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中國藝術產業創新路徑研究

高燕

摘要：藝術產業的蓬勃發展，是20世紀以來人類精神生產史上的一場革命，更是藝術文化人士及經濟界學者密切關注的課題。目前，國內外理論界關于藝術產業化的研究雖然日漸興盛，但涉及藝術創新研究的課題仍然較少。文中試對藝術創新的重要意義、藝術創新機制的構建、藝術創新須扎根本土文化、藝術創新的表現形式、藝術創新的實現途徑進行論述，以期我國的藝術產業能夠獲得繁榮和可持續性發展的良好趨勢。

關鍵詞：文化建設;藝術產業;藝術創作;藝術創新;創新機制;創新途徑

中圖分類號：J0文獻標識碼：A

自馬克思在1857年《〈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中明確提出“藝術生產”①這一概念以來，人類就在不斷探討、摸索藝術與商品兩者的關系中跨入了21世紀。當今的藝術行業也逐步演變為以產業化為主流的發展趨勢，利用藝術來提高國民素質和國際地位及影響，已逐漸成為世界各國的重要戰略手段。與世界一些發達國家相比較，目前我國的藝術產業還處在起步階段。“十二五”期間，我國擬將文化藝術產業確立為國民經濟支柱產業，有關藝術產業內涵的闡釋及藝術產業鏈的構建等一系列問題的研究迫在眉睫。通過分析近年來的藝術產業研究，發現涉及藝術創新的研究較少。為了說明藝術創新對藝術產業發展的巨大推進作用，本文試對藝術創新機制構建、表現形式、實現途徑進行探討。

一、藝術創新的重要意義

創新是人類文明進步的原動力，更是藝術發展的靈魂。藝術創新本質上就是形式的創造，失去了創造性，也就失去了藝術創新的價值。每個時代都有鮮明的藝術追求和獨有的藝術特色，這中間既是一個傳承關系，又是一個創新關系，藝術要做到迎合受眾，又要成為精神領袖。

如何將藝術變革、發展并繼承，這看似是一個無法平衡的矛盾。法蘭克福學派批判理論家阿多諾認為：“大眾文化的標準化生產必然導致雷同，而雷同的產品顯然無法贏得市場，為了制造與眾不同的效果，大眾文化生產者便會不斷地在自己的產品中加進一些新的佐料，以和同類的產品相區別。”[1]這就要求藝術的發展必須在傳承的基礎上時時創新，不斷的探索、開辟藝術發展前行的道路。管理學大師彼得德魯克對創新下的定義是：“創新是賦予資源創造財富的新能力，創新賦予資源新的能力，使資源創造新的財富，創新使人類生活不斷發生戲劇性變化。”[2]創新已成為發展我國藝術產業的重要戰略之一，在藝術產業發展過程中發揮著巨大作用。

我國的藝術產業是在政府的引導下，通過建立與市場機制相適應的藝術生產體系，逐步實現藝術資源最合理的優化配置，將各生產要素加以合理重組，有規劃、有步驟的不斷發展的。社會大眾對藝術的需求不斷加強，藝術產品滲透到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成為社會大眾日常生活需求的重要組成部分。從整體觀察，我國藝術產業發展現狀是：1.藝術產業投資主體多元化的格局已經基本形成，但藝術創新能力薄弱，藝術產業內同質化現象嚴重;2.藝術行業的產業鏈不夠完善，創新的作用得不到有效的發揮。在國際市場上，中國藝術產業整體競爭水平較低;3.相對于藝術產業發達國家，我國的藝術創新環境還不完善，需要政府在政治、經濟、法律上為藝術產業營造一個寬松、健康的環境。

針對目前藝術產業的創新性不足、滯后的現象，大力發展我國的藝術創新能力勢在必行。只有對現有藝術產業各領域進行深層次的、全局性的、可持續性的改革和調整，才能推進藝術產業的長足發展。

二、藝術創新的機制構建

藝術產業機制的創新是以產業內部改革為出發點，通過一系列具體措施如對生產、組織、人事、營銷、激勵機制的改革，使得產業機制更適合當前的經濟環境，更高效地整合產業內部資源，發揮自身的優勢創造更大的藝術價值。機制的創新如好鋼要用在刀刃上，集合最優秀的人才資源共同實現同一目標。

藝術創新與機制創新是相輔相成的。機制的改革有助于激發藝術的創新，藝術的創新也能夠帶動機制的改革。山西舞劇《一把酸棗》、蘇昆青春版《牡丹亭》《ERA-時空之旅》等新編劇目的成功就是先有藝術創新的理念，后有了一系列與之相關的原有運營模式的機制創新。臺灣作家白先勇先生酷愛昆曲，并且對古老昆曲藝術的當代魅力充滿信心，正是由于這樣的文化自信，白先生在劇本處理上，保持了對原作以及對昆曲傳統表演美學的堅持與尊重。當這種以傳統文化為基礎而打造的青春版《牡丹亭》首演時，打動了成千上萬的當代年輕觀眾的心，并引起了藝術界極大的反響。正是先有了白先勇先生極其深厚的戲劇創作底功和對打造現代版牡丹亭的創新理念，才帶動了蘇州昆劇院管理機制的一系列改革創新，如組織機制、選人機制、籌資機制、培訓機制、演出以及傳播機制等等的創新。

藝術創新的成功不僅是藝術作品本身的升華，同時又與藝術作品的創新機制息息相關。藝術的產業化使得藝術行業不斷從藝術創新的成功中改善新的機制，而新的機制又促成了同類行業藝術的創新，使得新的藝術產品在不斷創新發展中更加臻于成熟、完美。創新機制改革之后勢必用一種新的“大眾文化生產的游戲規則”帶動其他藝術表現形式的創新聯動，從而帶動整個藝術產業化的實現和發展。

三、藝術創新須扎根本土文化

藝術是通過某種表現形式，如繪畫、音樂、雕塑等表達創作者觀念的行為，是一種重要的、普遍的文化形式，屬于文化范疇。當藝術與商業掛鉤以后，藝術同時具有了“商品性”與“文化性”兩種屬性。一方面藝術的創新追求的是藝術產品的經濟效益，另一方面我們不能忽略它的社會效益，即藝術產品能否滿足人們群眾的精神生活要求以及對本民族文化的認同感、歸屬感。藝術創新不能盲目跟風，一定要立足于本土文化，不能片面追捧所謂的國際元素，外來文化。

以動漫產業為例，美國迪士尼動畫《花木蘭》、夢工廠的《功夫熊貓》兩部中國題材的動畫片在全球取得了巨大的商業價值和社會影響。《功夫熊貓》更是憑借一兩部在全球累計票房已近13億美元。但是令人尷尬的是：功夫是中國的，熊貓是中國的，《功夫熊貓》卻是美國的，究其原因除了美國電影產業的劇本、拍攝、制作、發行、宣傳、票房保障等等有一條非常完善的產業鏈之外，動畫創意的核心恰是我國被世界所熟知的兩樣國寶——熊貓和功夫。造型可愛，幽默風趣的熊貓阿寶在創意人員的打造下成了全球票房蜜糖。

曾幾何時，中國的國產動畫也曾經創造過不可磨滅的藝術輝煌，20世紀60年代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動畫《大鬧天宮》曾紅極一時，斬獲眾多國際大獎，該片的水墨動畫風格以及京劇的臉譜，配樂等濃郁的中國傳統戲曲元素征服了全球的觀眾。當時《大鬧天宮》的制作正值三年自然災害的困難時期，創作的艱辛條件可想而知。沒有電腦制作，全靠手中的一支畫筆創作了轟動全球的動畫片。反觀當今各地紛紛興建的動漫產業基地，技術條件相比當年可謂優厚，然而卻難制作出當年《大鬧天宮》這樣偉大的作品。因此，創意的根還在于豐富的中國文化內涵。黑格爾說：“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中國的藝術創新不能脫離傳統文化，失去了民族特色的創新只能是隨波逐流，曇花一現的產物。只有深刻挖掘本民族的文化精髓，并在此基礎上進行創新才能達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四、藝術創新的表現形式

“美的要素可分為兩種：一種是內在的，即內容;另一種是外在的，即內容借以現出意蘊和特性的東西。”[3]藝術美的體現離不開表現形式，外在的表現形式傳遞著藝術家賦予作品特有的內涵。藝術表現形式的創新豐富了藝術創作者展現作品的手段，使得藝術作品更具獨特的藝術魅力。

李玉剛從一名“草根”演員到成為國家一級獨唱明星，就是成功地把我國的流行音樂與國粹京劇相結合，創新發展了民族音樂的一種表演演唱形式，并且帶著我國的民族音樂文化走出國門。李玉剛在表演形式上，不僅采用了傳統京劇的表演手法，而且將民歌、舞蹈、京劇這些傳統藝術形式融合到一起，加入了符合當下大眾審美觀的流行時尚元素;同時充分利用現代科技手段，打造出了唯美的舞臺整體效果。李玉剛將東西方的藝術取長補短，集為大成，形成了個性鮮明、唯美時尚舞臺表演風格，帶給觀眾強烈的視覺、聽覺沖擊力。

如果說李玉剛把歌曲融入戲曲唱腔的成功在于其音樂表現形式的創新，北京798藝術園區的興起則呈現了當今中國各類藝術在創新表現形式上的大雜燴。2003年北京798藝術區被美國《時代周刊》評為全球最有文化標志性的22個城市藝術中心之一。次年北京又因798藝術區被列入美國《財富》雜志世界有發展性十二個城市之一，標志著北京已成為世界文化領域的風向標。798藝術區多種藝術形式和流派的共存，已經快速崛起成為亞洲最大當代藝術聚集區，成為代表中國形象的地標性藝術產業基地和國際文化藝術交流的平臺。

798藝術區之所以能取得如此的成功，在于其敢于嘗試新的藝術形式。其展示的作品主要是20世紀80年代后在油畫、雕塑、版畫等領域里顛覆先前既有規范的先鋒性藝術，包括攝影、裝置、多媒體等多種新出現的藝術形式，符合藝術潮流，滿足了新一代消費群體的品位，樹立起798當代藝術的先鋒形象。其次，在產業化和市場化的雙重作用下，將藝術與商業完美結合的798藝術節，更是展示藝術區魅力，凸顯藝術區特點，促進國際藝術交流的一面文化大旗。798藝術節的創新之處在于將藝術的各種表現形式同商業模式交織在一起，通過舉辦藝術節主題展、學術論壇和各類藝術展覽、展示、交易活動，集結中外美術界、藝術評論界、文化界的學術力量。

798藝術區帶給我們的啟示在于798不僅代表了當今世界各類先鋒藝術領軍下的本土文化與外來文化的融合，而且它的創作氛圍催生了各種藝術創意的大爆發，使得798藝術區既不同于美國SOHO、德國的魯爾區、也不同于法國的左岸，而是具有中國特色的文化創意產業，是中國當代藝術、設計、時尚、傳媒等元素融為一體的創意園區，并以其多元化的藝術表現形式與風格區別于其他文化創意產業園區。

五、藝術創新的實現途徑

1.傳統藝術的改進

推陳出新，百花齊放，一直是中國的藝術路線。傳統藝術本身具備創新的機能，而且藝術流傳千年后依舊方興未艾，說明創新和改動一直就存在。發展并完善藝術表現形式的創新，對現有藝術產業各領域進行深層次的、全局性的、可持續性的改革和調整，讓藝術產業化腳步通過創新向前推進。追求推陳出新的藝術局面，但不能忽視在創新中尊重藝術的一般規律。只有經過有效的藝術方式加以處理，使其在自我表現形式上加入新的元素，才能真正稱其為推陳出新。著名的京劇表演藝術家蓋叫天，在京劇界有“活武松”之稱。其藝術弱點在于嗓音低沉，沒有高亢，其藝術的優勢在于耍的一手高超的“棍術”，而這個優勢的來源是當年蓋叫天在峨眉向海燈法師討教后，最終藝術加工后搬上舞臺。一經演出，名震京華。這里他解決了兩個問題，一個是推陳出新，把武松搬上了京劇舞臺，這是一次創新;另外一個就是“批判地繼承”了棍術中的“表演藝術”，讓一種搏擊術成為舞臺藝術，這樣既兼顧了藝術的一般規律，又使兩種截然不同形式的“藝術”通過取其共性，完成了聯合，贏得了喝彩。創新的巨大力量一旦通過表現形式得以釋放，必將開創精彩局面，贏得滿堂喝彩。

2.母語文化的更新

對原有文化的創新背后，必定是發展的需要。世界不同文化中，對于固步自封，不求進步的歷史體現都是驚人的一致：消亡。文化的自我創新，是一場文化藝術真正意義上的自我救贖。我國有著五千年的文化傳統，將文化進行創新，并不表示就此需要我們舍棄悠久的傳統文化，堅決的與傳統文化說再見，一心一意接受所謂新的文化。恰恰相反，在強調改變的同時，我們必須保證文化的正本清源，重點加強我們自身傳統文化的自我創新。

中國傳統戲曲是中華民族文化寶庫中的一顆璀璨的明珠，有著悠久的歷史。隨著信息時代的到來，觀眾的精神娛樂選擇日趨多元化。傳統藝術的戲曲與現代觀眾的欣賞觀之間出現了鴻溝，傳統戲劇的表現形式已不適應今天觀眾的需要。眾多的戲曲藝術家面臨著如何走出困境，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創新的難題。前文中提到的李玉剛就是對傳統戲曲演唱形式大膽創新的歌手。將戲曲元素融入流行音樂并非李玉剛首創，像李谷一的《前門情思大碗茶》，謝津的《說唱臉譜》，陳升的《北京一夜》等等類似的作品不勝枚舉。中華戲曲是根植于每個中國人靈魂深處的傳統藝術，是藝術創作者永遠值得崇敬的民族寶藏。

3.借鑒國外藝術創新成果

藝術文化本身具有“存在即是合理”的特點，因此一種藝術的存在與傳承，必然有其生命力的源泉，并帶有強烈的民族性和地域性。借鑒一種好的藝術表現形式，僅僅是完成了創新的三分之一，中間最重要的環節是“借鑒”、“甄別”后實現的本土化。中國有世界上一切藝術類型的存在形式，同樣也具有藝術形式的一般特征：本土化。將外來的藝術表現形式通過藝術的手段實現本土化，是創新的第二個步驟。第三個步驟就是創新的收官：在原有藝術形式的基礎上，進行提煉和拔高，最終形成中國藝術的“特色”，使我們具有濃厚民族特色的藝術產品，被國內外市場接受并認同。如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就是一個成功的案例。從整個過程來看，創新一直是主線，但最后成為主角的是：本土化的“拿來”。

在藝術產業鏈的搭建和運營過程中，我們對于外來產業鏈的模式同樣要采用批判借鑒的原則，在看到其優勢一面的同時，要考慮到它與中國藝術產業的“適配度”，要考慮“排異現象”，需要藝術產業本身在市場中取精去糟。

4.藝術創新的環境建設

創新需要一定的軟硬件條件。一個“創新”的誕生，必然有適合其萌發的環境，在沼澤中是不會有高大樹木生存的，所以給創新一個良好的學術環境尤其重要，這是一股精神。其次是歷史機遇，沒有歷史需求的創新只能是鬧劇，創新必然有要求創新的需求和歷史關頭，比如昆劇演化為京劇就是給乾隆皇帝進京祝壽時形成的。對于創新的人或者課題，必須由一個機制進行保障，歷史的車輪向前，創造了新世紀的曙光，也碾碎了很多夢想，誰來做創新這件事情，是創新重要的一個充要條件。

硬件方面，自由的科研環境是思想空間的必須，試想在一個行動受到限制和禁錮的環境中，怎么會有創新的事情發生？其次是創新誕生的試驗機構，如果不是一個又一個舞臺，一場又一場演出，京劇怎么會有那么多的唱腔產生，那么多名家呈現？人員的配備，物質的保障是硬件中最基本的部分。

六、結語

隨著信息時代的不斷發展，藝術產品的全球化和同質化現象日益明顯，娛樂化正悄無聲息的侵入大眾生活的各個角落，但娛樂終究不能代表本民族最內在的核心藝術文化價值。創新成就了人類的文明和進步，更是人類發展進步的靈魂，創新是藝術產業變革生存發展的根本動力。

進行藝術創新，不是為創新而創新，而是為使藝術更貼近社會、貼近生活、貼近群眾。通過藝術表現形式的創新將藝術發揚光大，在創新的過程中賦予了藝術更高的內在價值，讓消費者更多的得到精神層面的滿足，提高社會大眾對文化藝術的欣賞水平和價值觀，培養大眾對傳統文化藝術的重視和認同，讓受眾能在消費藝術商品的同時，實現對真善美的追求，產生內心真正的愉悅，得到精神的滿足之感，這才是藝術產業賴以生存的前提，更是藝術產業得以發展的力量源泉。（責任編輯：徐智本）

①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就某些藝術形式，例如史詩來說，甚至誰都承認：當藝術生產一旦作為藝術生產出現，它們就再不能以那種在世界史上劃時代的、古典的形式創造出來” 。

參考文獻：

[1]J.M.Bernstein.Theodor W.Adorno[M].The Culture Industry，1991.

[2]Peter Drucker.John. Besant“Innovation”[M].World Book Press，2011.07.

[3]黑格爾著，朱光潛譯.美學（第一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19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