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愛情一樣的執著

文/薛偉

嚴歌苓的小說總是會給人一種滄桑感，在時間跨度很長的故事里，塑造出性格執著的女性形象，比如《第九個寡婦》里的王葡萄，比如《小姨多鶴》里的小環，在這些故事里，因為她們執著的性格，似乎悲劇的故事都帶上了樂觀的調子，溫暖地進行著。到最后，有一點感傷，有一點惆悵。這部《床畔》里的女主人公萬紅，依舊是一個執著的女性形象，跟嚴歌苓從前寫過的形象有著一脈相承的氣質，只不過，這一次的萬紅的執著，漸漸地演變成了一種近乎病態的偏執；而這個故事也不像嚴歌苓從前的故事，會讓人在那種滄桑感里釋然，反而是走到了一個異常壓抑的結局。這兩處不同，便是嚴歌苓在這部《床畔》里做出的突破。

小說的大致情節是這樣的：十九歲的護士萬紅負責照看英雄人物張谷雨連長，張谷雨因工受傷，被定性為“植物人”，然而萬紅卻并不認同這個說法，她認為張谷雨有著正常人的思維，只不過是不能像正常人那樣表達而已。于是，萬紅帶著自己的這個執念，與張谷雨一起，對抗整個世界，在世事的變遷里，萬紅從來也沒有放棄。

小說里多次寫到萬紅對張谷雨說類似這樣的話：遲早我們會拿出證據來的。萬紅一心想要的，便是拿出所謂的“證據”來，證明張谷雨不是“植物人”。為此，她做了許許多多的努力，比如求助于吳醫生，比如求助于陳記者，比如寄希望于張谷雨的兒子，凡此種種，到最后一無所獲，沒有人相信她。她為了她想要的“證據”，不惜放棄了自己的愛情，舍棄了自己的青春年華，守候在張谷雨身邊。世事變遷，張谷雨的英雄事跡被人們慢慢淡忘，直至漠視，張谷雨被親人接回家中，很快死了。而萬紅從始至終都沒有讓人相信，張谷雨不是“植物人”，她一次次給眾人看的所謂的“證據”，成了自說自話。小說最后的“尾聲”里寫到，護士萬紅主動請纓參加醫療隊，去照顧一個因救災而被垮塌的房屋砸成植物人的武警士兵——“又出現一個被判決為植物人的英雄能讓她振作一陣了，哪怕幾個月，幾個禮拜，幾天都好。”萬紅的這種執著，儼然演變成了一種病態的偏執。

萬紅對張谷雨的情感是比較曖昧的，非常像愛情，因為他們兩個心心相印，萬紅能夠懂得張谷雨細微的表情和動作里所包含的意思。但是，小說從來就沒有正面描寫萬紅對張谷雨做出愛人之間那種親昵的舉動，并且張谷雨是有著正常的性反應的，萬紅從來也沒有與張谷雨發生過關系。反而，小說里描寫萬紅的愛情流露，是對另一個男人（吳醫生）的，她對吳醫生的愛情才是深刻的。那么，如此看來，萬紅對張谷雨的情感，更多的是一種革命般的情誼，并肩作戰的那種。他們一起對抗的，是一個冷漠而荒唐的世界。而這，或許便是嚴歌苓在這部小說中所要道出的深意。（責任編輯/凌云 設計/張籍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