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易有道的“十年之道”

蘇克

“別把不吭聲的鱷魚當壁虎”，這是網易董事長丁磊去年初在接受一家媒體采訪時的發聲。盡管也曾因首富頭銜、養豬事宜獲得過媒體的廣泛關注，但丁磊和他的網易在中國的互聯網圈子里，算不上一家高調的公司。

拋開最為賺錢的游戲，網易的不少產品好用又是很多人的共識，包括網易郵箱、網易新聞、有道詞典以及網易云音樂等等產品，都頗受好評。圈內普遍把丁磊稱為“網易的首席產品經理”，對于此種說法，丁磊欣然接受：“我是一個90分以上的產品經理。”

“他關注最多的的確還是產品的細節、優化等，對賺錢與否反倒沒那么在意。”周楓在談起“丁老板”時對筆者表示，網易自上至下都是一個產品至上的公司氛圍。身為網易高級副總裁和網易有道CEO，周楓身上彌散出一股理工男的儒雅氣質，性格溫和，邏輯清晰，當筆者問的問題較為尖銳直接時，也始終保持微笑應答。

自從2004年因丁磊的一封郵件與網易結緣，周楓在網易已深耕十年有余。從最初的發力搜索，到中途變陣轉向，周楓領銜下的有道盡管沒能如丁磊最初所期“三年內成為第一的搜索引擎”，但有道還是以搜索產品和技術為起點，憑借大數據領域的技術積累，反倒衍生出有道詞典、有道云筆記等多款熱門產品。

要說有道有多火？截至今年4月，網易有道詞典（桌面版+手機版）用戶量超過5億，市場份額超過70%，穩居同類產品第一，是網易第一大客戶端和移動端產品。另外，面向個人用戶的有道云筆記用4年時間已積累了3500萬用戶，是國內排名第一的筆記類應用。

作為大公司旗下的獨立子公司，網易有道何以取得今日的成績，自負盈虧之后有道未來的道路，尤其是商業化路徑又將走向何方？

搜索失利和詞典的意外走紅

當筆者希望周楓回顧下在網易的個人發展史時，周楓直接將視線拉回到更為久遠的“清華計算機系1996級”。他的同學有王小川、周杰、許朝軍、胡寧、胡琛等人。這些名字不見得每一個都那么熟悉，但在當今的互聯網企業領袖里，幾乎占據了半壁江山。國內某商業雜志曾以《清華1996級》為題寫過這個光芒四射的年級，以及他們背后折現的互聯網時代變遷。不喜高調的周楓至今仍甚少參加論壇活動等，他說他最常參加的就是這幫老同學的聚會。

周楓是同學當中公認的“學霸”，在清華完成本科和碩士的學習后，他和女友兩人在2002年均以GRE滿分的成績拿到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全獎。在伯克利，周楓的導師是Eric Brewer，研究分布式系統和操作系統。Brewer教授是美國國家工程院院士，分布式計算領域的頂級專家。

“那時候大家的興趣點都是研究技術創新，有點形而上，不像現在這樣重點是如何用互聯網改變現實生活。”周楓回憶說，那時候的互聯網技術研究更像是“空中樓閣”，畢竟離很多人的現實生活都很遙遠，但他也強調這兩種路徑都是殊途同歸。

周楓當時的想法是繼續做研究，畢業后留在美國當教授。但后來眾所周知的是，他被丁磊主動找到，在畢業前后就成為了網易搜索平臺的主架構師。彼時的大背景是谷歌風頭正火，是受到所有工程師膜拜的創新公司，而國內搜索領域則是百度一家獨大并于2005年成功在美上市。但網易、搜狐、新浪等公司對此并不服氣，都還想在搜索領域與百度乃至谷歌一較高下。

2006年，網易旗下的有道搜索測試版上線，第二年底，正式版推出。丁磊甚至放出了有道“三年內成為中國第一搜索引擎”的豪言，并把搜索定位為“網易的核心業務板塊之一”，希望它能成為基礎技術，與網易門戶、郵件、游戲等幾大優勢業務融合。

“本質上包括百度在內的這幾家的差距并不大，但百度的先發優勢還是很難突破。”周楓反思說，想要在通用搜索領域玩出新花樣是很難的，這也是為什么包括有道在內，搜狗、SOSO等其他幾家搜索公司最后都沒有得力的原因。

雖然通用搜索的嘗試不算成功，但是有道也并非一事無成。有道先后嘗試過在博客、新聞、圖片、地圖和網絡購物等領域，實現垂直搜索的突圍。周楓回憶說，在2008年前后博客最火之時，有道推出的博客搜索也曾廣受好評，但無奈博客很快被微博、微信取代。除博客搜索外，有道的購物搜索也還算有自身特色，但因為顧客后來在購物時更多是站內搜索，所以也顯得有些雞肋。

在有道的搜索嘗試中，有道詞典反倒成為了生命力最強且后勁最足的產品。詞典項目最初稱為詞典搜索，只是幾個年輕人為了解決已有的網上詞典詞庫量太小的問題而做的產品。

“它的用戶量增長情況和我們做的其他搜索產品非常不一樣。”有道詞典負責人包塔說，詞典最初上線時放在入口的第三部分，只有網頁版沒有桌面版，沒有做過單獨宣傳。包塔是周楓的學弟，在周楓的影響和鼓勵下很早也加入到有道的創業團隊。

2007年底，網頁版詞典用戶猛增，有道發布了第一版PC客戶端。2009年初，詞典發布第一個手機版本，當年底詞典累積用戶數便已經超過2500萬。2011年用戶數突破1億。

2013年8月，有道的搜索嘗試正式宣告終結，迎難而上的360搜索將為有道搜索提供技術支持服務。對于搜索業務未能如愿，周楓將之歸結為“輸給了時間”。

從云筆記到云協作

2009年，“云計算”的概念突然在全球走紅。所謂“云計算”，其概念最早是由谷歌提出，也即所謂以公開的標準和服務為基礎，以互聯網為中心，提供安全、快速、便捷的數據存儲和網絡計算服務，讓互聯網這片“云”成為每一個網民的數據中心和計算中心。谷歌之后，IBM、微軟、雅虎、亞馬遜、Sun、EMC等公司都競相投入到對云計算的熱烈追捧浪潮中。

“這個概念并不新鮮，所謂云無非就是把用戶的內容存在服務器，而通過各種終端得到體現。”周楓告訴筆者，常去硅谷考察的他在2010年前后注意到美國的朋友都在用一個叫Evernote的在線筆記。詞典的無心插柳也多少改變了有道的方向與路徑，當云計算、云存儲、云服務等概念開始在國內炒得火熱時，做郵箱出身的丁磊對云存儲產生了興趣，周楓也希望借鑒Evernote，在國內開展個人云的業務。

有道云筆記的團隊最初只有3個人，甚至連產品經理也沒有，只是網易內部的創業項目。

當時的國內市場，已經有盛大的麥庫等在開展類似業務。此外，網盤這一形態產品創業最為火熱，市場競爭同質化也很嚴重，難以產生差異化，最終有道團隊選擇了市場較小但發展空間較大的云筆記為切入點。“它應該是個人數字化生活的中心。”周楓這樣描述他們當初對產品的愿景。

2011年6月，一個不到10個人的團隊做出了有道云筆記的第一個版本。云筆記與傳統的文字記錄不同，非結構化數據逐漸增多對云筆記絕對是一個考驗。周楓認為，支持附件和錄音的云筆記在數據量和形式上將會與以往有很大的不同，這對數據儲存的確提出了很大的挑戰。但他認為這恰恰是網易的優勢所在，網易的郵箱在業內擁有良好的口碑，在數據處理方面有經驗可以借鑒。

網易推出的有道云筆記界面簡單直觀，體驗上更接近傳統的紙質記錄習慣，適合用戶進行及時速記、標記信息。最近，還增強了分享功能，在原有的郵件分享功能的基礎上，增加了分享筆記和鏈接功能。

2013年6月，有道云筆記在發布兩周年之際舉辦了新聞發布會，丁磊表示，“云”是網易下一步戰略的重要方向，云筆記將成為繼郵箱后的下一個互聯網基礎服務。當時有道云筆記的總用戶數已突破1500萬，國內市場占有率第一。

但對于要不要向個人收費，要不要推出企業版，這兩個問題卻困擾了有道云筆記團隊很久。“工具類產品本來就很難商業化”，周楓坦承，雖然國外的Evernote從一開始就定位為職場用戶，但是有道云筆記想清楚這個問題卻花了足足有半年的時間。

周楓告訴筆者，對于云筆記到底能不能抓住生活型的用戶，公司內部討論了很久。一開始，有人提議隨手記、記賬等也可以成為云筆記的運用場景。不過到最后大家想清楚了，云筆記的使用者就是和文字打交道比較多，并且有記錄需求的人，如記者、律師等。

但對于開發企業版，云筆記團隊卻多有抵觸，他甚至曾明確否認稱，傳統企業版云筆記產品需要重金采購，并依靠IT部門推進，這在中國市場并不適合。但在和用戶溝通的過程中，他們發現一些小規模的團隊用云筆記創造出了很多新鮮的玩法。如羅輯思維團隊使用同一個云筆記賬號，每位編輯建立一個自己的筆記本組整理預料素材，而主編將不同團隊成員貢獻的素材整合在一起，形成最終羅輯思維的節目腳本。

這些用戶富有創造力的操作方式，讓云筆記團隊覺得用戶在尋找更好用的團隊協作產品，開發面向企業版的產品已是必須，一個叫做“有道云協作”的項目應運而生。周楓介紹說，有道云協作以2013年3月技術團隊開始開發有道云筆記的共享版為起點，經過15個月的探索和修改，2014年6月開始內測，其間總共發布了30個版本，推出了100項功能和特性，修改了1000多處的bug。2014年11月，有道云協作正式上線，最終的產品以團隊資料管理為核心，重視即時通訊功能，支持多平臺互動。

“想清楚用戶到底要什么，把它做簡化，往往會有比較好的效果。”周楓告訴筆者，有道云筆記和云協作總體的思路都是簡化，讓用戶用起來更舒服。截至目前，有道云筆記國內用戶已超過3500萬，有道云協作已創建群約30萬個，創建文檔總數超過1000萬。

工具+內容+社區+交易

盡管有道詞典和有道云筆記的用戶數、活躍數都甚為客觀，但作為網易旗下一個獨立子公司，擺在周楓面前一個繞不過去的問題就是其商業化路徑。

2013年，有道詞典業務在經過兩年的商業化嘗試后率先實現盈利，其中75%左右的收入來自廣告，包括品牌廣告（汽車）和原生信息廣告。

此外，有道詞典還推出了一個以詞典帶動人工翻譯和在線教育的“一托二”戰略。據了解，這項人工翻譯服務已經是國內最大的在線人工翻譯平臺。目前服務過的客戶超過了 10 萬名，每月的營銷額達到了 100 萬元，利潤率為傳統翻譯公司的2倍，多為回頭客。

有道云筆記方面，周楓稱，即使付費人群相對小眾，但由于已有廣泛的用戶規模，只要有 1%的用戶付費，即可實現盈利。具體來講，主要是針對那些資料收集控、手機拍照重度用戶等對筆記空間和附件大小有特殊需求的群體推出的“擴容套餐”增值服務。此外，未來還可能針對其他人群推出類似個性美化套餐、定制編輯器套餐、辦公集成套餐等多種付費套餐種類。

在云協作上線之后，有道還分別在北京和上海建立了兩個銷售團隊。“云協作的核心是基于文檔的協作。”周楓認為，像互聯網律師、金融、證券、知識產權等行業，本身需要大量的文檔協作，將是他們的目標客戶，但目前仍在市場培育和成長期。

除了詞典和有道云筆記、云協作之外，有道仍然保留了早先的購物搜索， 2012年9月，原有道購物搜索、有道購物助手、網易返現全面整合，以“為消費者代言”為宗旨的惠惠網上線，為消費者呈現超值、實用、及時的優惠信息，并保證這些信息的客觀公正。2015年3月，惠惠購物助手上線“一鍵海淘”功能，幫助消費者在亞馬遜等海外電商網站上進行海淘。目前惠惠購物助手累積安裝量達到8000萬，一鍵海淘上線7大商家。

“朋友都說我們做的是‘反娛樂產品”，周楓表示，網易一直是用戶導向的文化，即把用戶匯聚過來，至于怎么賺錢，在把用戶匯聚過來后自然就有賺錢方式。

周楓比較認可互聯網女皇瑪麗米克的《互聯網趨勢報告》提出的垂直業務標準模式是“內容+社區+交易”，而他在“內容”前加一個“工具”，變成“工具+內容+社區+交易”。以詞典為例，詞典就是工具，里面有內容，這個產品是聚攏用戶的一個辦法，然后社區是增強黏性和讓大家更信賴這個品牌的辦法，交易則是商業模式。

“我本人的管理風格是比較量化的”，周楓告訴筆者，作為一名技術型管理者，他會運用海外流行的一些指標來評價員工，比如用NPS（Net Promoter Score，凈推薦值）。作為一家偏重技術文化建設的公司，網易有道也是國內最早一批引進“Scrum”模式的公司。所謂“Scrum”，是國外流行的一種敏捷開發的項目管理方法。有道云筆記移動端團隊就經歷過這樣一個過程：最開始一段時間Android和iOS的研發工程師組成一個Scrum團隊，有共同的產品負責人和 Scrum Master。隨著移動端團隊人數的增長，他們把移動端團隊按照平臺拆分成了兩個Scrum團隊，以確保Scrum會議上說的是每一名參與者都關心的事情，按照平臺拆分團隊，限制了Scrum團隊的規模，整個團隊的效率幾乎提高了一倍。

“未來肯定還是希望獨立上市”，周楓表示，雖然盈利很重要，但是有道堅守十年都已經慢慢走過來了，很多事情更是急不得，更重要的還是做出讓用戶更滿意的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