱著我哭過好多回。五叔也經常抱著我玩,只是,當時我太小,不記得那些溫暖。

老宅里有一處風景不可不看,就是那棵蒼老遒勁、傾斜著身子、像一條巨龍一樣的老棗樹。老棗樹的歷史和正屋一樣悠久,幾乎和村莊的歲數一樣大。它的粗壯、粗糙的身體書寫著太多滄桑的記憶。它的直徑將近五十公分,我兒時的胳膊是抱不過來的,而且枝繁葉茂,覆蓋住了老宅三分之二的地皮。我想,在那些艱難的歲月里,它經歷了多少風霜雨雪的摧殘啊!可是,它依然頑強地抗爭,完完整整地活下來了,如同祖上不屈的靈魂。它不僅僅是一棵樹,更是一段歷史,一尊雕像,一種精神,一分深情。它不是一棵普通的棗樹,老輩人都稱它為瓜棗樹,結的棗子太大了,形狀一頭細一頭粗,像瓜的樣子,十幾個棗子足有一斤重,和柴雞蛋大小差不多。棗子吃起來又脆又甜,實在是難得的嘉果。這棵老棗樹也是小村里唯一的一棵瓜棗樹。棗子快成熟的時候,村里的孩子們天天來打棗子吃。記憶中,爺爺從來沒拒絕過他們。棗子熟了,爺爺會選一個好日子打棗子。四叔五叔會爬上老棗樹,用棍子打。打的時候不能拾,否則,棗子砸在頭上會很疼。打完了,大人小孩一起拾,爺爺用大籮筐盛著棗子,分給親戚們,分給鄉人,小村人家家每年都能吃上爺爺的瓜棗。爺爺從來沒有拿到集市上賣過棗子,分一分,就沒了。瓜棗生吃或者煮著吃都可以,是我兒時難忘的美食。

二十多年前的一個晚上,爺爺突然仙逝于四叔家的新房子里。之前,沒有任何征兆,因為爺爺的身體一直很硬朗,走路如風。爺爺仙逝的時候八十四歲,本來,大家是準備爺爺老的時候讓他在老宅壽終正寢,可是,他老人家走得太突然,成為兒孫們心中永遠的痛!爺爺走了之后,老宅也成了危房,四叔搬進爺爺住過的新房子,老宅就成了一個空殼,無人居住了。老宅從此寂寞起來,在寂寞中慢慢老去。

讓人心痛、奇怪的是,那棵老棗樹在爺爺走之后的幾年里竟然慢慢死掉了,莫非它隨爺爺而去了嗎?

后來,老宅孤獨地躺在地上,房屋和院墻都坍塌了。每次回老家,我都會情不自禁地去憑吊一番,撿拾昔日的記憶。伯伯叔叔都不缺地皮,也沒誰急著在老宅子上再建新房,老宅就在那里安靜地在躺著。

而今,村莊消失了,荒蕪的老宅也無處尋覓了。可是,那些故事,那些繁華,那些溫情,卻會在我的心里永駐,永不磨滅!

大 街

大街是小村人生命和精神的棲息地,它永遠那么簡單、樸素,蕩漾著泥土的香味。

小村的大街東西走向,總長度大概200米,寬大約10米,連起小村的幾十戶人家。于小村人而言,大街就是核心,是人人都必須要去的地方。大街留給我的記憶很豐富,這些記憶在我的腦海里層層疊疊地堆積、沉淀,成為不可磨滅的風景。

大街的南北邊長滿了樹,榆樹、槐樹、柳樹、楊樹,偶爾還會看到幾棵長在臨街人家門旁的果樹。街中心的老榆樹是最壯觀的風景。大榆樹又粗又高,一個人抱不過來。我想,這棵老榆樹一定是先祖來到這里的時候就栽下的,或者,先祖來的時候它就已經在這里等待了,它滄桑遒勁的樹干和繁茂的樹枝見證著小村的一切,護佑著小村的安寧。這棵大榆樹是小村人應該感恩的神樹,在那貧窮饑餓的年代,它的樹皮、樹葉、榆錢成為小村人救命的飯食。后來,不挨餓了,小村人不吃它的樹皮樹葉了,但那朵朵簇簇的榆錢依然是小村人的盤中美味。我曾不止一次地享受過這種美味,母親蒸的榆錢、做的榆錢饃饃都是好吃的美食。大榆樹上掛著一口鐘,那是小村人的信號鐘,敲鐘人是生產隊長袁兆州大爺。兆州大爺高大健壯、聲如洪鐘、做事果斷、講話簡潔,當了幾十年的生產隊長,一直到他病逝。他是個很講原則、極負責任的生產隊長。鐘和喇叭是他發號施令的兩樣必不可少的工具。人們聽到隊長的鐘聲就會紛紛走出家門,來到大榆樹下集合,隊長兆州大爺就會拿著喇叭講話,分配男人和女人的勞動任務。麥忙時節,放假的孩子和老人有時候也有任務——幫助生產隊拾麥穗。拾麥穗也可以掙工分,為了幫媽媽掙工分,我經常參與拾麥穗的勞動。隊長兆州大爺帶著我們拾麥穗,還給我們講故事,很快樂,很難忘。后來,分地了,各家干各家的,再不用隊長兆州大爺操心干農活了,兆州大爺也就去了。大街老榆樹上的鐘聲也隨他而去了,只有他的老哥哥兆含大爺還在老榆樹下木木地坐著,不久,他也去了。去年,小村搬遷,老榆樹也去了……

大街是小村人溫暖的飯場,也是小村人的精神家園。不管家離大街多遠,一日三餐,所有能走路的男人們和部分愛熱鬧的女人們以及孩子們,都要帶到大街上來吃。每到飯時,老榆樹下就圍滿了人:蹲著的,坐著的,站著的;男人,女人,小孩。滿大街飄蕩著飯菜的香味。人們吃著飯,說著話,天南海北,大家小家,家長里短,奇聞逸事,無所不談。吃完飯了,大家也不會馬上離開,還要繼續嘮嗑,直到該上工了,才收起碗筷。我想,來大街吃飯談天的的習俗是很早就有的,也許祖先來的時候就開始了。后來,當我的那些在大街上吃飯的長輩一個個離世以后,這種溫暖的習俗漸漸改變。長輩走了,年輕人外出打工了,新一輩人習慣在自己家里,看著電視、享受著空調吃飯,很少再有人端著碗到大街上來湊熱鬧了,零星有幾個還在世的年紀較大的長輩還是習慣到大街上吃飯,可是,他們顯得那么孤單寂寞,大街再也沒有了先前的熱鬧與繁華。

大街是小村人離不開的精神娛樂場所。那時候,放映隊時常下鄉放電影,小村的露天電影院就設在大街上。因為好久才能看到一次電影,孩子們很激動很高興,下午放學后就搬著板凳去大街上占座位了,可是,常常是在電影還沒演完的時候就在媽媽的懷抱里睡著了。唱戲的戲臺也設在大街上。正月里,搭個戲臺,一唱好幾天。大戲班子是請不來的,偶爾來個小戲班子,唱上三五天,那是小村人最熱鬧的節日,小村人會把親戚們都請來看戲,享受團聚的幸福。不過,小時候很難忘的是用生產隊的四輪木車搭建的戲臺,這個戲臺是為一個唱揚琴戲的女人搭建的,這個唱揚琴戲的女人是魯西南的名角,她的藝名叫“蓋三縣”,她不僅是人長得漂亮,更重要的是揚琴戲唱得絕,在周圍三個縣無人能比。能把“蓋三縣”請來唱幾天揚琴戲,那是小村人的福分。“蓋三縣”確實很有功力,聲音洪亮清脆,千回百折,唱得很帶勁,酣暢淋漓。我記得當時還學了不少她的唱段呢,現在忘干凈了。不知道現在這位藝人的近況如何,是否還在唱揚琴戲,祝她一切安好吧!還有一個常常在大街上說書的藝人是必須要記下的,這位藝人的大名叫劉金喜,是我們鄰村的,只有一只耳朵,傳說他的另一只耳朵小時候被老鼠吃掉了,真可惜。他在大街上給小村人唱河南墜子,一唱就是半個月,聽他說唱那才叫過癮呢。他總是在天黑后,人們吃過了晚飯才開始唱戲,一唱唱到12點。只要他唱戲,我是一晚不落地來聽。他很有吸引人的技巧,往往唱到你最想聽下去的地方剎車,讓你第二天不能不跟著繼續聽,否則,難受!一盞汽燈,一只大鼓,一對梨花簡,一把弦子,叮叮咚咚,呱嗒呱嗒,吱吱呀呀,加上劉金喜響亮厚重純正的男人腔,真的太迷人了!那時候,我很敬佩藝人劉金喜,他唱的戲一本一本的,那么多故事段子他是怎么記下來的?他的表演,他的神氣,他忘我的藝術境界,都很讓人佩服,他真是個敬業的藝人!他在小村的大街上一展雄風,讓大街的風景生動迷人,給小村人帶來了美好的精神享受,真的很感謝這位藝人!

大街是孩子們的游樂場。有月光的夜晚,大街上喧囂著孩子們的嬉笑打鬧聲。全村的孩子都在大街上瘋跑著玩,上學的孩子也沒有什么作業可寫,孩子們放學后必做的事情就是玩,分成多派,玩各種游戲,玩得自由奔放,無拘無束,多么開心!玩在興頭上的時候,爹娘是喊不回家的,什么時候玩夠了、玩累了,累得跑不動了,才慢騰騰地回家睡覺。那時候,大街上的孩子物資上雖然貧困,但精神富有,很開心,很快樂,享受了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

大街是讓我肅然起敬的圣地。對大街的這種敬意始于我出嫁那天。婆家娶親的吉普車停在我家胡同口的大街上。我告別母親,慢慢走出家門,胡同里站滿了送我出嫁的親人。當我走出胡同的時候,看到大街上也站滿了我的父老鄉親。我想對他們笑一笑,甚至想和他們說句話,可是,讓我驚異的是,他們的表情那么鄭重、嚴肅,不茍言笑,只是默默地看著我,眼睛里是一種很復雜的東西讓我捉摸不透,我也只好嚴肅起來,默默地上車。后來,我才明白,女子出嫁的時候是應該流眼淚的,嫁閨女的時候娘家人心里是很難過的,“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從此以后,嫁出去的這個姑娘的日子是福是禍,他們也管不了了,可是,姑娘畢竟是自己的孩子,他們的心中有一種留戀和難以割舍的疼痛,所以才有那樣難言復雜的表情。嫁姑娘和娶媳婦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感覺,誰家娶媳婦的時候,小村人熱熱鬧鬧,喜笑不斷;嫁姑娘的時候,小村人總是悄悄忙碌,默默相送。從那以后,我對大街,對鄉人的敬意更深更濃了。

我出嫁以后,母親常常坐在大街上一棵倒在地上的樹上等我回家。好幾次我回家,看到母親正好在大街上等我。那是巧合嗎?肯定不是,也許母親等我十次只能等到我一次!回去的時候,母親必定要把我送到大街上的,母親看著我走,直到我消失在大街的盡頭。

多年以后,母親在城里的醫院病逝。那個臘月初七的下午,當她魂歸故里的時候,大街上站滿了等待她歸來的鄉親們,整條大街都流淌著一種悲涼的氣氛。鄉親們是那樣莊重嚴肅,哀婉悲戚,仿佛自己失去了親人。他們已知道了母親去世的消息,早已在這里等候了。以前在村里,母親心慈善良,為人厚道,人緣極好。后來,母親和我住在一起,沒住在老家。可是,當她魂歸故里的時候,鄉親們依然這么關心,靜靜地等候著她的到來,讓我很激動、很感動!鄉親們全都小心翼翼地默默地跟著母親的靈車,唯恐驚擾了母親。他們一直把母親送到院子里,幫著停靈、入殮,忙活著一切能想到的事情。

大街是母親常去的地方,是我的夢想起飛的圣地。而今,母親去了,當初送我出嫁、幫著我料理母親后事的我的好多長輩也都去了,讓我肅然起敬的大街也沒了。當我再回小村的時候,我去哪里尋找母親?母親會在何處等我?

母親的老屋

我把從街北的老宅里搬出后居住的房屋稱作母親的老屋。老屋是父親和母親親手建起來的,父親常年在外工作,回家的時間很少,大部分時間是母親帶著我們在這老屋里生活。老屋留下了母親生命的痕跡,留下了我太多難忘的記憶。

老屋建成于1973年,那是母親和父親省吃儉用了八九年積攢下來的成果。父親微薄的工資除了拿出一部分交缺糧款以及維持最低限度的生活花銷外,其他的全部攢起來蓋房子用。母親帶著孩子,本來已經夠辛苦,為了多掙工分少拿缺糧款,一天三晌下地干活,像男人一樣吃苦。為了攢夠蓋房子的錢,母親把生產隊每年分的一點小麥大部分賣掉,整天吃地瓜干和玉米面饃饃,只是爺爺在我們家吃飯的每月五天里,母親才做包皮咸窩頭和白面面條。所謂包皮咸窩頭就是用小麥面、地瓜面和高粱面做的窩頭,窩頭有三層,每層中間放上油鹽蔥。現在,白面饃饃很平常,可在那時候,白面饃饃是過年時才能吃上的,吃包皮咸窩頭已經是改善生活了。

房子建成了,母親帶著我們從老宅里搬出來。我記得老屋最初的樣子,共有三間,那是村里少有的新房。一米多高的磚墻上面是足有五十公分厚的黃土墻,兩根粗粗的房梁支撐著房頂,房頂的椽子上面覆蓋的是用蘆葦編織的房蓋,蘆葦房蓋上面用藍色小瓦覆蓋。一間小廚房緊挨著新房子的東墻。剛搬進去的幾年沒有院墻,父親每次回家來就拉土筑墻,好幾年才筑成了院墻。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父母親把主房增加了一間,又建了兩間西屋和一間門房,這樣,父親和母親總算把自己的家建設好了,了卻了一樁心愿。老屋所在的宅子半畝大,四四方方,看起來方正敞亮,很舒心。

老屋里的陳設一開始很簡單:里間有一張大床,那是父母當初的婚床;母親陪嫁的柜子和板箱;一張父親用土坯壘起來的桌子,我們稱之為“坯桌子”。父親把拆開的紙箱鋪在“坯桌子”上,我就在“坯桌子”上的煤油燈下寫看書學習寫字,在母親一遍遍的催促聲里上床睡覺。老屋的外間一開始沒有方桌和條幾,全家人圍在一張邊長只有五十公分的正方形小木桌上吃飯。后來,日子好過了,母親請木匠做了大小方桌、寫字臺、條幾、沙發、大床等,“坯桌子”退出歷史舞臺,我終于可以在寫字臺上寫字了。

老屋里飄蕩著母親的氣息,盛滿了母親的溫暖,收藏著母親的功勛。炎熱的夏天,母親給孩子用芭蕉扇驅趕著蚊子,孩子睡著了自己才睡;寒冷的冬天,母親把冷冷的被窩用盛著炭火的鐵盆烘得暖暖的,才把孩子一個個安頓在被窩里;夜深了,勤勞的母親還在飛針走線,縫衣做鞋。在我兒時的記憶里,母親的紡車總是在夜里轉動,我常常在母親的紡車里聲里進入夢鄉,不知道母親要紡到什么時候才去睡覺。有時候,我半夜里醒來,看到母親還在紡棉花,仿佛不知疲倦。母親白天在生產隊干活掙工分,紡棉花的事情自然要等到晚上伺候孩子們睡下才能做。母親紡的棉線經過漿洗染色,織成棉布,除了供我們全家人穿衣鋪蓋之外,還要拿到集市上去賣,換點零用錢。母親的織布機很寬大,就安置在主房的西間。母親飛梭織布的模樣真美!黑亮的頭發隨著母親織布的節奏而飄蕩,靈活的眼睛隨著梭子的運動而閃光,兩只手快速靈巧地傳梭,真有韻味!母親常常在夜晚織布,有時候會織到很晚。母親的織布機聲,時常在我童年午夜的夢里回響,睜開夢囈的眼睛,我看到煤油燈下母親織布的身影,母親不停地織,織出了我的床單我的褲褂我上學的新書包,織出了全家人溫暖幸福的時光。母親是紡織的高手,母親紡出的棉線又細又勻,母親織出的棉布柔軟光滑,花紋漂亮,做衣服好看,拿到集市上賣也很暢銷。我的衣柜里至今還保存著母親織的棉布床單,我舍不得用它,我寧愿守著、看著、藏著,捧起棉布,我就聞到了母親的氣息,每一根棉線上都有母親的手溫。母親走了,可是母親的溫暖猶在,母親的功勛不朽!母親的那臺織布機,它全身的每個部件早已被母親的雙手打磨得纖巧靈秀,光滑锃亮,可是,它再也不會聽到母親的聲響,只有我,輕輕地撫摸著母親的織布機追思懷想,淚雨流淌……

老屋是我最溫暖的棲息地。老屋為我遮風擋雨,我在老屋的庇護下長大,多么難忘那些過去的時光!我小時候,冬天很冷,母親用柔軟的麥秸和自己織的棉布縫制成暖暖的草褥子,母親把厚厚軟軟的草褥子鋪底層,草褥子上再鋪一床棉花褥子,睡上去真舒服!母親還怕凍著我們,每次睡覺前都用盛著炭火的鐵盆子給我們烘床。等我們玩累了上床睡覺的時候,母親已經把床烘得熱乎乎的了。我們躺在熱乎乎的被窩里,多暖和!那時候,我學習非常刻苦,小小的我就想著學習好,考大學,讓父母以后跟著我享福,過上好日子。寒冷的冬夜,我在煤油燈下看書學習,困極了才去睡覺。每當這個時候,母親就坐在被窩里做針線活陪著我。等我上床睡覺的時候,母親會把我冰涼的手腳放在她的身上暖著。在我幼小的心靈里,母親的身體永遠那么松軟溫熱,給我傳遞著生命的能量,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仿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可是,母親的生命終究還是枯竭了,母親的呼吸不再,母親的體溫不再,母親不能再暖我愛我……

老屋是我身心的歸宿。我在老屋里長大,出嫁了,但我依然戀著母親的老屋。剛出嫁的時候,我覺得婆家不是我的家,我和愛人的那間小屋也不是我的家,母親的老屋才是我的家。我總想在母親的老屋里多住一些時日,每逢星期天節假日,我就回到母親的老屋,和母親嘮嗑,幸福地享受母親親手做的好幾樣飯菜。母親也盼著我能回去,周末,母親常常在大街上等我,見我回來,便笑嘻嘻地和我一起回家,然后,包餃子,炒菜,讓我美美地吃,盡興地吃,多喜歡吃母親做的飯菜!后來,有了女兒,但我還是想在母親的老屋里多住一些時日,老屋里冬暖夏涼,住著很舒適,更重要的是老屋里到處都閃耀著我生命的記憶,很親切,很溫暖,這是我一生的財富,一世的牽掛。

老屋所在的院子里有很多樹,這些樹有的是蓋房子之前就存在,有的是父母親栽下的。有一棵很粗很高的大榆樹,大概有上百年的歷史,樹身粗糙,甚至滿目瘡痍,可是樹心不死,每年枝葉葳蕤,生生不息。春天的時候,大榆樹上開滿了榆錢花,母親用一根頂端綁上鐮刀的長竹竿削下一些枝條,把枝條上的榆錢摘下來,蒸著吃,或者做榆錢窩頭,都很好吃。榆錢還可以生吃,在母親摘榆錢的時候,我常常抓起一把榆錢,一朵一朵地嚼著生吃,味道清清甜甜的,很爽口。老榆樹上住著好多鳥兒,喜鵲很多,麻雀更多,還有些我叫不出名字的鳥兒,這院子就是鳥兒們的樂園,捕鳥也就成為我和小伙伴們有趣的活動。我們的捕鳥工具極其簡陋,鳥兒們極其機靈,它們更多的時候只在周圍徘徊,不會鉆到支起的篩子下面去覓食。偶爾有幾個冒失的餓死鬼,不顧危險去覓食,有些就成為我們的獵物。老榆樹占據了院子的南半面,院子的北半面就是黑槐樹的天下了。我不知道為什么院子里有那么多黑槐樹,一棵挨著一棵,高高大大,筆直挺拔,蓊蓊郁郁,我見到它們的時候就已經有碗口粗了。這片地是爺爺以前買下的宅基地,我想,可能是爺爺種的黑槐樹吧。宅基地上先是栽了樹,后來父母親才蓋的房子。這些黑槐樹遮天蔽日,即使在炎熱的夏季,我家院子里也陰涼涼的。夏天的時候,屋里熱,母親帶著我們在槐樹下睡覺。母親打好寬敞的地鋪,我和妹妹就在地鋪上摸爬滾打,玩累了,就睡著了。有時候,我睡一覺醒來,還看到母親拿著芭蕉扇給我們驅趕蚊子,也許蚊子都睡了母親才開始睡吧。出金蟬的季節,母親一覺起來在院子里一轉悠,就能捉到一碗金蟬。第二天,母親會給我們煎金蟬吃。母親煎的金蟬味美香濃,多好吃啊!后來,我外出求學、工作,就再也沒機會吃到母親親自捉、親自煎的金蟬了。記憶中的美味只在夢里,雖然我也常常吃煎金蟬,但總也吃不出娘煎的金蟬的味道了。

2001年春天,我把父親和母親接到我身邊去住,老屋開始寂寞起來。2005年陰歷臘月初七,母親在縣醫院病逝,當天下午,母親魂歸故里,再次住進了她的老屋,七天以后,母親離開了老屋,安眠于小村南面的那塊黃土地上。

母親走后的第八年,老屋在推土機的轟鳴聲中倒下。在此之前,我回到老家,和即將消失的老屋和宅院告別。打開院門,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老家早已很荒涼了。媽媽走了,爸爸住在我這里,老屋孤獨寂寞地數著歲月,漸漸老去。由于長期沒人住,院子里長滿了一尺多高的雜草,盡管顯得荒涼些,可是,這是我家的草,也是有幸長在老宅里的最后一批草了。在我的眼里,它是那樣清翠,郁郁蔥蔥,茂盛得迷人。我蹲下來撫摸著草兒,感受它生命的堅韌和頑強。草叢中有兩株紅色的夜來香,它們吸收著老宅的精華地氣,長勢旺盛,花團錦簇,葳蕤燦爛,給荒涼的老宅增添了生命的活力。我親吻著一個個紅色的小喇叭,呼吸著老家的芬芳,讓它浸入我的心肺,留給我一輩子忘不掉的香味。老宅里的那株石榴樹還在,樹上還掛著翡翠般的石榴呢!遙想五月的時候,老宅里沒有其他花開,她是唯一的鮮艷。可是那個時候我沒有來,她靜靜地綻放,敞開自己火紅的心,為老宅獻上一分熱烈的美麗。我凝望著一顆顆石榴,我要記住老家的石榴最后的模樣,讓它甘甜的味道永存我記憶的深處。院子里還有十幾棵白楊樹,媽媽走那年栽的,如今也已很粗壯了。挺拔的樹干直沖藍天,團團的樹冠如翠蓋,為老宅遮風擋雨,灑下一地陰涼。我擁抱著一棵棵白楊,把它們最后的溫度融入我的身體,讓老家的溫暖陪伴我的一生。我走遍了老屋和院子里的每個角落,邊走邊用手機拍下一幅幅照片,留下永久的記憶。

母親的老屋是我的精神的故鄉,是我生命的根基,就是我的靈魂最后的歸宿。我曾想,老屋若是不在了,幾十年后,我魂歸何處?老屋是母親留下的財富,精神的,物質的。母親創造的一切我都想保留著,也許,母親的靈魂就在老屋里安眠。這座裝滿了愛和溫暖的老屋啊!可是,現在這老屋現在消失了,和村里其他的老屋一樣,變成瓦礫,變成泥土,消失得我再也找不到她。我好難受!好疼痛!好想讓她永遠存在下去,讓她自然地生,自然地老。哪怕最后變成一堆廢墟!即使變成廢墟了,她的精神,她的骨骼也會不朽,永遠支撐著我的靈魂!

老屋陪伴我們走過了四十年的光陰。想起這老屋,就令人禁不住落淚。住在老屋里的母親拋下老屋和我們走了,而今,村莊消失了,老屋不見了,我再也尋不到母親的足跡,我成了沒有根的浮萍,孤苦飄零……

村莊留給我的記憶是永久的,一個一個溫暖的夢,層層疊疊地堆積,仿佛厚厚的黃土地,結實地擁裹著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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