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占庭音樂對后世東方教會音樂的影響

[摘要]拜占庭教會音樂的影響不僅僅體現在當時的拜占庭帝國與教會之中，事實上，“1453年拜占庭滅亡了，但是其精神永存，其信仰、文化和政治生活的概念仍在發揮作用。其影響不僅在曾經是拜占庭領土的那些國家，而且在拜占庭舊疆界以外的國家中仍然存在”[1]。拜占庭教會音樂亦是如此，帝國滅亡之后，其影響主要體現在希臘正教會和斯拉夫正教會中。

[關鍵詞]拜占庭音樂；東方教會；希臘

中圖分類號：J608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7-2233（2015）08-0032-04

一、拜占庭音樂對希臘教會音樂的影響

首先要指出，此處希臘教會指1453年之后的希臘正教會，因為即使是現代學者，有時也會以“希臘正教會”來代指中世紀時整個東方教會。但在本節中，其不具備如此寬泛的含義，僅指拜占庭帝國滅亡之后，希臘地區的正教會。

（一）1453年之后的希臘與希臘正教會

現代希臘教會是東正教會一個非常重要的分支，其儀式與音樂事實上直接繼承自拜占庭帝國。在本文第一章對拜占庭音樂進行界定時已經指出，部分學者（主要是希臘學者）堅持拜占庭音樂研究的時間下限應劃到19世紀，他們認為現今希臘教會中使用的音樂也是拜占庭音樂的研究對象。盡管筆者不贊同此觀點，但由此也可以看出拜占庭音樂對希臘教會音樂的深刻影響。

這種影響并不難理解，因為“拜占庭帝國所在的地區曾是古代歷史上希臘文化昌盛的中心地區”，也就是說，希臘地區本便是拜占庭帝國的核心地區。而且，拜占庭人有“強烈的尚古傾向”，他們特別重視“古希臘的哲學、文學和史學”[2]，自然也不會不看重希臘地區。盡管在基督教發展的早期階段，希臘地區尤其是雅典被視為異教文明的中心而受到批判，但 在查士丁尼下令關閉雅典的柏拉圖學園后，“基督教的傳播就遍及了整個希臘”[3]。而且，希臘教區在后來也成為拜占庭帝國內部重要的教區之一。

而1453年，拜占庭帝國被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滅亡，希臘地區從此也陷入土耳其人的統治之下。在被異族統治300多年之后，希臘的民族意識逐漸覺醒。1821年，在大主教日爾馬諾（Germano）的領導下，希臘人開始進行獨立戰爭，并最終于1832年建立希臘王國，由奧托王朝（1833—1863年）進行統治。但后來世界形勢風云變幻，希臘先后卷入兩次世界大戰之中，自身發展受到極大影響。二戰尚未結束之時，希臘便開始了內部戰爭，直到1929年才結束。之后仍經歷過一段很長時間的政治混亂時期，才成為今日的希臘。

但在這幾個世紀的混亂中，東正教的影響從未斷絕，即使是在異教異族的土耳其人統治時，“蘇丹非但沒有迫害東正教，反而把它當作管理基督徒臣民的基石”，所以在“幾百年里 ，東正教會充當了希臘身份的守護者，保持著希臘的語言和傳統的活力，開辦學校，培養牧師并維持著修道院的運作”[4]。而希臘獨立后，東正教會依然持續發展，并且至今仍在希臘有根深蒂固的影響，“希臘是現在世界上惟一的以東正教為國教的國家”。而且，獨立后的希臘國家立刻召開國民會議，決定擺脫君士坦丁堡教會對希臘教會的管轄，到1850年，其自治地位得到承認，希臘政府遂于1852年把東正教會定為國家教會。盡管近年來，隨著現代科技與思想的發展，宗教的影響不可避免地被削弱，但東正教會在希臘仍然有不可忽視的影響。

（二）希臘教會音樂

“希臘東正教的宗教儀式，是從拜占庭時代直接流傳下來的，是一種禮儀和崇拜的混合物。至今希臘的所有東正教教堂，仍然按照拜占庭時代的形式和規定舉行儀式”。而與禮拜儀式一樣，希臘教會的音樂也是從拜占庭時代傳承襲下來的。

教會音樂曾是拜占庭帝國文化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拜占庭帝國滅亡之后，希臘正教會的音樂仍然在發展[5]。雖然之后的音樂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土耳其傳統音樂的影響，但希臘正教會還是大體保留了拜占庭帝國的音樂傳統。但是，學術界對拜占庭音樂與希臘正教會音樂之間關系的研究并不多，可能正是因為二者間存在太過明顯的繼承關系，學者反而覺得無需多說。總之，希臘教會保留了拜占庭贊美詩的主要形式，并直接吟唱其著名作品，如在大馬士革的圣約翰的黃金卡農等。而在復活節中，教徒仍會吟唱從拜占庭帝國傳承下來的歌曲，如“基督從死亡中升天，用死亡來消滅死亡，對于那些在墳墓中的他，給予生命”。

但是，需要指出的是，盡管保留了拜占庭音樂的大部分因素，現代希臘教堂音樂并非沒有自己的發展，這一發展主要體現在記譜法的改革之上。第三章中并沒有介紹“后拜占庭”紐姆譜，但也提及學者均把其時間界限劃為15—19世紀。因為在19世紀時期，“拜占庭記譜法經歷了一次真正意義上，也是完整意義上的改革”，而這次改革，主要便是在希臘地區發生的。

這次改革最主要的發起者為克里桑托斯（Chrysanthos），他與保管員喬爾姆喬斯（Chourmouzios the Archivist）以及歌者格雷高利烏斯（Gregorios the Protopsaltes）被希臘人并稱為“三先師”，并一起推動了19世紀記譜法的改革。“后拜占庭”記譜法主要從中期拜占庭紐姆譜發展而來，而且除了添加大量附加符號之外，紐姆譜本身并沒有發生重大變化。而到19世紀時，使用了幾個世紀的拜占庭紐姆譜已經變得復雜難懂，只有經過專業訓練的人才能精確理解其符號的含義，這顯然不利于教會音樂的傳播與發展。另一方面，東正教教會的歌唱傳統在當時并未弱化，反而越來越成為教堂儀式的核心。在這種情況下，對復雜記譜法的改革工作是必然的。

一般認為此次改革始于1821年，以論文《宗教音樂寫作新方法的理論與指導實踐》（Isagogi is to theoritikon ke praktikon tis ekklisiatiskis mousikis syntachthisa pros chrisin ton spoudazonton aftin kata tin nean methodon）在巴黎的出版為標志。克里桑托斯在該文中闡述了自己改革的原則和初衷。而1832年出版的《大音樂理論》（Theoritikon mega tis mousikis）是更為重要的文獻，因為其詳細而全面地展現了此次改革的內容。

克里桑托斯首先對拜占庭紐姆譜符號進行了簡化和規范，取消了部分意義重復的符號，規范了組合符號的使用，并把某些簡單的意義如休止、延長、間隔等歸于一個符號，在印刷時借助不同顏色進行區分。其次，他對調式進行了改革，把八個調式系統地分為三類，即自然音階調式（diatonic）、半音階調式（chromatic）以及等音階調式（enharmonic）。并對調式體系中的“瑪爾蒂里”的形狀與用法進行了改革，此后該符號不僅出現在旋律開頭，還會在中間反復出現，以強調旋律的調式和結束音。最后，“還包括一系列樂理方面的改革，比如學習西方的做法，制定了一套建立在希臘語字母表基礎上的唱名法”。

克里桑托斯的改革獲得了較大成功，“其工作在希臘音樂史上是一個里程碑，因為他進行的改革成為今日希臘正教會記譜的基礎”[6]。當時逐漸興起的教會學校和廣泛傳播的印刷品，均促進了這次改革成果的推廣。19世紀之后的希臘記譜法被稱為克里桑托斯記譜法（Chrysantine Notation），逐漸取代了之前長期使用的拜占庭紐姆譜，并一直在希臘教會使用至今。下圖為以克里桑托斯記譜法抄寫的某首卡農的開頭，由于克里桑托斯的改革是以拜占庭紐姆譜為基礎的，圖中還是可以看出其與中期拜占庭記譜法的關聯。

二、拜占庭音樂對斯拉夫教會音樂的影響

斯拉夫人主要分布在中歐、東歐和東南歐，可分為東、西、南三大支系，“東斯拉夫人包括俄羅斯人、烏克蘭人和白俄羅斯人；西斯拉夫人包括波蘭人、盧日支人、捷克人和斯洛伐克人；南斯拉夫人包括保加利亞人、塞爾維亞人、克羅地亞人、斯洛文尼亞人和馬其頓人”[7]。斯拉夫人基本都信仰東正教，并各自建有國家的獨立的教會，其中最重要的當然是俄羅斯正教會。相比希臘正教會，學術界其實更重視拜占庭音樂對斯拉夫人的影響，例如在《新格羅夫音樂與音樂家詞典》中，詞條“拜占庭儀式音樂”的第15部分即為“拜占庭與斯拉夫人”（Byzantium and the Slavs）[8]。畢祎也指出，“在今天的教會中，斯拉夫教會可能是與中世紀的拜占庭教會關系最為親近的繼承者之一”。

雖然拜占庭帝國的版圖從來不包括斯拉夫人統治區，但東派基督教會卻起到了改變斯拉夫人信仰和文化啟蒙的作用。因此，所有的斯拉夫東正教會，曾經都是在拜占庭君士坦丁堡教會直接影響或者直接領導下的、甚至有過直屬關系。

（一）斯拉夫教會的形成與發展

公元862年，應摩拉維亞大公的邀請，圣希利爾和美索迪烏斯（St. Cyril and Methodius）被拜占庭帝國皇帝邁克爾三世（Michael III）派遣。他們接受了用斯拉夫語宣講福音的任務，前往摩拉維亞地區的斯拉夫人中傳教。希利爾兄弟出生于馬其頓，但他們母親是斯拉夫人，因此二人從小就學習斯拉夫語并對斯拉夫文化傳統比較理解。二人在摩拉維亞地區建立了首個斯拉夫教會，但他們更偉大的貢獻是在語言方面。他們“使用希臘字母為斯拉夫方言拼音，制造出希利爾文字”，該文字后來發展為著名的“教會斯拉夫語”，被用來翻譯拜占庭希臘語的教會文獻與書籍，而且其后來也成為斯拉夫各民族文字的來源。二人的成功之處也在于此，因為事實上，之前并非沒有傳教士來到斯拉夫地區宣講福音，但語言障礙注定他們無法取得大的成果。而希利爾兄弟“創造的字母表使斯拉夫人能夠在教會中使用自己的本民族語言，因此也誕生了斯拉夫語的禮拜儀式。這種被稱為古斯拉夫語的語言至今仍在使用”。總之，希利爾兄弟的傳教工作著有成效，不僅在當時就已出現斯拉夫語的全本圣經，而且眾多禮拜儀式書也隨之被翻譯成斯拉夫語。摩拉維亞地區的斯拉夫人幾乎全盤接納了拜占庭教會的信仰、禮儀等，這也成為拜占庭帝國對斯拉夫人產生實質性影響的開始。雖然后來由于摩拉維亞政局的變化，其基督教會又倒向西派羅馬教會，希利爾兄弟和他們的門徒受到迫害并被驅趕，但他們所翻譯的圣經新約全書，卻得到了羅馬教宗哈德里安的認可，并被奉為經典、供在羅馬城主要教堂的祭壇上，這無疑促進了基督教在斯拉夫民眾中的傳播。

而在所有的斯拉夫教會中，俄羅斯東正教教會無疑是最重要、影響最大的一個。所以接下來的探究還是以俄羅斯教會為主。

“俄羅斯的東正教發端于拜占庭，并通過兩國修道院或個人直接傳入或是經南部斯拉夫國家（保加利亞或塞爾維亞）間接傳入，正是由于這種特殊的文化傳播途徑，拜占庭文明一經傳入便具有濃厚的宗教和斯拉夫文化色彩”[9]。而且不同于其他地區，東正教在俄羅斯地區的發展有個明確的開端，即988年的“羅斯受洗”。由于長期的貿易往來和政治交往，當時的基輔羅斯公國與拜占庭帝國關系較為密切，對其文化以及基督教也早已有所了解。而在弗拉基米爾時期（980年—1015年），拜占庭因面臨國內叛亂和保加利亞人入侵的雙重壓力，請求基輔羅斯提軍事援助，“其條件是俄羅斯人接受東派基督教，拜占庭將其公主，瓦西里二世的妹妹安娜嫁與弗拉基米爾為妻”。事成之后，拜占庭人企圖毀約，但在俄羅斯艦隊強大的軍事壓力下被迫遵守諾言。因此，弗拉基米爾大公于同年宣布基督教為基輔羅斯公國的國教，并強迫所有居民去第聶伯河接受洗禮，歷史上稱之為“羅斯受洗”。該事件之后，基督教在基輔羅斯公國內廣泛傳播，但這個傳播過程不是一帆風順的。因為在當時的羅斯公國內部，多神教信仰早已根深蒂固。之前弗拉基米爾大公在面對國內的混亂情況而試圖進行宗教改革時，也是首先考慮突出某一個神在多神教信仰中的地位，而非建立一神教信仰。所以作為一神教的基督教在基輔羅斯的傳播受到了當地居民的抵制，但這些抵制多數是私下進行的，尤其是西部和南部居民“偷偷保留了許多傳統多神教習慣，有的習俗甚至還有所發展”，由此出現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雙重信仰”時期。當然，隨著東正教在羅斯公國的影響越來越大，其思想體系與禮拜儀式也逐漸占據上風，修道院也在羅斯公國內部迅速發展起來。之后，基輔羅斯地區經歷政治動蕩，尤其13世紀蒙古人入侵對東正教的發展造成一定影響，但其還是逐漸深入到社會的方方面面之中。

羅斯教會也是仿效拜占庭東正教會的模式組織起來的，并從一開始便處在君士坦丁堡教會的管轄之下。“羅斯最早的一批主教、神甫和修道士等教會人士均來自拜占庭”，而且，“盡管以后拜占庭培養了大批羅斯本地神職人員，但他們大多是堂區低級神職人員，絕大多數都主教與主教仍是拜占庭人”[10]。但在后來，羅斯教會逐漸不滿君士坦丁堡教會的干涉，開始尋求獨立地位。1047年，趁拜占庭帝國自顧不暇之時，雅羅斯拉夫大公任命本國神父為羅斯教會主教，并試圖擺脫本國教會對君士坦丁堡教會的依附。1448年，莫斯科召開主教會議，提出必須由俄羅斯人擔任教會主教，并給都主教冠以“莫斯科和全俄都主教”的稱號，“莫斯科教會對拜占庭君士坦丁堡教區牧首公署的依附地位就此宣告結束”。而之后不久，即1453年，拜占庭帝國滅亡，原帝國內的東正教教會多數陷入土耳其人的統治之下，“莫斯科東正教會就自命為東正教會的首腦”。

之后，伴隨著俄羅斯中央集權國家的形成，東正教獲得進一步的發展。雖然東正教在俄羅斯地區的發展速度有所起伏，內部也逐漸演化出不同派別，但其基本上能得到歷代沙皇的扶植與保護，并始終在俄羅斯地區享有至高地位。直到蘇聯時期，由于政府堅持國家、學校與教會分離的政策，東正教喪失國教地位，受到較為沉重的打擊。但蘇聯解體后，由于俄羅斯總統葉利欽的熱切支持，東正教有所恢復。

總之，“拜占庭文明是東斯拉夫人文明的模板和‘母本’。拜占庭是俄國文明的啟蒙者，在拜占庭的影響下，古羅斯才有了書面文字、教育、藝術、哲學，才開始擺脫了原始多神教桎梏，政治制度和社會思想逐漸發展并日臻成熟。在此基礎上，古代俄羅斯的民族文化開始發展”。

（二）斯拉夫教會音樂

拜占庭帝國對斯拉夫人的諸多影響自然也體現在音樂上，仍然以俄羅斯人為例。早期“俄羅斯東正教會禮儀音樂幾乎把拜占庭音樂的歌詞、旋律、調式體系和記譜法等完全吸收過來”。而且，即便在所謂的雙重信仰時期，羅斯人也很重視拜占庭禮拜儀式，盡管他們“對拜占庭儀式的基本思想也沒有很好理解”，但他們認為“做禮拜時主要是一字不漏地頌讀和吟唱所規定的全部祈禱文和贊美詩”，并且認為教會儀式和音樂“本身就具有神奇的作用”，而神甫“是否懂得他在禮拜儀式時所說所唱的內容”似乎并不重要。而且，“希臘正教會并不否認教會禮儀的地方色彩和民族色彩，因而俄羅斯正教會禮儀音樂的發展顯得極為獨特而豐富多彩”。

當然，由于處在不同的歷史文化背景之下，從拜占庭帝國傳入俄羅斯教會的音樂不可能完全沒有變化，其多少還是要適應當地的文化傳統。如某位俄羅斯音樂家所說，“俄羅斯教會音樂——符號歌唱音樂，雖派生于拜占庭，但很快就在俄羅斯的土地上邂逅了新的環境：俄羅斯人民對音樂認知與感受、俄羅斯整個傳統習俗以及文化，讓符號歌唱音樂在此地開始了第二生命”[11]。不過這些變化基本上都是細節方面，例如，因為嫌拜占庭禮儀時間過長，俄羅斯早早便“由幾個教會輔助人員同時吟唱和頌讀所規定的贊美詩和祈禱文”，改變了拜占庭音樂純粹的單聲部傳統。但拜占庭禮儀與音樂的大部分因素都在早期俄羅斯教會保留下來，而且音樂的發展也得到了沙皇的支持。比如著名的伊凡雷帝（Ivan IV，1533—1584年在位），他本人“具有卓越的音樂才能”，“記錄他所作圣歌的抄本至今仍在流傳”，而且伊凡雷帝提議設立專門教授圣歌吟唱的初級與高級學校，這些學校為當時的教會培養了許多專業歌手。因此，16世紀的教會依然主要以“動聽的歌聲、悅耳的鐘鳴和馥郁的香氣”為上帝服務。

但在17世紀時，俄羅斯正教會音樂發展出現重大轉折。因為當時的主教尼康（Nikon，1605—1681）在俄羅斯進行了宗教改革，他主要對俄譯本圣經進行了修訂，并力圖統一教會禮儀。而尼康與反對派的爭議主要也是在禮儀上，因為沙皇和尼康傾向于采用當時的希臘禮儀，部分教士則堅持羊皮紙禮儀書上規定的古羅斯禮儀。尼康的改革措施最終得以推行，但在教會內部激起了強烈的反對情緒，有修士諷刺到，改革之后，“向耶穌的祈禱、東正教各種信仰、天使三圣頌歌、頌詩《贊美上帝》、人的受洗和婚禮……教堂音樂、晨禱和夜禱……整個禮儀和規章、搖爐散香、教堂鐘聲——所有這一切都通通被改變了”。這段文字可能有所夸張，但這次改革確實改變了俄羅斯教會音樂的發展方向。因為尼康的改革本身也包括禮儀音樂方面，他主張采用新的西方風格的音樂，這最終導致了信徒的分裂。有部分教徒仍然堅持吟唱之前的教會歌曲，他們被稱為舊禮儀派（raskolniki），直到今日依然人數眾多，并分布在世界各地。“他們的音樂活動也成了研究古老的基督教音樂，特別是拜占庭圣詠的一條重要途徑”。另一方面，俄羅斯東正教會音樂的主體開始受到西方的影響，信徒們開始學習西方音樂風格以及巴羅克式的和聲。而17—18世紀的彼得大帝又為俄羅斯注入許多西歐因素，音樂方面也不例外，信徒們開始接受西方音樂理論，并開始學習日耳曼、意大利等地的音樂傳統。這對俄羅斯教會音樂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不過之后的俄羅斯教會音樂已與本文主題無關，無需再多做介紹。值得注意的是，直到今天，俄羅斯教會音樂中還是能看出諸多拜占庭音樂的因素。例如著名的《俄羅斯復活節序曲》（Russian Easter Festival Overtune），由19世紀作曲家尼古拉·里姆斯基-科薩科夫（Nikolay Rimskii-korsakov， 1844—1910）創作，是俄羅斯教會音樂最出名的作品之一。有趣的是，其編曲明顯受到西方音樂的影響，但歌詞卻是由拜占庭音樂史上赫赫有名的黃金卡農改編而來，無疑體現了拜占庭音樂在俄羅斯教會音樂中遺留的影響。

此外，17世紀之前，俄羅斯教會音樂所使用的記譜法同樣源自拜占庭帝國。早期拜占庭記譜法在大約10世紀末傳入俄羅斯并被廣泛使用，而當12世紀拜占庭記譜法開始進入新的階段時，俄羅斯的記譜法并沒有隨之發展。俄羅斯人仍然使用早期拜占庭紐姆譜，但對其作出了一些改變以適應自己的教會音樂。例如，15世紀時期，“東正教教堂助祭伊凡·沙杜羅夫在完善記譜方法上作出了重要的貢獻，他在傳統的樂譜符號上增加了新的符號表示音的高度，使音樂更寬廣”。學術界公認，拜占庭紐姆譜中的科伊林斯記譜法與早期俄羅斯頌歌的紐姆譜有顯而易見的聯系。當然，受到拜占庭音樂影響的并非只有俄羅斯地區，事實上，幾乎整個斯拉夫地區的教會音樂都是如此。其中保加利亞等地對拜占庭音樂的引入甚至還早于俄羅斯，而且“幾乎所有接受拜占庭正教傳統的斯拉夫教會都采用拜占庭記譜法。這些教會包括東斯拉夫地區的俄羅斯、烏克蘭和白俄羅斯教會，以及保加利亞、塞爾維亞、克羅地亞和斯洛文尼亞的教會”。

而斯拉夫教會對拜占庭音樂研究的最大的貢獻便是保留了大量使用早期拜占庭紐姆譜的手稿，直到現在仍然可在俄羅斯教會圖書館內看到。如上所述，當時的斯拉夫教會翻譯了許多拜占庭東正教的禮儀書籍，其中當然也包括大量音樂手稿。事實上，在13世紀早期，斯拉夫教會就幾乎一字不落地翻譯了多本《斯蒂希拉集》、《典范詩歌集》與《專業合唱集》。現存最早的《典范詩歌集》大約屬于12世紀，就是用斯拉夫語寫成的。而且，據現代學者考證，有些斯拉夫教會的手稿可能更能反應贊美詩的本來面貌[]。這些手稿在一定程度上定彌補了拜占庭帝國早期音樂手稿的缺失現象，但由于語言不同，學者在使用時仍需謹慎。

總之，拜占庭教會音樂對希臘教會與斯拉夫教會音樂都有不可忽視的影響。但是，由于處在不同的地理位置與傳統文化背景之下，拜占庭帝國滅亡之后，希臘教會和斯拉夫教會音樂的發展也不盡相同。現代西方人反而可能會覺得斯拉夫教會、尤其俄羅斯教會的音樂比希臘教會音樂聽起來熟悉些。但無論如何，直到今日，這些教會中都包含大量的拜占庭音樂的因素。

[參 考 文 獻]

[1]陳志強.拜占庭史研究入門[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58.

[2]陳志強.拜占庭史研究入門[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245-250.

[3]楊公素.希臘近代史[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36.

[4]蒂姆·博特威尼，張曜，萬美文譯.周末讀完希臘史[M].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2：14.

[5]Iannis Zannos， “Intonation in Theory and Practice of Greek and Turkish Music”， Yearbook for Traditional Music， Vol. 22 （1990）， p. 42.

[6]The New Grove Dictionary of Music and Musicians， Vol.4， p.379.

[7]丁沛，戴桂菊，李銳.斯拉夫文明[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1.

[8]The New Grove Dictionary of Music and Musicians， Vol.3， p.561.

[9]黃賢靜.從“羅斯受洗”看拜占庭對俄羅斯宗教的影響[J].唐山師范學院學報，2012（11）：70.

[10]黃賢靜.從“羅斯受洗”看拜占庭對俄羅斯宗教的影響[J].唐山師范學院學報，2012（11）：72.

[11]黃賢靜.從“羅斯受洗”看拜占庭對俄羅斯宗教的影響[J].唐山師范學院學報，2012（11）：73.

[12]nccur.lib.nccu.edu.tw/bitstream/140.119/.../6/400206.pdf（2014.4.3）.

[13]The New Grove Dictionary of Music and Musicians， Vol.3， p.561.

（責任編輯：崔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