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貴族之家的傳承要訣

吳妙弋

在剛剛過去的時尚盛事“鏡花水月”Met Gala中，除了各種或驚艷或驚嚇的中國風禮服之外，同樣精美奪目的還有為整個盛會提供背景裝飾的真絲手繪壁紙與紡織品。這些帶著濃郁中國古典風格與歐洲舊貴族氣息的壁紙正是來自手繪壁紙皇冠上最耀眼的那顆明珠——de Gournay（帝家麗）。

品牌開創者和掌舵人Claud Cecil Gurney坐在我們面前，舉手投足、一言一行之間都盡帶歐洲老牌貴族的風范——不是故作姿態的拘謹嚴肅，而是一種徹底放松的自由自信。作為帝家麗品牌的創始人，他十分驕傲于現今全世界，許多最高級的酒店、展廳或私人豪宅，都以使用de Gournay的手繪真絲壁紙為品位與地位的象征。這種擁有高度藝術性與手作溫度的創作在他看來與其說是一種商品，不如說是一種珍貴的藝術結晶。或許正因為他和他的品牌經年累月以來都以再現和表達美為己任，所以在看待家族傳承與子女接班的問題上，他也表現出了不同常人的豁達與睿智。在de Gournay剛剛在北京落成的新四合院展廳里，伴著絕對正宗的中式風韻，《CM華夏理財》與Claud先生就“美與傳承”的問題展開了頗具啟發的對話。

創業，貴族之家的美學追求

“我的家族來自法國，1066年諾曼征服時期，跟隨威廉大帝登陸英格蘭，也是最早來到英國的法國家族之一。”從此就在英國扎根繁榮的Gurney家族享受世代榮華，特別是他們在英國的莊園古堡，更是極盡華貴之能事。“在18世紀時的歐洲，貴族之家都以使用從中國運來的物件為時尚，特別是用中國的手繪壁紙裝飾家宅，更稱得上一個貴族家庭必備之事。當時，裝飾一個房間所用的中國花鳥畫壁紙大約需花費15萬～25萬英鎊，算得上絕對的貴族專享。”Claud自家的古堡當然少不了這樣的藝術裝飾，但當時光流轉到他的青年時代，那些在歷史塵煙中褪卻了光華與色彩的中國壁紙亟待修復。為此，從小便對東方藝術文化深感興趣的他遠赴美國尋找當時唯一提供這類壁紙修繕工作的團隊。但當他坐在紐約的辦公室里說完自己的需求后，對方公司為他開出了5萬美元的報價，“我是學會計學出身的，還在芝加哥拿到了經濟學的PHD，畢業后一直在銀行業高層工作。我十分清楚這家公司的背景，他們雇用來自中國香港的修復人員。而那時以中國內地的經濟狀況，每生產一卷手繪壁紙的人力成本是6美元，我一共需要30卷，顯然5萬美元的報價是太不合理了。”對這個個人學歷背景“完全關于錢”的男人來說，其實內心想做的是更具創造性和美感的事。“于是我想，我何不直接到中國來，自己做這些壁紙呢？”那是32年前的1983年，抱著修復家族老壁紙的初衷，他來到剛剛改革開放的中國，不僅為當時淳樸的中國民風所感染，更直接地領略到中國傳統藝術與技藝的高妙。于是從個人需求到家族生意，傳統的中國手繪壁紙被他與高端現代的英國設計團隊結合起來，成為一門從歷史走入現今生活的復興的藝術。所以在他看來，雖然這門生意是自他始，但其實對美的追求與品位是從家族祖先開始就一直累積傳承下來的。所以這個部分也正是他認為在Gourney家族中最需要“接班”與繼承的部分。

教育，訓練一顆好的頭腦

“接下來Hannah會主要接手公司事務。”Claud先生有三女一兒，28歲的Hannah是其二女兒。雖然Hannah的第一個專業是物理學，然后又是經濟學，但她從小最突出的天賦還是在藝術方面。為何不專門培養女兒在藝術方面的特長？Claud面對如此問題開懷大笑：“你是想跟我討論哲學問題嗎？我從來沒有對我的孩子‘專門或刻意‘培養過。面對他們的教育與興趣，我的態度從來都是開放和自由的。雖然這樣說很抱歉，但就我個人而言，我認為學校教育是在浪費時間。大部分學校教育都是為平庸之人準備的，孩子的成長絕大部分來自他們自由天然的習得，教育知識激發你去學習的一個過程。如果你足夠幸運，會遇到一位老師或一個特定的人來激發你的靈感，讓你進入某個領域，但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的幸運是，我的女兒被我所啟發，跟我愛上同一個領域，并且我肯定她能做得比我更好。但歸根結底，我并不在乎她是不是要接手我的生意或繼承家族產業，因為她懂得如何向美而生，如何活得自在而有趣，就是最好的繼承。我希望我的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跟我一樣。”能說這樣任性話的當然是貴族老爺，但Claud絕非玩笑。因為相比以文學藝術為專業，兼顧自然科學；以自然科學為專業，兼顧文學藝術，顯得更具可行性。對于Hannah所受的物理學訓練和經濟學鍛煉，Claud由衷地表示認同：“這些都是很科學的思維訓練，物理學讓你認識宇宙萬物和它們的基本規律，經濟學讓你更宏觀地了解人類社會及其發展軌跡。”在英國，那些真正有天賦的學生，不論在劍橋還是牛津，一般來說都會選擇基礎學科的學習，譬如拉丁文、希臘語或數學……“這些都是對頭腦的訓練，當一顆頭腦被訓練好了，你就能做任何事，同時也有自由去做更多、更美、更有趣的事。”

Hannah顯然也沒有讓他失望。除了對家族生意表現出來的興趣和對藝術的敏感之外，這位從小愛“漂亮”的姑娘還極具商業頭腦。她不僅用帝家麗的壁紙把父親與自己的家裝飾得氣質卓然，還令這些空間成為現成的好片場。譬如美國版VOGUE就曾前往拍攝她在紐約的公寓，并為那里喬治王時代風格與東方古典美交織的氛圍所拜倒。

繼承，尊重子女心愿

Claud不僅對二女兒信心百倍，而且對自己的團隊也全意信任，“公司里的成員都會扶持和幫助她！”說是公司團隊，實際上多是家族成員。因為家大業大，家族內部除了從事傳統行業的精英，也不乏與Claud一樣就愛美與藝術的人，譬如他那位在英國傳統貴族名錄上都有名可查的藍血表弟。這位從一開始就熱心于與Claud一起為家族老宅修復壁紙的男人，如今也在公司內部擔任要職。但因為他并不把這當工作，而是當成終身趣味，因此他在對這位小侄女的栽培上也是不遺余力，可以想象，在Hannah接手公司之后，這位元老級人物將會成為最好的“國師”。

至于Claud的其他兩個女兒與一個兒子則均有自己的志向所在。其中大女兒也參與公司事務，負責營銷工作，“但她的個性相當自由，她對銷售感興趣就只做銷售工作，她的性格是不愿意擔責任的那一類，所以并不愿意染指管理事務，她的生活就是工作，然后Party 、Party、Party！”至于小兒子尚在大學念書，學習的是法律，輔修歷史，同時興趣點卻在文學上。“他喜歡哈代，也總與人討論莎士比亞，還對時尚行業感興趣。”在Claud生日那天，兒子送給他一輛復古款的二手自行車，“我很高興他沒選擇一輛法拉利，這至少證明他清楚自己所愛！”讓孩子們都擁有絕對自由獨立的性格與愛好，同時尊重鼓勵他們的自然生長，Claud松開了手掌，但沙子仍然在他手上：他有了衷心熱愛他所開創事業的接班人，同時還避免了家族恩怨劇中那些不必要的狗血與麻煩。

“因為這是因美而起的凝聚力啊！”Claud大笑道，他又想起自己的背景是如此關于“錢”，“但人看待一件事物的永恒性，都不是關于錢。”這樣美好而意義深具的家族傳承，是多么地感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