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乃柱 王麗霞

據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下文簡稱“六普”)數據顯示,2010年全國流動人口數量約為2.6139億人;中國目前每年約有少數民族流動人口1000萬人,大部分以進城務工經商和學習為主。蘭州市作為甘肅省的省會和西北地區重要的交通樞紐中心,吸引了大量的少數民族流動人口涌入。據蘭州市公安局數據顯示,蘭州市2010年的流動人口為59.2萬人。但筆者認為,2010年蘭州市的流動人口遠不止于59.2萬,原因有四:一是“六普”中“居住在本鄉鎮街道、離開戶口所在的鄉鎮街道半年以上的人”被以“常住人口”身份統計,而在學術界“流動人口”只要戶口沒有遷徙到流入地仍屬于“流動人口”。二是一些城市如蘭州市只有年滿16周歲才需要到流入地的街道社區辦理暫住證,因此未年滿16歲者一般不被公安局或街道社區統計入內。三是蘭州市的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群體的主體是回族和東鄉族,大部分是穆斯林。調查中,一位少數民族流動人口聚居區農民工子弟學校老師說“一般家庭男子只要在街道社區或公安局做了流動人口登記,往往就代表了整個家庭都做了登記”(MJR,男,53歲)。四是受民族和宗教文化影響,一些少數民族男子“一夫多妻”,但往往辦理結婚登記的只有一個妻子,其余的對象及其孩子未能辦理結婚證其孩子也未能上戶口,因而未到街道社區做登記。因此,筆者認為蘭州市流動人口群體數量遠大于59.2萬人。2006年西北民族大學與蘭州市公安局合作開展蘭州市流動人口調查,預估蘭州市流動人口約有103萬人且每年在遞增;其中103萬流動人口中回族、東鄉族等穆斯林民族約占31.7%,即2006年蘭州市約有32.65萬少數民族流動人口且每年在遞增。
蘭州市少數民族流動兒童因為登記管理制度的不完善、流動性大等原因,目前尚未有一個準確的數據,只能做大體的預估。筆者根據相關文獻和統計報表數據,預估蘭州市市區(不含直轄縣)的少數民族流動兒童(16歲以下)至少有1.5萬人左右,并呈現遞增趨勢,其中一部分是在蘭州市出生的,一部分是在老家出生后跟隨家人到城里的,因為研究表明蘭州市少數民族流動人口有相當一部分是家庭化的流動。
蘭州市少數民族流動兒童的群體結構特征深受其父母一輩結構特征的影響,筆者總結如下:(1)民族成分以回族和東鄉族為主,藏族流動人口較少;(2)蘭州市少數民族流動兒童中男性高于女性;(3)已婚者較少;(4)蘭州市少數民族流動兒童受教育水平低;女童受教育水平低于男性;(5)其流動主要受家庭化流動影響較大,受民族宗教和經濟因素影響較小;(6)居住地主要是跟隨父母“圍寺而居”,呈現小聚居等特點,主要聚居點為城關區的徐家灣、紅山根、張家灘、東部市場、五泉下廣場、張掖路、臨夏路等;(7)流入地多為蘭州市周邊地區,如臨夏回族自治州、天水市、張家川回族自治縣等。
一些學者認為流動兒童“城市適應”的維度應該包括經濟適應(如職業經濟收入、居住條件等)、社會適應(如消費方式、生活習慣、人際交往等)和心理文化適應(如身份認同、歸屬感、價值觀等)以及政治層面適應(如利益表達等)等部分。經過調查發現,蘭州市少數民族流動兒童的城市適應主要出現了以下困境:(一)身份認同的迷茫和尷尬;(二)生存艱難,部分少數民族兒童變成城市新貧困群體;(三)上學難、輟學多,許多少數民族流動兒童變身“童工”;(四)部分少數民族流動兒童出現違法犯罪行為等。
除了城鄉二元結構、戶籍制度等相關的政策與文件的限制外,筆者在調查中發現,以下五個因素是影響少數民族流動兒童適應和融入城市的重要因素:(一)自身能力情況影響其城市適應程度;(二)父母能力和受教育水平限制少數民族流動兒童融入城市;(三)居家環境、家庭關系好壞影響少數民族流動兒童的心理健康和城市適應;(四)社會關系網的大小影響少數民族流動兒童的城市適應程度;(五)社會排斥和民族偏見影響少數民族流動兒童適應和融入城市。
關于流動人口城市適應的問題,一些學者認為應該從自身層面、政府層面、社區層面、社會層面溝通采取措施突破其城市融入的困境。學者秦暉認為開放的體制有利于流動人口適應并融入城市,也利于主流社會和邊緣群體未融合前形成矛盾的緩沖機制;而廣泛發展的社區組織和第三部門就是這種矛盾緩沖機制的重要內容。秦暉講的社區組織和第三部門就是目前國家話語中的“社會組織”,包括基金會、民辦非企業和社會團體三大類。
蘭州市D服務中心位于蘭州市少數民族流動人口聚居區——蘭州市小西湖地區,由一名回族穆斯林女性于2004年發起創辦的,是一家專為城市少數民族婦女、學前兒童、適齡兒童、孤殘兒童等提供服務的民辦公益機構。談到機構創辦時,負責人MYL說:“我作為一個穆斯林知識女性,在初次和這些穆斯林教胞的接觸交流中,我深刻感悟到少數民族弱勢群體的生存狀況和求知欲望。自2001年起,我便以一個志愿者的身份積極參與少數民族的民間文化交流和傳播信仰與知識的行列中,利用空余時間走訪少數民族邊緣地區,進行家訪調研、摸底、積累。通過自己的努力,掌握了第一手大量的有關少數民族文化教育、生存狀況及心理方面的資料。了解到小西湖一帶作為蘭州的南大門,是最大的少數民族社區,集聚了來自東鄉、和政、廣河、康樂、張家川等流動人口達三萬之眾(約2000個家庭),其中東鄉族占70%,其次為回、保安、撒拉、維等民族,而且多為多子女家庭,(平均每個家庭3—5個子女),由于歷史原因,少數民族文化教育一直處于落后狀態。尤其是婦女兒童在兩性平等,心理健康、文化知識、生存就業等方面長期處于弱勢。”“我經過思考、探索、同時去求教一些民族學者,仁人智士。既然社會有這種需求,穆斯林姐妹和下一代有這種期盼,我感覺到有必要,有責任開創一條適合于少數民族婦女兒童的辦學模式。”
蘭州市D服務中心一開始是個草根組織,沒有注冊,沒有合法身份。據負責人MYL介紹,他們也很想注冊,但當時的管理體制下要創辦個公益組織必須找到業務主管單位,我們找了區教育局等都沒有人愿意做業務主管單位。后來沒有辦法就效仿別人進行工商注冊,一開始開展婦女掃盲服務,后來政府相關部門說國家的掃盲工作早結束了,女校被面臨關閉的危險。2006年,為了滿足城市少數流動人口子女“入園難、入園貴”等問題,在區教育注冊了福利幼兒園,注冊過程也異常艱難,要么師資力量不符合條件,要么說硬件條件不達標。2009年蘭州市D服務中心開始關注社區里的孤殘兒童,發現這個群體需求量大但無人關注,于是她又開始張羅孤兒助殘養所的注冊。2013年1月,蘭考孤兒和棄嬰在大火遇難7人的事件影響全國,民政局對他們查的很嚴,勒令孤兒助養所必須單獨場所開展服務。
第一,為少數民族流動孤殘兒童提供行動照顧、物質照顧、心理支持和整關懷等服務,但側重于行動照顧和物質照顧。蘭州市D服務中心為30個孤殘兒童提供集體宿舍,免費提供飲食和住宿,還安排老師專門負責課業輔導、生活照料等。此外,部分孤兒的親友或者鄰居也給予情感上和人倫上的非正規照顧。穆薩(化名),今年13歲,是一名來自寧夏石嘴山市回族兒童,伴有心智障礙。他小的時候跟著父親和爺爺來到蘭州打工并在蘭州安家。2000年父親病逝,爺爺擔負起了他的照料和培育任務。但由于穆薩的爺爺年事已高,無經濟收入,戶口不在蘭州也無法享受蘭州的低保等公共福利,于是穆薩2011年4月就來到了蘭州市D服務中心接受服務。之后,穆薩就開始免費住在D服務中心的集體宿舍,接受生活輔導員的照顧,并免費在D服務中心的福利幼兒園上學前班。
第二,為少數民族流動學前兒童提供學前教育和托管服務。2006年蘭州市D服務中心成立了幼兒園,后來在教育局注冊為新苗福利幼兒園,主要為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子女提供平等的、免費的學前教育,解決家庭的實際困難和家長的后顧之憂,目前在園人數約為140名。
第三,為少數民族流動兒童提供民族傳統文化教育服務。家庭本是民族傳統文化教育和傳承的重要場所,但父母忙于打工無暇顧及知識以家庭為載體的民族傳統文化教育斷裂和缺失,于是像蘭州市D服務中心這樣的社會組織就自覺地承擔起了這一責任。筆者在蘭州市D服務中心女校也了解到,他們也向少數民族流動兒童開設《古蘭經》、《民族傳統文化》、《阿拉伯語》等課程。
第四,為少數民族流動兒童的家長提供各類培訓和支持。如對蘭州市少數民族流動兒童家長和學校老師進行了農民工權益保護、未成年人權益保護、法律援助、反對家庭暴力、親子教育、毒品犯罪預防等法律常識等培訓。
第五,為少數民族流動兒童及其家長提供城市生活常識和能力培訓。如蘭州市D服務中心女校還專門開設了一些日常技能課程,傳授大家如何發短信、如何使用電腦、如何坐公車、營養搭配基本的城市生活的常識與技能。
少數民族流動兒童是一個城市邊緣性的群體,自身上的民族性、文化性特征和漢族流動兒童不同;其群體結構特征深受父母一輩的影響;隨著歲月的增長他們中部分會納入少數民族新生代農民工群體中。本文以蘭州市為視域對少數民族流動兒童的結構特征、城市適應的困境、影響因素進行了分析。此外,在眾多破解城市適應困境的方法中,社會組織成為了一種新的力量,他們作為政府的有力補充,將更好地協助少數民族流動兒童適應城市和在異地接受教育。本文對社會組織如何介入少數民族流動兒童城市適應和融入工作只是以個案做了初步的分析,有待于更多學者關注和深入研究此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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