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業內人士認為,“小三分離師”有其價值,他們做的,是“解決法律不約束、但有違道德的問題”。然而,對于這個新興“行業”而言,很多方面還缺乏“規矩”。
過去二十年間,伴隨著經濟社會的急速發展,離婚率也在不斷上升。在中國婚姻家庭中,“小三”問題逐漸顯露。
于是,擺在婚姻咨詢師和“小三分離師”們面前的,似乎是一個有著巨大需求的市場。如今,婚姻家庭咨詢師已是被國家承認的正式職業,然而,所謂的“小三分離師”卻處于法律的灰色地帶。
在自稱“專職”分離第三者的杜偉看來,“大家入行的初衷都是好的”,但這一新興行業也“急需規范”。
客戶們有了新變化
入行以后,明麗才發現“原來小三那么多”。作為婚姻家庭咨詢服務機構維情集團“婚姻醫院”首席咨詢師,在過去十幾年間,她見證了各式各樣的情感糾紛。
“十幾年前,碰到小三問題,妻子一般很沖動,沒有談的余地,馬上離婚,她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侮辱。但離婚后,有不少人后悔不已。”如今,明麗體會到最大的變化,是“98%的妻子能包容、寬容了,她們要去跟小三斗,讓丈夫回來,一定要保家庭的完整”。
對于這種變化,明麗認為“應該是進步了”。
明麗的客戶多為35歲至55歲之間的女性,其中九成以上的問題是丈夫出軌。“離婚后,中年男性比較好找妻子,女性找來找去也不如自己的丈夫。而且新的家庭成員更難協調經營,新的公公婆婆,還有孩子的問題。”
中年婚姻危機在杜偉的業務量中也占大部分,他負責的婚姻家庭咨詢服務機構名為“七星情盾”。從3年前開始,杜偉專門接手第三者問題處理。
“不懂這個行業的人或許會認為,婚外情都是中年男老板包養二十來歲小姑娘。這樣的情況在南方比較多。最近兩年,北方地區出現比較多的情況,是中年女性包養二十幾歲的小男生。”他說。
這個新情況最初讓他有些不太理解,在他看來“男人二十多歲,應該正是奮斗的時候”。
不斷地接案讓杜偉有機會了解這些男生的心理。至少有3個男生告訴他,自己以前也談過年齡相當的女朋友,但都受到了傷害,比如因為結婚買不起房導致分手,以至情緒低沉。
“我覺得這些問題都是可以通過有效的溝通來化解的。”杜偉說。
常住北京的王軍并非專職“分離小三”,她是北京一家名為“維愛”的婚姻家庭咨詢服務機構專家。包括“小三”問題在內的婚姻、家庭、情感問題,都在公司業務范圍內。在她看來,出軌,實際上還是因為夫妻關系不好了。
在王軍的客戶群體當中,年輕丈夫出軌的高峰期多在孩子出生前后。“孩子出生帶來的問題很多,一方面,家里人多起來,關注點全在孩子身上,丈夫從情感上被忽視了;另一方面,夫妻之間性生活也減少了,甚至沒有。”
中國的傳統觀念決定了極少有外力介入婚姻家庭問題。現在,“小三分離師”們要做的,就是要介入到客戶的私人領域,為其提供服務。
“小三的案子一定不接,只解決原配問題”
最初進入這個行業,杜偉發現,到了離婚環節,往往是想離婚的一方找律師,不想離婚的一方往往非常痛苦。于是,他開始思考如何幫人挽回婚姻。
“心理咨詢和婚姻調解的方式需要雙方到場,但往往有一方極度不配合,或是不來,或是來了也有抵觸情緒。經過一段摸索演變的過程,才有了現在這種方式。”杜偉認為,這個行業在做的,是“解決法律不約束、但有違道德的問題”。
明麗在接受采訪時也提及法律。她說,自己的工作原則是:在法律許可的范圍內,為當事人爭取到包括物質和情感在內的最大利益。
“不光要提供心理咨詢、婚姻咨詢、法律咨詢,有時還需要提供醫學咨詢和生活咨詢。有些客戶不會玩微信,我告訴她們去買個智能手機,拍拍照片發發微信,增加自信,同時你的丈夫也會對你刮目相看。”她說。
目前,什么樣的人在開展“小三分離師”業務呢?
王軍稱,在業內,硬性規定是“首先得有心理咨詢師和婚姻家庭咨詢師證書”;同時“原則上,年齡35歲以上、有5年以上婚齡”。“結婚5年后,往往會對婚姻有新的感悟。”她說。
中華女子學院副院長、中國法學會婚姻家庭法學研究會副會長李明舜曾經參加了婚姻家庭咨詢師職業標準的制定,熟悉婚姻家庭咨詢師的從業范圍和執業標準。在他看來,婚姻家庭咨詢師和“小三勸退師”不能畫等號。
“作為咨詢師不應該拒絕任何當事人的求助和咨詢,這是基本的職業道德。婚姻家庭咨詢師不可能完全的價值中立,其咨詢必須符合法律規定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勸退小三的過程也必須遵守這一基本要求。”李明舜說。
接受采訪的幾位婚姻家庭咨詢師均表示,“小三的案子一定不接,只解決原配問題”。
亮明身份的勸退“最有效”
“有些客戶很沖動,找到第三者,甚至還有暴力沖突。如果我們發現客戶有這樣的跡象,會馬上制止。因為這樣不僅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把自己老公往外推了。”杜偉說。
在幾位接受采訪的婚姻咨詢師看來,勸退小三同樣需要動腦筋,處理一個案子必須團隊合作。根據案情性質,團隊從3人到9人不等。一般而言,勸退工作多是以客戶的朋友、老同學等角色做“偽裝”進行溝通。然而王軍認為,亮明身份才是最有效、最有力度的。
明麗坦言,自己開始做這行時“不太有經驗”,也批評小三。現在她對第三者比較包容了,因為保有包容和友好的態度,才能讓第三者更容易信任自己。“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為她們著想,然后再幫助妻子把她們分(離)掉。”
最讓杜偉震撼的,是一位客戶的丈夫為表離婚決心,用菜刀把自己的手指頭砍掉一根。“她老公層次還不差,身家也有幾千萬,做出這樣的舉動,我開始非常不理解。”
經過了解,杜偉和同事們發現,客戶的性格比較剛烈,對丈夫看得很緊,丈夫因此多次離家出走。進而,團隊與第三者的最初交流也效果不好,第三者認為是原配妻子的主要問題。
杜偉觀察發現,客戶和丈夫一起多年打拼生意,感情基礎是很深的。這也成為解決問題的關鍵。
“我們花了十幾次和第三者見面,試圖感化她,前后費時有三四個月。同時,我們還幫助客戶和她丈夫一起回憶曾經一起做過的事情,回憶這些年的點點滴滴。種種壓力之下,我們終于說服了第三者,她愿意配合我們,還幫我們做了很多工作。”
這是杜偉唯一一次碰到第三者最終幫助他們讓夫妻成功復合的情況。
在“小三分離師”們承接的一些案件中,圖財出軌者并不少見。但“能拿錢解決的不是大問題,難度大的,是拿錢解決不了——小三不要錢,就要人。”明麗說。
缺“規矩”的萌芽期
“很多人認為,這個行業怪怪的,收費方面也有耳聞,起價二三十萬元的都有。如果只是心理咨詢或婚姻咨詢,這個費用確實比較高,但如果我告訴你我們是怎樣工作的,你可能就會覺得不高了。”王軍介紹,公司的收費以工作時間和工作量來定價。
她以最近在處理的一個案子舉例道:“總收費三萬元,目前到賬一萬元。我們參與的工作人員有3個,就她的案子已經討論了11次,外出也有兩次。接下來還有工作,解決完之后還會有后期跟蹤。這樣算下來,你覺得我們的收費高嗎?”
“這個行業還處在萌芽期。同樣的案子,不同公司的價格能差好幾倍,也確實有‘天價存在。我能理解,因為有時用的方案不同,或者如果業務在三線城市或者縣城,我們需要去客戶當地,有時一去就是一兩個月,這個成本挺高的。”杜偉說。
定價方面,杜偉希望國家能夠在遵循市場規律的同時,出臺相關的規定予以適當規范。
在杜偉的觀察中,做分離第三者業務的公司數量并不多,因為前期廣告費投入較大,一些公司慢慢消失了,“從去年年底開始才又多了一些”。
對于開展分離第三者業務的公司或機構,目前國內尚無專門認證。有業內人士透露,有些公司在注冊時并非婚姻服務,而是商業咨詢。
“這個行業參差不齊,我也聽說過同行之間利用網絡互相攻擊的情況。我建議,是否可把行業準入門檻提高,或者對準入條款加以規范。”杜偉說。
“家庭是社會的細胞,如果這些細胞一個個壞了,社會還能安定和諧嗎?”明麗認為,婚姻家庭咨詢師的市場缺口依然很大。
“在婚姻家庭領域越來越充斥個人主義的今天,在婚姻之外追求個人欲望的滿足一定會不斷增多,第三者問題勢必會在一定人群中存在。對這種客觀存在,不論我們肯定抑或否定,它都會在那里,只是我們應考慮采取何種態度和措施才能妥善處理。”李明舜說。
(《法治周末》2015.1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