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輝

摘 要 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發展的相互關系一直是學界關注的熱點問題。文章基于中國東部省區2005~2012年的面板數據,通過構建計量模型,實證研究了生產性服務業的技術創新、組織創新和制度創新對制造業效率增長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總體上生產性服務業的創新發展對制造業效率增長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其中技術創新和組織創新的影響相對更為顯著。值得注意的是,代表生產性服務業制度創新能力的市場化指數與制造業效率增長負相關,這與預期結果不符,文章對此給出了可能的解釋。最后提出了相關政策建議。
關鍵詞 生產性服務業;技術創新;組織創新;制度創新;制造業效率
[中圖分類號]F06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0461(2015)08-0063-04
一、文獻述評與問題提出
生產性服務業(Producer Services)一詞最早出現于20世紀60年代~70年代。一般認為,生產性服務業指的是用于滿足中間服務需求、通過市場化運營模式向生產型企業以及其他組織的生產經營活動提供中間服務的產業。由于生產性服務業和制造業存在密不可分的關系,現有的相關文獻大多是將兩者結合起來加以研究。
現有的針對生產性服務業和制造業關系的研究主要從理論層面和實證層面展開討論。首先看理論層面,學者們的論點可劃分為“供給主導論”、“需求遵從論”、“互動論”和“融合論”。“供給主導論”認為,只有生產性服務業率先取得良好發展,制造業才能從中獲益并實現自身發展(Eswaran和Kotwal,2002)。“需求遵從論”的觀點則對立于“供給主導論”,其核心思想是,制造業優先取得發展是實現生產性服務業更好更快發展的充分條件,在兩者的相互關系中,生產性服務業處于“被動”地位(Klodt,2000;Guerrieri和Meliciani,2003)。 “互動論”指的是,伴隨制造業企業規模的不斷壯大和內部分工的深化,其對服務的需求日趨多樣化和復雜化。在這樣的背景下,生產性服務業便會從制造業企業內部逐漸分離出來,形成專門的服務機構,但與制造業仍然存在緊密的聯系。“融合論”強調,隨著經濟的發展和產業結構的高級化,對兩個產業進行嚴格的行業區分已變得越發困難。江曼琦和席強敏(2014)以上海市為例,從理論上測度了生產性服務業和制造業的協同集聚程度。高覺民和李曉慧(2011)在對資本和勞動兩種生產要素進行重新構造的基礎上,以“互動論”作為理論依據,建立了兩個產業之間互動關系的理論模型,并在此基礎上對兩者關系進行了實證分析。劉明宇等(2010)認為,生產性服務主要以結構性和關系性方式嵌入到制造業的價值鏈條當中,并針對這兩種嵌入方式,分別提出了嵌入路徑及其影響因素。
從實證研究看,較多學者研究了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生產率的關系,如樊秀峰和韓亞峰(2012)選取價值鏈這一獨特視角,考察了經濟全球化背景下,跨國生產性服務貿易活動與制造業生產率的關系,研究結果表明,不同的服務貿易對不同制造業部門的作用及其影響路徑存在較大差異。李強(2014)利用跨國面板數據,分析了不同國家和地區生產性服務貿易自由化對制造業效率的影響,研究發現不同的生產性服務行業的自由化對制造業效率的影響存在差異,其中金融和商務服務業的影響最為顯著,而服務貿易自由化對不同收入水平國家和地區的影響也不同,對高收入國家和地區的影響相對較大。華廣敏(2012)選取制造成本、交易成本、創新能力等作為高技術服務業外商直接投資(FDI)影響制造業效率的中間變量,實證討論了高技術服務業的FDI提升制造業效率的路徑,結果發現兩者之間具有顯著的正向關系,但不同中間變量的效應存在差異。劉純彬和楊仁發(2013)利用面板數據,研究了中國不同地區和不同的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對制造業效率的影響,研究發現雖然總體上生產性服務業對制造業效率具有顯著的正向研究,但不同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的影響效果存在很大的差異,其中交通運輸(包括倉儲和郵政業)的影響最大。
綜上,學者們的研究成果為我們提供了諸多有益的思想啟發。總的來說,“融合論”反映的是經濟發展達到較高水平時,生產性服務業和制造業相互關系的一種較為高級化的狀態。目前而言,“供給主導論”和“互動論”與當前中國經濟的發展態勢更為吻合。結合本文的研究目的,文章以“供給主導論”作為理論支撐點。實證研究方面,近年來已有大量的學者開始從實證的角度關注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生產率之間的關系,他們通過構造指標并建立計量模型,從制造成本、服務貿易、FDI、創新能力、交易成本等角度對兩個產業之間的關系進行考察,但迄今還鮮有文獻專門從產業創新的角度出發,對兩者關系進行深入探討。因此,本文基于生產性服務業創新發展的視角,依次選取生產性服務業的技術創新、組織創新、制度創新的相關指標,并構建面板數據模型,探討其與制造業效率增長的關系。本文的研究可以為政府部門在制定利用生產性服務業推動制造業發展的政策路徑時提供必要的參考和證據。
二、指標選取、模型設定與數據來源
本文利用2005~2012年的面板數據,以我國生產性服務業和制造業較為發達的東部9個省區作為研究樣本①。根據學界和政府部門對生產性服務業的分類標準②,文中所指的生產性服務業包括金融行業、地質勘探與科技服務業、信息傳輸、軟件和計算機服務行業、房地產行業、租賃與商務服務行業、交通運輸業(包括倉儲和郵政)等六個服務業細分行業。
(1)指標選取。首先,選取制造業效率的代理變量。國內外研究常用的指標包括產出率、技術效率、勞動生產率等。相對而言,勞動生產率指標更加適用于當前中國制造業的發展態勢,因此能夠更為客觀的反映制造業的生產效率。馮泰文(2009)、華廣敏(2013)、劉純彬和楊仁發(2013)等學者都采用勞動生產率作為制造業效率的衡量指標。因此,本文將制造業效率的代理變量定義為國有及規模以上非國有制造業企業的全員勞動生產率,以字母P表示。其次,選取生產性服務業創新能力的代理變量。較多文獻研究表明,研發支出(R&D)是引起技術創新能力提升的重要影響因素(Cohen and Klepper,1992;Sirilli and Evangelista,1998;譚瑩和李大勝,2009)。因此,本文選取R&D經費投入比重作為生產性服務業技術創新的衡量指標,用字母表示為TC。現有統計資料中并未公布生產性服務業的R&D投入數據,由于生產性服務業構成了服務業的主體部分,本文以服務業的R&D經費比重作為替代變量。針對生產性服務業的組織創新指標,本文同時選取生產性服務業的市場集中度(各地區生產性服務企業前100強所占市場份額,即CR100)和品牌化指數,分別用字母CC和BC表示。最后,關于制度創新變量的選取,金玉國(2001)認為中國的制度變遷可以從產權制度、對外開放度、市場化水平等方面加以考察,并對它們進行了定量測度;周業安和趙堅毅(2004)通過選取市場化指數,考察了制度因素對地區間經濟發展水平差異的影響。另外,制度創新也表現為社會公平和誠信的增進,可用消費者權益保護指數來衡量。因此,本文分別以市場化指數和消費者權益保護指數作為衡量生產性服務業制度創新能力的代理變量,分別以字母MC、CP表示。endprint
此外,為提高實證結果的準確性,本文同時還選取制造業的R&D經費投入比重、制造業固定資產投資作為影響制造業效率的主要控制變量,分別為以字母Mtec和FI表示。
(2)模型構建。Hausman檢驗統計量為5.19276,其P值為0.5458,大于顯著性水平0.05,故本文的面板模型采用隨機效應模型。為消除可能存在的異方差性,本文對所有變量均做了取對數處理。
(3)數據來源。本文的所有數據均來源于各省市及全國歷年的《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第三產業年鑒》、《中國勞動統計年鑒》、《中國市場化指數:各地區市場化相對進程報告》,以及歷次R&D資源清查數據。個別指標在少數年份的數據存在缺失,本文對此采用趨勢平滑法予以補齊。
三、實證結果分析
采用LLC方法進行平穩性檢驗后發現,模型中的所有變量都很好的通過了平穩性檢驗,說明面板數據是平穩的。生產性服務業創新發展對制造業效率影響的回歸結果見表1。
從回歸系數的符號看,絕大部分系數的符號為正且較為顯著,這與本文的預期相符,說明總體上來說,生產性服務業技術創新、組織創新、制度創新能力的提高對制造業效率增長起到了顯著的促進作用。然而,生產性服務業制度創新評價指標的市場化指數的系數為負值但并不顯著,說明一定程度上,現階段市場化程度的深化不利于制造業效率的攀升。
接下來具體分析各變量的系數。首先,代表生產性服務業技術創新的TC的系數為0.0696。這就表明,增加服務業特別是生產性服務業的研發投入力度,首先能夠提高生產性服務業的技術水平,實現自身發展,進而通過產業傳導效應,對制造業的結構調整和價值鏈攀升產生積極的正面影響,最終實現制造業效率的提升。橫向上看,中國生產性服務業的研發投入力度與美、歐、日等發達國家和地區相比仍存在較大差距;從縱向看,我國生產性服務業的R&D經費投入逐年遞增,但增幅并不大。
其次,代表組織創新能力的市場集中度指標CC和品牌化指數指標BC的系數分別為0.0502和0.0359,說明生產性服務業的市場集中度和品牌化指數每提高1個百分點,可以分別帶動制造業效率提升0.0502和0.0359個百分點。從國際層面看,無論是市場集中度還是品牌化指數,中國生產性服務業與發達國家相比都存在較大的差距。不僅如此,國內不同地區的市場集中度也存在較大差異,以北京市和山東省為例,北京市2012年生產性服務業的市場集中度達到了661.57%,居于全國首位,同期山東省的這一數據卻只有5.41%。同時,上海、北京、江蘇、廣東等東部較發達地區的服務業品牌化指數往往較高,中西部較落后地區的品牌化指數與東部地區相比仍存在很大的差距。
最后,代表制度創新能力的市場化程度指標MC和消費者權益保護指數CP的系數分別為-0.0393和0.0268,說明市場化進程的加快對制造業效率提升起到了抑制作用,這與本文的預期明顯不符。之所以會出現這一結果,可能的原因在于,現階段中國仍處在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過程當中,建立符合中國具體國情的完善的市場經濟制度,既要求我們大刀闊斧、有條不絮地推進對陳舊的、已不合時宜的市場制度的改革和剖解,同時也要建立和完善新的適應市場經濟要求的機制制度,只有這樣,“市場之手”才能真正發揮其配置資源的決定性作用。然而,目前我國仍處在經濟體制改革的深化期,新的市場體制還未完全得以建立、鞏固和完善,在這樣的背景下,就可能會出現上述研究結果。另外,本文的研究表明,制造業的R&D經費投入Mtec和制造業固定資產投資FI兩個控制變量也對制造業效率增長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本文的研究證明了生產性服務業的創新對制造業生產率提升的積極影響。現階段,中國生產性服務業仍較多的內生于制造業,生產性服務業從制造業中分離并發展壯大成為一個獨立產業部門的動力仍不足,而導致動力不足的原因是多樣化的,其中可能包括制造業規模因素、交易成本因素、生產性服務業本身的發展局限性等等,而本文的研究結果為此問題的解決提供了以下可能的路徑:生產性服務業創新發展→ 制造業效率提升→制造業的服務需求逐漸多樣化和復雜化→生產性服務業加快從制造業中分離→生產性服務業逐漸發展壯大→制造業進一步發展,從而形成兩者相互促進的一個良性循環。
四、結論與政策建議
基于2005~2012年東部地區9個省市的面板數據,通過建立計量模型,實證研究發現,總體上生產性服務業的創新發展對制造業效率提升具有較為顯著的正向影響,其中技術創新和組織創新的表現更為突出。值得留意的是,市場化因素阻礙了制造業效率的提高,對此本文認為,中國的市場化改革還不夠深入,現階段仍處于改革的攻堅期,新的市場經濟體制須盡快得以建立、鞏固和完善。
根據上述結論,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第一,持續強化對生產性服務業和制造業R&D經費的投入力度,穩妥有序地發展高端生產性服務業,有效提升生產性服務業作為中間服務提供者保障制造業發展的能力。第二,提高生產性服務業的專業化分工水平。一方面,生產性服務業要增強自身的服務能力,滿足制造業企業對服務投入的多樣化需求,同時也要努力提高服務質量,從而為制造企業提供多維度、高質量的中間服務投入,刺激制造業企業將內部服務職能外包出去;另一方面,分工深化有助于降低服務成本,從而有助于制造業的發展。第三,繼續加大市場化改革力度,完善市場體制機制,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一方面,應盡快建立和完善統一開放、充滿活力、競爭有序的市場制度,摒棄限制競爭的地區保護主義行為;另一方面,應積極開展制度建設工作,從根源上對現有市場制度進行補充和完善。第四,推動生產性服務業和制造業互動融合發展。加快國內經濟結構調整和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進一步深化對外開放水平,積極融入全球價值鏈并逐步提升在全球化分工中的地位,從而為生產性服務業和制造業的融合發展創造良好的內外部條件。endprint
[注 釋]
① 包括河北、天津、上海、北京、江蘇、浙江、山東、福建、廣東等9個省區。
② 包括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課題組(2007)、國家統計局以及我國“十二五”規劃綱要對生產性服務業的范圍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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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roducer services and manufacturing is always a hot issue in academic field. Based on panel data of eastern provinces of China from 2005 to 2012 and through construing an empirical model, the article analysed the effects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organizational innovation and institutional innovation of producer services on manufacturing efficiency. Results show that, in general, innovations of producer services have significant and positive effects on manufacturing efficiency, and the effects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and organizational innovation are relatively bigger. However, it is worth noting that the marketization index which represents institutional innovation of producer services has a negative effect on manufacturing efficiency. This is out of the expectation. The article offered possible explanation for this phenomenon and also proposed some policy suggestions.
Key words:producer services;technological innovation;organizational innovation;institutional innovation;manufacturing efficiency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