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尿病藥真會損傷肝腎嗎

李文慧

編者注：近日常有讀者來信咨詢，患了糖尿病，怕吃藥多了會傷腎，同時，又擔心藥物的其他不良反應，因此自己擅作主張，停了好幾種藥，不知這樣做行不行。鑒于該問題的普遍性，本期我們特別刊登協和醫院內分泌科專家的文章，希望能幫助糖友們早日走出用藥誤區。

在門診，常有一些糖尿病患者糾結于是否用藥。不用吧，怕病情嚴重，血糖進一步惡化;用吧，又怕損傷肝腎功能，或是形成藥物依賴等。還常常見到一些病友已患病數年，血糖也經常居高不下，卻仍然不敢用藥，使高血糖在體內肆虐，過早出現本不該出現的糖尿病并發癥。還有一些人，因為懼怕“西藥損傷肝腎”，試遍所有廣告上的“中藥”、“生物藥”，花了不少冤枉錢不說，還延誤了病情，最終還是不得不選擇到正規醫院接受治療。

如果患者一開始就能接受正規的糖尿病教育并果斷用藥，那又該是怎樣不同的結果？下面來談談患者常有的3個問題。

1.西藥真的會損傷肝腎嗎？

眾所周知，任何一種藥物在上市前都做過嚴格的毒性藥理試驗，只有通過的藥物才能上市銷售。而且在上市后，還會不斷收集藥物副反應的信息，一旦副反應信息達到撤市要求就會停止出售，從醫院和藥店中“銷聲匿跡”。我們常用的口服降糖藥，比如二甲雙胍和磺脲類藥物，在臨床使用都已超過20年，二甲雙胍甚至已接近60年，這充分說明了這些藥物的安全性。

那為什么有西藥損傷肝腎的說法呢？這種說法可能來源于比較認同中醫中藥的人們，也可能是一些出現不久的所謂的“中成藥”（其實里面很可能混有西藥），其商家為了打開銷路，精心營造的“經典說法”，這些“藥”有的連批號都沒有，只能標注上“食”字號。因此大家切不可被“西藥損傷肝腎”說法迷惑而“舍財舍身”。在自己不確定的情況下，應該多方求證，不能相信一面之辭，哪怕是媒體或某某“權威專家”所說，要警惕他們和該藥是否是有利益相關。

對于“西藥會損傷肝腎”的說法，我們既不能輕易肯定，也不能輕易否定，應該以事實為依據。當醫生建議使用某種藥物時，患者應該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在使用過程中，可以觀察降糖效果、有無低血糖、血糖是否能穩定控制、服用后是否舒服、有無過敏反應等。在用藥的半年時間內可以測2～3次肝腎功能（分別在第一、三、六個月），如果檢測結果沒有問題，就可以放心使用。因為雖然西藥久經考驗，更被臨床醫生所了解，但畢竟人有個體差異，有肝腎問題的患者仍需小心謹慎。無論怎樣，適時地檢查身體，以事實為依據，會比盲目相信或一概否定要可靠得多。

2.用西藥降糖會形成依賴性嗎？

對藥物是否存在依賴性，取決于患者自身而不是是否用藥。在血糖很高時，不用藥，僅靠控制飲食和加強運動，往往不足以控制血糖，這時需要使用降糖藥。就好比打仗，大敵當前，往往要調集優勢兵力（使用多種口服藥甚至聯合使用胰島素），打一場攻堅戰（強化降糖）;一旦擊潰敵人（血糖下降至正常或接近正常時），則可以調整兵力（調整降糖藥，適當減少種類或劑量），也有一部分患者可以暫時完全停藥（時間長短不定，需觀察，長則超過一年，短則幾日），但需要飲食和運動的繼續配合，否則勝利成果會很快消失，必須乘勝追擊，保持血糖穩定控制，減少血糖波動，達到身體和精神的最佳狀態。此后，為避免“敵人”再犯，往往需要一定的兵力做好“維和”工作（有些藥物不能撤，要起到日常維護作用）。

是否能迎來長久的和平（糖尿病治愈，不再需要任何降糖藥，甚至也不需繼續注意飲食和運動）而解散軍隊、銷毀武器呢？恐怕憑常識就可以知道，這樣做很不安全，因此往往只可裁軍（減少藥物），不可完全撤軍（斷藥）。

至于在強化降糖后的維持階段是否需要用藥，用哪些藥，劑量如何，需要依勢而定。這與患者的胰島功能、胰島素抵抗狀態、飲食和運動情況、體重情況等都有關系，也與患者以往的血糖控制情況息息相關。以往血糖一直控制較好，胰島功能保存相對較好，往往維持用藥就可以降到最低限度;以往血糖控制不好或長時間未正規治療，胰島功能則喪失較多，有時加上多種藥物都無法達到滿意控制時，往往需要聯合使用一定量的胰島素。這種需要多種藥物治療的情況，并不是藥物治療造成的，而是缺乏治療或不當治療的結果。患者切不可諱疾忌“藥”。

維持用藥的方案也不是一成不變，往往會有季節性調整（通常氣溫越高，血糖越低），臨時性調整（比如在感冒、進食障礙、腹瀉以及其他情況時）和順勢調整（良性循環時越來越好或惡性循環時越來越壞）。掌握藥物既往使用情況和效果，仔細分析，借鑒于他人往往必不可少，而這一點需要患者與醫生共同探討來實現，因此看病時患者需把以往資料準備充分。

3.糖尿病到底能不能治好？

糖尿病是各種不良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當我們說能否治愈糖尿病，指的是在不依賴藥物的前提下血糖長期維持正常。這就需要消除上述的不良因素，并且挽回高血糖帶來的胰島功能受損，而要做到這兩點往往都有一定困難。

比如某人有糖尿病家族史，家族中其他人多在40～50歲間發病，而他在發現自己血糖剛剛偏高時即嚴格控制飲食并加強運動，控制體重，始終沒有使用降糖藥，在他年過60歲時，仍僅靠上述手段維持血糖正常。這種情況是否算糖尿病治好了呢？并非如此，這只是他長期堅持生活方式的調整，推遲了糖尿病的發生和發展，而易患糖尿病的遺傳特質和一旦放松對飲食、體重的控制，血糖就會升高的本質，絲毫不曾改變。

應該警惕的是，不要為了治愈而對自身過度嚴苛。大家期望的真正“治好”，是無需進行生活方式調整，無需用藥，也能維持血糖正常，這是一種正常的、完全可以理解的心態。沒有使用藥物的患者，往往需要調整生活方式（適度為好，但有些患者幾近苛刻，甚至造成嚴重營養不良）。這樣即便血糖還能維持不高，但一旦放松警惕，仍難以使血糖正常。

有些患者逐漸養成了對飲食過度控制的習慣。他們認為，只要不用藥，就說明自己還沒有得糖尿病或糖尿病很輕。結果由諱疾忌醫變成了諱疾忌“藥”。但隨著病程的進展，血糖的控制會變得越來越困難。為了避免服藥，有些人進一步減少飲食，身體也因控制過嚴而飽受摧殘。結果又從諱疾忌“藥”發展成了諱疾忌“食”，這就成了一種病態。這不是所謂的“治愈糖尿病”，而是被糖尿病“制服”，患者完全沒有生活質量可言。因此，與其費盡心思不服藥（結果是假治愈，真受罪），還不如勇敢地面對糖尿病，適當調整生活方式，適時適度用藥，不斷監測評估，以達到生活質量的最大化。

所以，對糖尿病，與其糾結于治愈，不如專注于控制。勸糖友們不要再關心能否治好，而要在意能否活好。“治”在這里實實在在應該是一個“制”，也就是“控制”和“馴服”。

以下口訣，乃筆者率性而為，大家看看就好：

諱疾忌醫，后果堪虞。主動出擊，從容拒敵。

諱疾忌藥，助長沉疴。早期用藥，健康快樂。

諱疾忌食，得不償失。凡事有度，本末兼顧。

擺脫依賴，避免延誤。撤調類數，心中有數。

隨時觀察，動態調度。治療機巧，勝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