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莫西

趙敏

壹

莫西小姐是每次全校通報批評的常客。有的人靠才能在學校里叱咤風云，有的人靠容貌成為明星級人物，有的人是成績方面的常勝將軍，而莫西好像更懂得另辟蹊徑，她那一件件“光鮮艷麗的光榮事跡”在學校的廣播里“傳頌”得“婦孺皆知”，當然也算得上是個校園名人。

而我與莫西的真正相識簡直就是一段老掉牙并且不好意思拿出來的狗血劇情。劇情里的兩個女主人公在雨天相遇，本來挺有意境的，誰料畫風一變，我在雨打濕的地面上摔了個“狗啃泥”，等我爬起來的時候，眼前站著驚呆的莫西。空氣瞬時凝結了，繼而“哈哈”的笑聲打破了這尷尬的氛圍。莫西見我面露怒色，頓時收住了嘴。

“你不就是……”我不知道該怎么和她打招呼。

“叫我莫西。”莫西笑著從我身邊走過去，一頭率性的短發(fā)在風中顯得更加生動。她不回頭地擺擺手，笑聲依然，但很快消失在空氣里。

等我回到教室坐下來的時候，班主任告訴我們班上要增加一位新成員。這時，莫西從教室門口探出頭來，朝我們吐吐舌頭。更加狗血的是班主任把這種天降的“幸運”給了我。從此，我也就成了他們口中說的“莫西小姐的同桌”。

莫西好像很懂得交友之道，沒幾天便和班級里的大多數(shù)同學打成一片。后來，我們才知道，原來她以前的班主任把她勸退之后，她主動找到我們班主任。在莫西的再三懇求下，以“不想放棄學業(yè)，擔任著祖國棟梁的使命大任”為由打動了我們這個不太好溝通的班主任。

從此，莫西小姐成了不只我一個人的偶像。

貳

“可樂”這個名字是莫西給我的愛稱，原因是初次見面時，我給她留下的印象確實讓她覺得很可樂。雖然這個名字俗不可耐，但那時的我像是得到了一種莫大的贊許，于是默默把自己歸為她“豬一樣的隊友”。莫西小姐好像對此挺滿意，多次叫著也就成了習慣。

莫西小姐依然是學校廣播里的常客，化妝染發(fā)、打架斗毆、遲到早退……所有壞學生的“罪行”，她好像都具備了。在這些“黑暗”里面，她唯一的閃光點就是成績雖不拔尖，但也能遙遙領先于諸如我們這一眾人。班主任每次都試圖通過談話來循循善誘，從而“拯救”一個處于危險邊緣的孩子，軟硬兼施之后，終不得果，遂棄，任由一枝未經(jīng)打理的樹枝自由生長。

莫西好像挺滿意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總是一副瀟灑得令無數(shù)人羨慕的樣子。她有一套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的學習方法，即便作為同桌，我也沒見她上課怎么聽講，桌子上永遠擺著各種各樣的漫畫，但一旦老師提問或者講錯了哪個知識點，莫西總是神一樣地回復，且命中率超級高。

莫西是那時我們想要模仿卻始終模仿不了的神一般的存在。

“哎呀，關鍵是我太聰明了”。

莫西總用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表情去回應我們對她的夸贊，很快學會了我們的相處方式并深得人心。

叁

在那個被教條束縛的像牢籠的學校里，許多男女生心中暗自生長的萌芽因長久不見天日而死于非命。而莫西卻在眾目睽睽之下挽起了那個男生的胳膊，昂頭挺胸地行走在許多人訝異與嘲諷的目光里。校長氣得吹胡子瞪眼，主任找她多次談話，她用以一敵十的氣勢做好了打一場持久戰(zhàn)的準備，并且用“高考之前成績一定會穩(wěn)居全年級前十”的保障獲得了一張暫時免死牌。

就在一切看似風平浪靜的時候，莫西用給那個男生一記耳光的結局結束了他們“長達三個月感情漂流”的征途，凄烈得有些悲慘。而原因竟是那個男生說出了“可以為她去死”之類的話。

“一個連自己的生命都不愛的人又怎么懂得愛人。”莫西用這一句淡然的回答回應了我們一個個張大嘴巴的神情。

而接下來的日子，莫西仿佛并沒有因此而有所波動。

“可樂，你看我，你要這樣。”莫西小姐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已經(jīng)一個箭步?jīng)_出去，把在前面插隊打飯的男生揪了出來。

“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樣，這飯我們還吃不吃了？”也許是被莫西的氣勢嚇住了，那個插隊的男生白了她一眼，然后灰溜溜地跑到后面規(guī)矩地排起了隊。

莫西總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成了每一次沖鋒陷陣的常勝將軍，而我是替她守住陣地的人。

她仿佛有一種無堅不摧的力量，像一個永遠沒有軟肋的磐石，在浮躁的世間制造著熱鬧，任爾東西南北風，日益堅固。

肆

而真正能觸摸到莫西小姐軟肋的人，就在回絕莫西愛意表達的時候給了她重重一擊。那一擊就像當時她給那個男生的巴掌，不同的是那男生疼在臉上，而她卻傷在心里。

那是我第一次被莫西強拉著去酒吧。

在嘈雜的人群里，莫西一反常態(tài)，顯得特別安靜，也特別孤獨。

可樂，我是不是太爭強好勝了？

可樂，你說我到底算不算一個好女生？

可樂，我現(xiàn)在真的很難過。

莫西不顧形象地號啕大哭起來，憑著兩瓶酒的酒量在人群里揮舞大喊。這是莫西第一次“撕心裂肺”的失戀，原因是那個男生說他更喜歡安靜點的女孩子。莫西帶著重創(chuàng)，忍住眼淚，卻在酒后微醺時完完全全地爆發(fā)了出來。

而這一爆發(fā)，卻似水流一般收不住了。

伍

自那次她所謂的“失戀”以后，莫西像是變了一個人。她開始把頭發(fā)染回原來的顏色并試圖扎起來，遲到、早退的次數(shù)也日益減少，廣播里的那個被通報的女主也好像消失了一樣。莫西依然還是和我們說說笑笑，但總是適可而止，有時候會突然沉默，像是一個失憶者。

班主任看到她這一變化，欣喜得不知所措，并以莫西為原型，向全班聲情并茂地講述了“浪子回頭金不換”的事例。

莫西的成績也逐漸開始穩(wěn)定在全年級前十名的位置，眾人羨慕的目光向她投來，仿佛灰姑娘變公主的故事發(fā)生在了現(xiàn)實當中。

莫西曾在不經(jīng)意間，向我吐露了她的心聲。

她說，她打算改變一些，也許她以前的樣子太糟糕了。

“可樂，你說，安靜起來的女孩子真的很棒嗎？”莫西總是突然問一些無厘頭且無法讓人輕易回答的問題。然而，她仿佛心中早已知道答案，還沒等人開始回答就把頭扭過去，趴在桌子上做思考狀，安靜得不像莫西小姐。

陸

此去經(jīng)年，已時隔四年的光陰了，莫西小姐去了北方以北的城市讀大學。在那幾個醉人的午后，我會突然收到莫西的留言，她一邊贊嘆著納木錯極美的風光，一邊戲謔當年。

不知親愛的可樂是否也曾和我一樣愛慕虛榮。留言的最后，她這樣說。

我不知道該怎么定義我們的人生，就像路途中獨自支撐的旅行者不知該怎樣去詮釋還未觀賞的美景。我們都曾是生活里的“莫西小姐”，飛揚跋扈卻也在企圖尋找一種與這個世界握手言和的絕佳方式，始終堅信著前方會有更好的那個自己，褪去滿身利刺，在歲月里安好如初。

那一段屬于莫西小姐的絕美年華，有沒有你的影子？

影子里的你，是否也愛著這段年華？

（作者系山東農(nóng)業(yè)工程學院 2014級食品質量與安全一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