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金義 祁春節



摘要農業要素稟賦結構是分析我國有關農業經濟問題的邏輯起點,也是決定農業經濟增長的基礎因素。為了揭示我國農業要素稟賦結構變化的一般規律,本文在解析我國農業要素稟賦結構變化原因的基礎上,通過構建要素稟賦結構指數,應用探索性空間數據分析方法,對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各地區農業要素稟賦結構的演變過程、空間自相關性及其異質性進行了分析。研究表明:①要素間的相對價格變化、替代性及流動性差異是要素稟賦結構發生變化的內因,二元經濟結構、制度性障礙及各要素面臨的外部環境差異是其變化的外因;②總體上我國農業各要素比重相當,農業資本要素比重略高,但其波動最為明顯,而土地要素結構指數則最為穩定,我國西南地區部分省份的農業勞動力份額不斷上升,農業資本和土地要素比重有所下降,而東部沿海地區的農業資本要素比重大幅提升,另外兩種要素份額呈現不同程度下降;③我國農業要素結構存在顯著的空間正相關性,農業勞動力要素的空間集聚性最強,農業土地的空間特性較為穩定,而農業勞動力和農業資本要素的空間自相關程度正逐漸減?。虎芪覈r業要素稟賦結構呈現出局部的時空異質性,部分地區間農業土地要素結構指數的空間差異呈現出擴大趨勢,內蒙古、陜西、黑龍江和吉林是我國農業土地要素結構指數的熱點區;⑤農業勞動力結構指數的不穩定區域逐步增多,新疆、寧夏、內蒙古、西藏四個地區由低低類型向低高類型集聚轉變,我國農業勞動力結構指數顯著水平較高的地區逐漸地由中東部地區向西南地區轉移。最后,提出新型農業生產經營體系的構建、農業產業結構的優化以及農產品對外貿易結構的調整要與農業要素稟賦結構的變化相適應。同時,應從健全農村金融體制機制、深化農村土地制度改革、提高農業勞動力轉移等方面著手,完善各要素市場,促進我國農業要素稟賦結構的優化升級。
關鍵詞農業要素結構指數;異質性;空間相關性;中國
中圖分類號F30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2-2104(2015)07-0097-08doi:103969/jissn1002-2104201507014
農業要素稟賦結構是分析我國有關農業經濟問題的邏輯起點,也是決定農業經濟增長的基礎因素。優化勞動、土地和資本的組合,對于轉變農業生產方式、提高區域農業增長質量具有重要意義。建國以來要素投入結構變動對我國農村經濟發展影響深遠,我國農村經濟發展已處于投資推動要素結構變化階段,但各地區間差異較大。在二元經濟結構下,資本投入、勞動力轉移所引起的要素結構變化對農業經濟增長具有較大影響 。土地、勞動、資本三種要素的投入量變動率和相對分配率共同決定了我國農業技術變動率。運用要素稟賦相對系數和技術選擇偏向系數的分析表明,一個地區農業要素稟賦結構的變化會引起技術選擇發生相應的變化。
正如林毅夫所認為的,一個國家或區域的要素稟賦特征在某一時間點上是給定的,但會隨著時間推移而變化。伴隨著農業發展,我國農業要素稟賦條件也發生了改變。1979年以來,耕地資源持續減少,2009-2012年,全國耕地面積減少22.61萬hm2;全國農業資本存量由1978年的868.00億元增長至2009年的8 104.64億元,2014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要進一步健全“三農”投入穩定增長機制;而農業勞動力所占比重由70.53%下降至44.80%。農業要素投入結構變化的總體趨勢是土地與勞動力在農業生產中的投入比例不斷下降,資本的比例逐漸上升,各地區間存在差異,但這種差異沒有發劇烈的波動。從地域上看,也有學者認為我國各地區間農業要素稟賦有所不同,并利用要素稟賦相對系數將我國31個?。ㄊ小^)劃分為土地豐富型、勞動力豐富型兩大類。相關研究表明,技術變革和生產要素價格的變化對生產要素投入結構具有較強的誘導作用。在經濟發展過程中,投入生產的要素種類、數量、質量會發生變化,從而導致要素稟賦結構變化。
綜上所述,既有研究表明,要素稟賦條件對我國農業發展具有重大影響,在技術變革、要素相對價格變化等多種因素共同作用下,農業要素稟賦結構也會不斷發生變化。然而,各地區間農業要素稟賦結構變化所表現出的時空差異尚未引起學者們足夠的重視,缺乏從空間的角度對我國農業要素稟賦結構變化的空間特征進行深入分析。有學者指出我國區域間農業生產要素的空間流動性使得農業產出具有較強的區域空間效應,并提出要提高農業要素的空間配置效率。那么,我國各地區間農業要素稟賦結構的變化是否存在空間上的依賴性?具體又表現出何種差異?農業要素稟賦結構變化的原因有哪些?為回答以上問題,本文以我國省域數據為樣本,首先分析我國農業要素稟賦結構的演變特征及原因,采用探索性空間計量分析方法對我國農業要素稟賦結構的時空異質性進行分析,以期對其形成更為深入的認識。
1農業要素稟賦結構變化的理論分析
1.1農業要素稟賦結構變化的原因
要素相對價格的變化、要素間替代性及各要素流動性差異是要素稟賦結構發生變化的內在因素。由于要素供給彈性的差異,當要素需求增加時要素的相對價格會發生改變,而要素相對價格的改變是造成要素稟賦結構變化的根本原因。要素間的替代性是要素稟賦結構發生變化的前提條件,而現代化技術為要素間替代性的相互作用提供了良好的媒介。以農業機械為主的勞動力節約型技術和以化肥為主的土地節約型技術發展的不均衡性,間接地改變了勞動和土地的相對稀缺性,要素相對稀缺性的變化將使得要素稟賦結構發生改變。從要素的流動性來看,由于土地要素的自然屬性使其時空位置難以改變,所以流動性較弱。盡管我國尚未形成完備的農村金融體制機制,但資本的跨期性交易特性以及較低的流動成本使其具有較強的流動性。由于遷移成本和相關制度的約束,農村勞動力的流動性受到一定抑制。這種要素流動性差異也會改變農業要素稟賦的結構。
從外部因素來看,首先,我國經濟發展形成的二元經濟結構特征以及要素本身的趨利性,使得要素不斷地向工業部門和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流動。從總體上看,長期以來我國農業生產要素處于凈流出的狀態。其次,由于政策性和制度性障礙,與城市相比,我國農村要素市場發育遲緩,要素市場扭曲普遍存在。農業領域的資本、土地和勞動力三大要素市場發育水平不盡相同。與資本和勞動力相比,由于產權界定不清晰、土地使用權的不穩定性、土地資本化受限等多種制約因素,農業土地市場化程度較低。有研究表明,2005年我國農業土地使用權市場化程度僅為1.27%,而農村勞動力和資本的市場化程度則分別為55.76%、77.15%。最后,受地區間經濟發展水平差異以及農業投資收益率、非農就業機會、城鎮化發展階段差異影響,各種要素面臨的外部環境有所不同,造成不同地區農業要素稟賦結構變化呈現出一定差異。因此,外部因素也使得我國農業要素稟賦結構發生變化并呈現出一定的地區差異。
1.2農業要素稟賦結構的空間特性
郝大江從空間的角度將影響經濟發展的要素劃分為區域性要素和非區域性要素兩類。區域性要素是本區域內固有的,具有非流動性、不可替代性、動態性等特點;非區域性要素則是普遍存在的,通過空間移動,區域間的要素存量會發生改變。土地要素本身具有較強的地理空間屬性,地理位置難以改變。因此,從空間的角度來看,土地要素屬于典型的區域性要素。戶籍制度的存在,使得農業勞動力要素也具有了鮮明的地區性特征。同時,資本、勞動力要素無法直接成為農產品的實體構成,需要依附各種生產資料作用于土地資源才能在農業生產中實現其價值轉化。據此,可將農業勞動力和農業資本視為準區域性要素。相較于其他產業,農業對區域性要素較強的依賴性,決定了農業要素稟賦結構具有一定的空間特性?,F實中,各地區的土地、勞動力、資本三大要素條件本身并非完全相同,在經濟發展水平差異、制度性障礙等外部因素的共同影響下,進一步加深了農業要素稟賦結構的空間特性。
3農業要素稟賦結構演變及全局自相關性
3.1農業要素稟賦結構演變特征
為了從整體上把握我國各地區農業要素稟賦結構的變化,本文計算出了1981-2011年各地區農業勞動力、資本和土地的要素結構指數(表1)。各要素結構指數歷年均值表明,總體上我國各農業要素比重相當,農業資本要素比重略高。從各要素波動狀況來看,三類要素中,農業資本要素結構指數波動最為明顯,變化范圍在0.17-0.70之間。而土地要素結構指數則最為穩定。從各地區農業要素稟賦結構變化狀況看,我國西南地區部分省區(湘、粵、桂)的農業勞動力要素的份額不斷上升,農業資本和土地要素比重有所下降,而京、津、滬、蘇及浙地區的農業資本要素結構指數大幅提升,而土地和農業勞動力兩種要素結構指數呈現不同程度下降。
3.2農業要素稟賦結構的全局自相關性
本文利用GEODA空間分析工具,依據式(7)計算出了1981-2011年我國各地區農業勞動力、農業資本和土地要素結構指數的全局性Morans I(圖1),且均通過顯著性檢驗。從圖1可以看出,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農業要素結構存在顯著的空間正相關性。其中,農業勞動力要素的空間正相關性最為突出,即其空間集聚性最強。從變化趨勢上看,農業資本要素和勞動力要素的全局自相關性的變化表現出較強的一致性,總體上均呈下降趨勢,而土地要素結構指數的全局性Morans I則一直維持在0.14左右。由此表明,我國農業土地的空間特性較為穩定,這與其本身較強的空間自然屬性密切相關。而農業勞動力和農業資本要素的空間自相關程度正逐漸減小,隨著我國勞動力市場和農村金融市場的不斷完善,農業勞動力和資本在收益最大化的驅動下逐步向更具潛力的地區流動,使得兩者在各地區間的差異進一步擴大。
Fig.1Diversification of Morans I of structure index of agricultural factors from 1981 to 2011
4農業要素稟賦結構的時空異質性
全局性Morans I說明我國農業要素稟賦結構總體上存在空間自相關性,但無法反應出農業要素稟賦結構的局域空間聚集特征。為了更好地揭示我國農業要素稟賦結
構局部空間相關性及其異質性,本文列出了代表性年份農業土地和勞動力要素結構指數的莫蘭散點圖和LISA分布圖。
4.1農業土地要素結構的時空異質性
由全局自相關性分析發現,我國農業土地要素結構指數1994年前后發生了較大波動,所以本文選擇了1981年、1994年和2011年的數據來分析其局部空間聚集情況。圖2顯示了改革開放之初我國農業土地要素結構指數的空間分布,黑、寧、湘等19個地區屬于高高類型,受自然條件所限,農業土地資源相對缺乏的藏、青、桂、貴和云五個西部地區的省區為低低型聚集區,而與這五個地區相毗鄰的川、新則屬于高低類型區域,吉、魯、粵三省則屬于低高類型,由此表明,我國農業土地要素存在顯著的空間異質性。結合圖3、圖4可發現,1981-2011年我國各地區間
農業土地要素結構指數的空間差異呈現出擴大趨勢,部分地區的空間相關類型發生了變化,吉林省的農業土地要素
結構指數的相關特征已由1981年的低高類型轉變為2011年的高高型,浙、滬、京、閩、遼則由高高聚集類型轉變為低
高型。為了進一步揭示我國農業土地要素結構指數空間關聯的顯著區域所在,本文繪制了1981年、1994年和2011年土地要素結構指數的LISA分布圖。由圖8可以看出,在眾多農業土地要素結構指數屬于高高類型的地區中,內蒙古和陜西省始終是顯著性較高的地區,黑龍江和吉林也逐漸成為顯著性較高的地區,上述四個地區成為我國農業土地要素結構指數的熱點區。以上分析表明,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各地區農業土地要素結構指數的分布在總
體上表現出正相關的特點,但也存在一定的時空異質性。
4.2農業勞動力要素結構的時空異質性
由于農業勞動力和農業資本空間自相關的變化趨勢較為相近,都在1999年出現了小幅波動,據此本文選取了1981年、1999年及2011年農業勞動力結構指數的截面數據對其局部空間聚集特性進行分析(圖5、圖6、圖7)??傮w上,
我國各地區農業勞動力結構指數也呈現出正相關性的空間依賴性,但是局部不穩定區域逐步增多,即本身農業勞動力結構指數較低而周邊較高的地區不斷增加,在圖上表現為位于第二象限的地區由1981年的一個增長至2011年的六個。對比三個時間點還發現,部分地區農業勞動力結構指數的空間集聚類型發生了變化。如北京,其
農業勞動力結構指數先后經歷高高-低低-低高三種集聚類型;新、寧、蒙、藏四個地區則由低低類型轉變為低高類型。由此說明我國部分地區間農業勞動力結構指數的局部空間集聚也具有異質性,這種異質性在過去30年發生了改變。從圖9可以發現,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農業勞動力結構指數顯著水平較高的地區逐漸地由中東部地區向
西南地區轉移,與農業土地結構指數的顯著區逐步向東北地區擴張的趨勢形成鮮明的對比。1981年我國農業勞動力結構指數的熱點區集中在浙、蘇、皖和贛四個省份,1999年農業勞動力的熱點區轉移至鄂、湘、贛、貴、云及桂六個地區,2011年,湘、桂、貴成為我國農業勞動力結構指數較為突出的地區。
5研究結論及政策啟示
本文在探究我國農業要素稟賦結構變化原因的基礎上,利用構建的要素稟賦結構指數分析了改革開放30多年我國各地區農業勞動力、土地和資本要素結構的演變過程,應用探索性空間數據分析方法對各地區農業要素稟賦結構的空間自相關性及其異質性進行了深入分析,主要研究結論如下。
(1)總體上我國各農業要素比重相當,農業資本要素比重略高。從各要素波動狀況來看,農業資金要素結構指數波動最為明顯,而土地要素結構指數則最為穩定。
(2)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農業要素結構存在顯著的空間正相關性。其中,農業勞動力要素的空間正相關性最為突出,即其空間集聚性最強。從變化趨勢上看,農業資本要素和勞動力要素的全局自相關性的變化趨勢較為一致,總體上均呈下降趨勢,而土地要素結構指數的全局性Morans I則一直維持在0.14左右。
(3)我國農業要素稟賦結構呈現出局部的時空異質性。部分地區間農業土地要素結構指數的空間差異呈現出擴大趨勢,個別地區與其毗鄰地區的空間相關類型發生了變化。我國農業勞動力結構指數的不穩定區域逐步增多。同時,我國農業勞動力結構指數顯著水平較高的地區逐漸由中東部地區向西南地區轉移。
農業要素稟賦條件決定了農產品貿易的比較優勢,農業要素稟賦結構的變化改變了我國農產品的比較優勢所在,因此,我國農產品對外貿易結構也應做出相應的調整,才能有效地提升我國農產品的國際競爭力。此外,農業要
素稟賦結構的變化對我國農業的生產經營體系、產業結構提出了新的要求,新型農業生產經營體系的構建、農業產業結構的優化要與農業要素稟賦結構的變化相適應。
農業資本要素結構指數的提高說明我國農業要素結構正在逐步實現優化升級,這是實現農業現代化的物質基礎,但各地區間農業要素稟賦條件的差異性,影響到我國農業現代化的整體推進,應從健全農村金融體制機制、深化農村土地制度改革、提高農業勞動力轉移等方面著手,完善農業資本、土地和勞動力要素市場,允許各地區采取針對性、差異性的制度和政策安排,促進我國農業要素稟賦結構的進一步優化升級。
(編輯:劉呈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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