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n
曾經有個這樣有趣也蠻傷感的對白:“為什么分手?”“抱歉,因為你不夠村上春樹。”
到底怎么才夠村上春樹,得從村上式的人生哲學談起。與小說曲折委婉的表達不一樣,在隨筆中,村上對自己的人生哲學娓娓道來,可謂直抒胸臆。
村上式人生哲學首先是個人主義的,在他的時代,讀過大學的人主流的生存方式是在像三井、三菱那樣的大公司找個工作(如今也是),成為上班族,一步步往上爬。但他一點都不想去個什么公司找個什么工作,而是借了錢和妻子開起了爵士酒吧,成為一個個體戶。之所以開爵士酒吧,而非其它,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對音樂的熱愛——“可以從早到晚地聽音樂。”在本書中他說:“……但同時我又是個人主義者,恐怕會討厭那種僵化的集體生活。”村上春樹不喜組織生活,他在小說里沒少借主人公抨擊“組織”,如《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中有這樣一句話:“我實在不善于應付龐大的組織,那里刻板守舊,蠢貨甚多,格外讓人費時費力。”在耶路撒冷的演講,他把體制比作墻,不妨說也對組織的危害進行反思。
人靠什么動力而活,這也是人生哲學的一個重要問題。在村上與讀者的信件往來中,村上談到驅動自己生活的原動力:“驅動我的原動力,歸根結底還是‘好奇心。精神上的好奇心,身體上的好奇心,盡己所能擴展對世界的認知。”在本書中,村上表達了同樣的意思:“重要的大概不是知識,而是渴望獲得知識的愿望與熱情。只要有這種東西,我們就會不斷前行,仿佛在推動自身一般。”這一點,倒是傳承了古希臘哲人蘇格拉底的“無知”精神——“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一無所知。”因為無知,所以求知。所知面越大,困惑更大,就更需更多地求知。讀村上春樹,常常想起蘇格拉底,不知你是否有這樣的感覺?
在短暫而漫長的人生中,除了與自己友好相處外,怎樣與其他人相處?與社會相處?村上的作品雖然暢銷全球,但在本國文壇并不太受人待見(這大概也與他不進圈子有關)。村上春樹在愛丁堡接受訪談時說:“某種意義上,我是日本文學界的棄兒。我有自己的讀者……但批評家、作家,他們中大多數人不喜歡我。為何如此……我也不知道。我已經寫了35年,但我剛開始寫作時的環境幾乎跟現在一模一樣。我一只丑小鴨,永遠不可能變成天鵝。”是不是白天鵝村上本人似乎并不在意,因為他與人相處的哲學是“不相處”,即所謂盡量簡化自己的人生。活在人世間,我們都要學會排解自己情緒。就像有句話說,不可能人人都喜歡我。村上的確很會安慰自己:“如此說來,我還經常受到批評,說‘村上春樹偽善。別人這么說我,我當然不會心情愉快。但想一想,能挺身而出,斷言‘不,我不是偽善者的人,這世上又有幾個呢?”當然,任何一種成長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內心強大如村上的人要支付的代價是——“為了不受傷,要么穿上厚厚的鎧甲,要么臉皮越來越厚,這樣一來疼痛當然會減少,可感受力也相應地不再敏銳,無法像年輕時那樣用鮮活清新的眼光觀察世界了。”
村上與人交往,還有一個原則是“不給忠告、不下結論”。在互聯網時代,各種心靈雞湯橫行天下,可能是我們太需要忠告了。村上春樹之所以不給忠告,一方面是作為懷疑主義者,對絕對的人、絕對說法持有懷疑態度;另一方面,他發現“世間許多人需要的不是實用的忠告,恰恰是暖意的附和”。不過有趣的是,村上雖然自承勝任不了那種給咨詢者做解答的角色,但卻開了網站,閱讀3萬份以上的信件,并且給很多來信做出解答,顯然,原則雖然擺在那里,運用卻可以靈活。人生的事,真是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