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為黑枸杞瘋狂

王樹斌

作為一種綠色食品，近幾年野生黑枸杞突然受到熱捧，其價格增長了近10倍。瘋狂的價格引來了人們瘋狂的采摘。青海省的格爾木市是野生黑枸杞的主產區之一，在當地，搶摘野生黑枸杞的隊伍動輒上千人。不過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搶摘野生黑枸杞引發了多起暴力沖突。

黑枸杞零星分布于青海、新疆、內蒙古、西藏等西北地區，目前仍以野生分布為主，局部地區有人工移栽，每年產量都不太穩定。

價格虛高引來利益的追逐

在格爾木附近的草原上分布著大大小小的草原承包者。他們通過采摘和經營野生黑枸杞謀利。由于承包商和搶摘者都靠有限的野生黑枸杞賺錢，彼此形成了尖銳的矛盾。不斷提高的收購價格，讓搶摘者鋌而走險。當地政府在管制搶摘行為的同時，卻沒有對收購商進行約束，導致收購價進一步提升。

為何一夜之間黑枸杞令盜采者趨之若鶩？原來，此前新疆黑枸杞每斤收購價還只是180元，而青海省柴達木的黑枸杞每斤收購價高達上千元，今年以來繼續走高，盜采者一日收入就可達上千元。而在其背后，是部分商家和游資對這種邊緣品種進行藥效夸大，有意瘋炒。

在當地警方的打擊下，搶摘仍時有發生。而背后更深層的原因，是對野生黑枸杞資源的爭奪。據一位長期從事野生黑枸杞生意的業內人士介紹，格爾木的野生黑枸杞鮮果年產量最多不超過100噸。承包商承包草原的同時，壟斷了野生黑枸杞資源，這就讓其他收購商人斷了貨源。目前，當地政府尚未出臺整頓野生黑枸杞市場的措施。這場利益帶來的混亂，還在持續。

被夸大的功效造成尷尬的境地

野生黑枸杞如此受熱捧，緣于其果實富含花青素。

花青素是一種色素，被認為具有養顏、抗衰老等功效。青海省出產的野生黑枸杞，在行業中以花青素含量高出名。等重的青海黑枸杞和其他產地出產的黑枸杞同時用開水沖泡，半小時后顏色便出現了明顯的差異。不過讓商人們為野生黑枸杞瘋狂的，是極速竄升的價格。其中青海出產的野生黑枸杞漲幅最大，從最開始的每斤200～300元漲到如今的1800元左右。而新疆、甘肅等地產的黑枸杞，售價只有青海黑枸杞的1/3。一位資深的業內人士說，青海的野生黑枸杞利潤率是蟲草的30倍。巨大的利潤空間和價格差異，不僅使得產區爆發激烈沖突，也讓青海黑枸杞市場產生了不少黑幕。

目前，市場上的每斤黑枸杞干果價格不等，從幾百到幾千，有的甚至上萬。而對黑枸杞功效的宣傳，更是五花八門：有的說可以抗癌；有的說可以預防并治療高血壓、冠心病、糖尿病；有的說可以延緩衰老，并冠之其“軟黃金”的美稱。賣黑枸杞的店家這樣介紹：“雖然都是枸杞，但黑枸杞的藥用價值、療效比普通紅枸杞要好得多。黑枸杞是野生的珍稀藥，既能養顏，還能助睡眠、抗衰老、防癌治癌。”

黑枸杞真的有這么神奇嗎？它和常見紅枸杞又有何區別？

業內人士認為，黑枸杞因野生為主，種植面積不大，給人一種“物以稀為貴”的感覺，部分商家或游資“借題發揮”瘋炒黑枸杞這種邊緣品種的價值和價格，消費者應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理性看待。

“紅枸杞和黑枸杞在功效上沒有太大差別，紅枸杞價格低廉，性價比高，更適合長期食用。黑枸杞因為沒有大面積種植，所以產品經常賣斷貨，建議消費者根據實際情況理性選擇。”青海大漠紅枸杞有限公司有關負責人表示。

中國科學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特色生物資源研究中心教授馬世震也坦言，與紅枸杞相比，黑枸杞最大的優勢就是其花青素含量高。據測定，黑枸杞鮮果花青素的含量最高能達到4%左右。除此之外的如多糖、氨基酸、維生素等成分，與紅枸杞相比并沒有太大的差異。

馬世震說，從理論上講，花青素可以清除自由基進而延緩人體細胞的凋亡，但是其性狀又很不穩定，遇光、熱、酸都會分解，而且由于個體的差異，吃進去的花青素，人體能吸收多少，以什么樣的形態形式被人體吸收，這些在目前的研究中都沒有定論。至于其抗癌和預防、治療一些疾病的說法目前還都沒有科學依據。黑枸杞對人體的確有一定的功效，但既缺乏中醫藥體系驗證，又缺乏現代醫學基礎理論數據支撐，因此不宜過分夸大。

現實中，黑枸杞正處于一個比較尷尬的境地。國家已經將紅枸杞納入食藥兩用，但是黑枸杞卻既不屬于食也不屬于藥，相關的標準也沒有建立。就其藥用價值而言，黑枸杞是否具有抗癌、美容療效，療效如何，都沒有可靠的科學依據，不應盲目跟風，相信虛假宣傳。黑枸杞要進入中藥領域首先需要有大量的安全性、有效性方面的基礎和臨床研究作支撐；其次還要依法經過藥品監管部門嚴格的技術審評、審批；此外在開發利用的同時，應關注對野生資源和生態環境的保護。

青海的黑枸杞主要集中在海西地區，目前人工栽培多是仿野生環境，兩者的差異并不大。反而野生黑枸杞在采摘的時候，多不能保證其成熟度，降低了花青素的含量。

理性消費，待黑枸杞以平常心

中國農業大學食品科學與營養工程學院副教授朱毅表示，我們國家藥食兼用的食品中，其中一個就是枸杞，當然它沒有分黑和紅，因黑和紅藥用價值都是一樣的。黑枸杞里面花青素多，有水溶性的色素，不同酸堿度的水泡出來的顏色不一樣。通常來說，用礦泉水泡出來的是紫色的，用自來水泡出來的是藍色的，用溫度特別高的水來泡會把花青素溶解，顏色就會變淡。但是黑枸杞由于生長在人跡罕至的地方，非常難以獲得，所以大眾對它的期望非常高。紅枸杞量產的程度是黑枸杞無法企及的，黑枸杞生長稀拉，而且灌木叢很矮、很小，生長的地方貧瘠，一年只能長兩三厘米，而皮又特別薄，不能夠拿手摘，得用剪刀從根部一個一個剪下來，采摘極不容易，這些無形中都加大了黑枸杞的人工成本。

不過市場既然允許有蘭蔻、香奈兒這些奢侈品存在，食品當中，也同樣允許有能夠代表社會階層、炫耀個人財富的相應奢侈品存在，讓有錢人花錢、沒錢人賺錢的樸素經濟規律發揮作用。很多時候，消費者心理暗示的作用不可忽視，認為自己花大價錢買到的東西才是物有所值。這導致一些食品、保健品藥用價值被無限夸大。也即這些奢侈食品存在的意義，遠遠大于自身的營養和保健價值。有的人為了找到一種自尊的象征，找到心理的優越感，很多時候吃的不僅僅是枸杞本身，而是吃一種身份，一種感覺，它的體驗價值大于食用價值，對于普通人來說，并沒有什么意義。

朱毅說，事實上，食補比藥補強，像枸杞這種在藥和食之間游走的東西，很可能在一小撮別有用心的人沒有邊際、沒有節操的吹捧下，讓大家迷信。真正要想健康，不能老想著吃藥，要防患于未然，把自己一日三餐照料好這才是最大的養生，不要以為有錢就吃所謂的“珍稀”黑枸杞，更不能奢望吃了黑枸杞就百病皆無，健康是沒有捷徑可走的。

至于枸杞怎么食用最好，朱毅表示，泡水只是把水溶性花青素泡出來，色素出來了，如果讓枸杞的營養成分能最大限度地被吸收，其實應該咀嚼并將它咽下去，一小把就足夠。

“合理膳食、適量運動、戒煙限酒、心理平衡”，世界衛生組織提出的健康四大基石，才是通向健康的不二法門。

黑枸杞熱的冷思考

從以前的默默無聞到今天的上千上萬元1斤，這背后有著很多故事，有商人的竊笑，有夸張的宣傳造勢，而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商家在逐利本性驅使下瘋狂的炒作，而一些消費者對黑枸杞的趨之若鶩更是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黑枸杞從很少被人知道到如今成為大眾談資，這后面的門道想必是很多的，但不得不說的是，這是商家希望看到的。這其中，商家、市場、購買者這幾股合力共同把黑枸杞神化了。

我們知道，經濟學上有一個基本原理，“一件物品的價格取決于它本身的使用價值，物品的價格越高購買量就會越少”。但是在黑枸杞這件物品上，隨著價格的一步步上升，購買量卻越來越多，這看似有悖于基本的經濟學原理。其中，一個不能忽視的因素便是消費者買漲不買跌的心理。

從經濟學角度考慮，黑枸杞價格越高，在消費者看來，明天的價格會比今天的高，今天買下相當于賺了；而商家看到市場很好，便會提高價格，于是便印證了消費者的猜想，他們更會失去理智地采購。

而面對便宜的商品，消費者認為明天的價格還會更低，那么今天買就相當于虧了，商家看到市場不好，就會下調價格，又一次印證了消費者的猜想。如此，黑枸杞的價格越是貴而購買的人卻越多。反而有著普通價格的紅枸杞卻很少有人問津。

黑枸杞不是生活必需品，但是隨著價格的瘋炒卻具備了較高的投資價值。因此也就有了“數千外來者掠奪黑枸杞”事件。

而商家的炒作更不可小覷，他們設法使黑枸杞的價格變成質量信號，而不是供求相對平衡的信號，使消費者相信，價格越高，越體現黑枸杞的質量。隨著黑枸杞的價格從幾千炒到上萬也印證了這一點。

近些年，一些中藥材也確實被發現有抗腫瘤作用，這些都須經過動物和人體實驗才能在臨床上應用。而黑枸杞，既沒有相關的實驗依據，也未在臨床上應用。野生黑枸杞因物以稀為貴，和之前熱炒的瑪卡、雪蓮一樣，其實并沒經過實驗驗證。世上沒有包治百病的藥物，對蟲草、人參、雪蓮、靈芝、秋葵等任何一種中草藥、甚至食品的瘋狂迷信都是非理性的，必須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