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鐵

■周天紅

打鐵

■周天紅

鐵廠溝不是一個簡單的山溝，而是一個古老的小鎮。

兩山之間，一塊平地，鐵廠溝不大，不過就是上十戶人家的場鎮。那地方可熱鬧了，上十戶人家全是做打鐵的手藝活兒。逢場過節時，你走鐵廠溝去，還在老鷹巖的大山梁子上就能聽見叮當作響的打鐵聲，那真是一支神曲兒。一個鎮子上的人都以打鐵為生。順著盤子江一路行去，上走三十里，下走五十里，你要說到鐵廠溝這個地名，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鐵廠溝名氣大，就是因為鐵打的好。

鐵廠溝沒有鐵廠也不產鐵礦，卻干起了打鐵這個行當，追根溯源有上百年的歷史。鐵廠溝的鐵匠打鐵的手藝是個頂個的好。有的會打鋤頭、犁頭、鐮刀等農具，有的善長打銅鑼、鐵鼓、花槍等大件貨，打鉤打槍打刀打劍的都不在話下，只要用鐵能打成的玩意兒，在鐵廠溝你都能找得到師傅做。

肖三百斤是鐵廠溝最出名的鐵匠也就是我們說的打鐵好手。那打鐵的手藝活兒玩得，真是出了神入了化的。一塊毛鐵在他手上，幾燉火幾錘子下去，就成了形就成了器就成了大家眼里的好貨色。

肖三百斤的打鐵手藝，一直是鐵廠溝的一張牌。一是說他力氣大，兩手能舉起兩三百斤的毛鐵砣砣。另一說是他干活舍得賣力氣，能出三百斤的力絕不出二百斤。

肖三百斤那人就是實在。

那年鐵廠溝一帶鬧土匪。老鷹巖的劉大胡子在鎮子上抓了不少“肥豬兒”要贖金。劉大胡子放出話來，說只要在三天內送上一口好刀，定能放人，否則，把鐵廠溝這塊地兒連同名號一起從地球上抹去。鎮上的人聽了，好些個都關了門走了人。

就肖三百斤不走也不怕。肖三百斤怕他劉大胡子個鳥呀，他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就打了一口好刀出來。刀長一米五，重有六七十斤，能照出人影子來，真是一口好刀。看得劉大胡子直流口水。看著刀，劉大胡子心里好一個樂呀。

那刀可不是送給劉大胡子的。肖三百斤提著刀，沖著劉大胡子面前，一刀下去，劉大胡子的馬腦殼就像切大白菜一樣碎聲聲地掉在了地上，嚇得劉大胡子一幫人尿著褲子就走了。從那以后，劉大胡子也不干土匪了。肖三百斤當然成了鐵廠溝的英雄人物。鐵廠溝的名氣更是響亮，肖三百斤的生意更是火了。

你知道肖三百斤的鐵匠鋪子為什么生意一直火嗎？肖老大一對眼睛直勾勾地問他娃肖二毛。肖二毛被他老爹的一句話問愣了。

肖三百斤出名后，還是打他的鐵，該干什么就干什么，該放多少鐵還放多少鐵，該安多少鋼還安多少鋼。他可不像你們呀，鐵匠不打鐵，盡想些花里胡哨的事情。老爹一連串的話，把肖二毛說糊涂了。肖二毛想，爹是不是真的老了，一個老鐵匠，這幾年的燒酒老白干天天喝下來，打鐵的錘子都拿不動了。酒，真是個害人的東西呀。

二毛啊，你知道打一塊好鐵最關鍵的是什么嗎？

當然知道啊，不然我還能評得上肖家鐵匠鋪的第五代傳承人？肖二毛說，不就是淬火和鍛打嗎？

那你們辦的那個鐵廠經受得起淬火和鍛打嗎？尤其你們那個賬本本，怕是一錘子打下去，能打出水來呢！老爹一句話，把肖二毛的臉都說紅了。

娃啊，打鐵的關鍵還得自身要硬喲。辦廠子的那些個錢可是大家一錘子一錘子敲打出來的，可不要被你們給搞化了。行話說：好鋼還得用在刀刃上。你干過鐵匠打過鐵，這點道理怕是應該明白的？

老爹說完，就沒再說一句話。肖二毛也不出聲。好久，屋子里能聽得見門前黃桷樹上的鴉雀子叫。

那天晚上，肖二毛喝大了酒，圍著盤子江和鐵廠溝轉來轉去走了一夜，怪渣渣的，酒居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