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夢廢墟上

徐進

淡路夢舞臺位于日本大阪灣淡路島東北岸，靠近著名的明石海峽大橋，與大阪、神戶隔海相望。淡路夢舞臺是一個大型的綜合性露天公園建筑群，這里綠樹成陰，百花爭艷，由國際會議場、酒店、海的教堂、奇跡之星植物園、溫室、茶室、干柱噴水、海回廊、各種各樣的庭園和廣場、野外劇場等組成，猶如一個巨大的夢幻迷宮。

淡路夢舞臺的設計師安藤忠雄是當代日本著名的建筑師，他自學建筑，非科班出身，卻開創出清水混凝土建筑的獨特風格，他的作品清、靜、雅，帶來平和的觀感，啟發哲理性思考。其代表作有住吉長屋、小筱宅、光之教會、水之教會等，在他眾多的作品中，位于日本大阪淡路島上的淡路夢舞臺，是其近年來完成的最大規模作品。

采石上的夢舞臺

1995年，日本神戶發生了一場里氏7.3級的大地震，造成了極為嚴重的震害。據統計，震災區共死亡6500余人，受傷約2.7萬人，無家可歸的災民近30萬人，這是日本戰后50年來所遭遇的最大一場災難。這場地震的震中就在淡路島（Awaji Island）。

這一年，安藤忠雄獲得了國際建筑業界最高榮譽普利茲克獎，他將10萬美元獎金捐贈予神戶大地震后的孤兒。同時，他希望用自己的建筑作品，來鼓舞受災的人們，讓震后的廢墟上出現凝結著精神夢想的建筑作品。最終，他選擇了淡路島上的一片采石場廢墟。

為了建造關西國際機場，人們在淡路島上采石挖土用于工程填海。結果淡路島上約100公頃的原始植被景觀被破壞，淪為一片土地殘破、滿目焦黃的采石場。據說，當地人曾經計劃在此建筑一個高爾夫球場。然而，最終安藤忠雄接手了這個項目，并用他神奇的雙手，為這片寸草不生的廢墟筑了一個“夢舞臺”。

安藤忠雄希望人們在這個依山而建的露天舞臺上，能盡情地欣賞大阪灣的景致，感受自然本身的溫柔。同時，他希望在這個大型公共空間中，營造出一種抽象化、卻又自然不做作的交流場域，就像舞臺是表演者和觀眾的對話，他希望淡路夢舞臺是人與自然、人與人交流對話的舞臺。

經過長達8年的建設，淡路夢舞臺終于變成了一處山水相宜、花木茂盛、巧妙地結合了人工和自然的夢幻舞臺。這里既有安藤忠雄標志性的清水混凝土和光影應用的建筑，也有許多精巧的庭院、疊泉、回廊、茶室。每年從世界各地慕名而來的游客，都折服于這個建筑在震后廢墟上的夢舞臺。

等待自然回歸

在建筑工程開始之前，是用綠樹拯救禿山的前期鋪墊。安藤忠雄首先希望能恢復淡路島原本的植被面貌。他們在焦黃的山石之上種滿樹苗，然而稀疏的樹苗并不夠，之后數年的時間，安藤忠雄幾乎什么也沒做，而是在等待樹苗慢慢成長，成長為淡路島上的大樹，等待島上的自然回歸。據說，即使在夢舞臺落成之后的十多年之中，島上的種樹行動依然在繼續。一批批來自世界各地的參觀團、游客們都會在此種下櫻花樹等各種樹苗。

慢慢地，焦黃的淡路島變成綠陰濃密之島。在自然的綠意回歸之后，安藤忠雄開始了他的建筑魔法。此后，島上有了植物園、水庭、空庭、山回廊、海回廊、野外劇場……處處都是綠意流淌。如今的淡路島，早已不見采石廢墟的蹤跡，而這漫天花海、密樹濃陰都不是從別處生硬移栽而來，這一草一木，都是淡路島的土地上自然而然地生長出來的。

安藤忠雄擅長用幾何圖形的縱橫交錯來組合空間，并通過流水、光影的變化來營造意境，這在小規模的建筑空間中能給人異常的審美感受。然而，如果將這種手法置入一個大型的建筑群空間之中，難免失于整體的和諧性。安藤忠雄選擇用自然界的花木來發揮協調的作用。在淡路夢舞臺上，建筑物和建筑物之間過渡空間，往往被設計為清凈的階梯疊水、路旁花格。它們串聯起整體舞臺的靈動感。比如利用島上高低落差而建造的百段苑，清水在一級級臺階上流淌跌落，花木芳草也在逐漸過渡。

重生的全民期待

淡路島夢舞臺設計建設之初，就受到了日本國民的廣泛關注，人們對這個改造項目充滿期待。這當然是因為安藤忠雄的個人影響力，而地震傷害、采石破壞后的家園重建意義，讓這個建筑項目被灌注了更多的重新、新生的社會期待。

在眾多建筑夢舞臺發生的趣聞中，有一個關于“貝殼”的故事，最能展現這種全民的期待。安藤忠雄希望在夢舞臺上使用大量的貝殼元素，在小徑、噴泉、淺水池中鋪滿貝殼，以展現這個小島的自然風情，粗略估計至少需要一百萬枚扇貝。貝殼雖然在日本非常常見，但要在短時間內收集百萬片貝殼也絕非易事。安藤忠雄的團隊求助于日本民眾，希望他們寄出自己日常飲食中在廚房剩下的貝殼。結果，全日本的熱心民眾踴躍捐輸，來自各地的貝殼包裹源源不斷地涌入淡路島。然而令人頭疼的事情是，因為這些直接從個人廚房里出來的扇貝，并沒有經過工廠內的清洗消毒，時間一長就腐壞變臭了，夢舞臺建設團隊不得不花費大量的精力來給這些貝殼除臭。雖然有些麻煩，結果卻是好的，夢舞臺最終實現了貝殼鋪滿地的雅致和浪漫，日本人也能感受到原本自家廚房忠的普通垃圾，在建筑師手中的奇妙變身。

2000年，淡路夢舞臺基本完成，日本人迫不及待希望向全世界展現他們的這個建筑驕傲。當年，日本人在淡路島上舉辦了2000淡路花卉博覽會（Japan Flora 2000），成為當年世界三大盛事之一，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來到淡路島，見證這個島嶼的新生傳奇。最終淡路島的故事轟動四方。這次花博會的主題是“人與自然對話”，漫天花海的盛放，向全世界展示了淡路島夢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