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隱隱于市|屋檐下的六兄弟

關于生活在紐約有這樣一個古老的格言：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鄰居是誰。而這樣一部紀錄片則讓人們開始好奇，隔壁的公寓里在進行著怎樣的社會學實驗，這部由電影導演新星克里斯特爾·莫塞勒（Crystal Mossele）制作的紀錄片《狼兄狼弟》（The Wolfpack），一問世就備受矚目。

片中的安古洛六兄弟（其中兩人是雙胞胎）總是保持著一模一樣的穿著打扮，就連頭發也都又黑又長。他們和他們的姐姐（大部分時間不在熒幕上）由奧斯卡·安古洛和蘇珊娜·安古洛所生。蘇珊娜早年是個中西部的嬉皮士，在一次前往馬丘比丘的旅行中，愛上了奧斯卡這個“新新人類”（new-agey）導游。那時候，奧斯卡迷戀上了克利須那（Krishna，亦稱黑天，印度教的神祗），用其大兒子的話說，奧斯卡想繁衍起“他自己的氏族”。他倆所有的孩子都有梵文名字，比如薄伽梵（Bhagavan）、哥文達（Govinda）等等。盡管生活在曼哈頓下東區擁擠的公共住房里，這幾個兄弟幾乎從未離開過自己的公寓。一年中只出去呼吸一到兩次新鮮空氣，即使如此，整個過程也要在父母的嚴密監視下完成。

奧斯卡認為，他不去工作是有哲學依據的，他覺得世界的表面背后充滿危險，所以寧可讓他的家人都待在家里。孩子們（他們現在的年齡從16歲到23歲）在家里接受母親的教育，她也借此得到城市補助，而這是全家唯一的收入。

盡管安古洛孩子們的行為毫無疑問是異常的，但他們也沒有如你所想那樣與主流文化隔絕。他們如饑似渴地從DVD中攫取信息，熟記電影內容。這也是他們唯一的創意根據——再現那些他們摯愛的電影中的經典場景，比如《落水狗》《圣誕夜驚魂》和《黑暗騎士》等等。而且這種表演絕不僅僅是喋喋不休的重復臺詞，他們會以驚人老練的技法重現片中的布景、服裝和道具。事實上，他們的聚苯乙烯泡沫塑料槍甚至嚇到有人打電話報警，以為他們手中拿的是貨真價實的硬貨。

孩子們全都有著燦爛的笑容和低沉的聲音，你能感受到他們身上濃濃的善意，也能明顯地察覺到掩藏在其外表下的翻騰的不安情緒。他們是些聰明、自知的人，試圖找出逃離這個巢穴的方法。片中暗示說奧斯卡在過去曾有暴力行為，如今大部分時間都在獨自飲酒中——盡管在那么小的居室里很難找到獨處的空間。

自從《灰色花園》以后，還沒有哪部電影邀請我們到這樣一個怪異而一團糟的家中，并允許我們毫無保留地呆看著。這是一部多管閑事的電影，但它也令人完全入迷。和《灰色花園》一樣，在如此這般的故事中，每有一個答案就會產生一個新的問題。《狼兄狼弟》不會只是“尋找觀眾群”，它將啟發人們重新審視和渴求情節。

我想即使告訴你們這個家庭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改變了，也不算太多劇透——這是紀實紀錄片的例行公事。這些人將來會怎樣？他們的狀況是否有了一線希望？這將會是屏幕下熱烈討論的問題。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感受到這種對于探討的渴求和緊迫感了。在這方面，《狼兄狼弟》讓人想起《追捕弗雷德曼家族》——觀眾簡直不可能沒有看法要發表。

導演莫塞勒在電影中的痕跡，總的來說，是點到為止的。她讓觀眾自己將故事背景的點點滴滴連根拔起。《狼兄狼弟》徐徐揭示地不僅是安古洛兄弟的“差異性”，還有他們杰出的方方面面。所有人的穿著都難以置信的講究，而且對于這幾個和其它人類鮮有接觸的年輕人來說，這打扮講究得甚至有些過火。當他們隨著1980年代歐洲爆火的舞曲《泰山男孩》（Tarzan Boy）起舞時（是的，仔細想想這首歌甚至和這個傳奇家庭有點松松散散的相似之處），你會感到，即使還沒有一個清晰的辦法，但好人終究是可以克服逆境的。

懷疑論者可能會指責莫塞勒在借著“高尚的野蠻人”這種陳詞濫調博分數。要我說，對于任何從來沒擁有超過15英尺的個人空間、并且可以用舊麥片盒子做出如此出色的蝙蝠俠戲服的孩子們來說，我們的贊嘆當之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