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是中國話劇的符號,再沒有第二個劇作家的作品能夠如此經久不衰,始終是最受歡迎的劇目。也再沒有第二個劇作家的作品完全不受地域和形式的束縛,放之四海皆為經典。譬如《雷雨》《日出》,戲曲、電影、電視劇、舞蹈都能改編再現,煥發新的生命力;北方南方的演員都可以演,不同階層的觀眾都會感慨落淚。無論在蘩漪、周萍、魯大海身上,還是在陳白露、仇虎、花金子身上,每一個觀眾都能看到人性的影子。
這就是曹禺永生的奧秘。他寫的并不只是一個話劇劇本,一個曲折的故事,他寫的是“人”,他真的懂“人”。“我是個貧窮的主人,但請了看戲的賓客升到上帝的座,來憐憫地俯視著這堆在下面蠕動的生物。”曹禺說。他深入到了人的靈魂里,也把自己的名字永遠刻在了那里。曹禺是寫戲人,同時也是看戲人、戲中人。他是不凡的先知,卻也是蕓蕓眾生的一員。他不能拒絕上天賜予的神來之筆,在23歲就寫出驚世《雷雨》,也不能挽救33歲“英年早逝”的藝術生命,不能沖破“桂冠”和官職的束縛,不能超脫一生的苦悶。曹禺留下了一個偉大而傷感的背影,一出華美而悲涼的人生戲劇。
曹禺愛演戲,同時也改編戲,導演戲,他把清華圖書館里西方戲劇文學的書看了個遍,同學去借書,發現借書記錄卡上必有萬家寶的名字。19歲起,曹禺就開始構思《雷雨》了。“我才明白我正浮沉在無邊慘痛的人海里,我要攀上高山之巔,仔仔細細地望穿、判斷這些叫作‘人’的東西是美是丑,究竟有怎樣復雜的個性和靈魂。”
這就是曹禺寫作《雷雨》的初衷。幾十年來,觀眾和研究者給了《雷雨》很多種解讀:階級斗爭的角度,弗洛伊德的角度,宿命論的角度……這令曹禺本人都感到驚訝。
23歲的曹禺不會想到,他利用暑假在圖書館閱覽室寫出的《雷雨》,讓中國話劇提早進入了黃金時代,他甚至沒有想到會有人演他的戲。而在北平三座門大街一間陰暗小屋里,有人已流著淚一口氣讀完他的四幕悲劇,當場決定把這20萬字的劇本一次刊登在頗有影響力的《文學季刊》雜志上。這個人就是巴金,當時已經憑借《家》奠定了文壇聲譽,是《文學季刊》的編委。
1935年,《雷雨》被東京的中國留學生首次搬上舞臺,郭沫若當時正流亡日本,觀看了演出,震撼不已,一再打聽這是誰寫的劇。今天提起,曹禺的天才仍然是令人驚嘆的傳奇。
《雷雨》是中國現代話劇藝術成熟的標志,它嫻熟地運用了西方戲劇結構“三一律”,整個故事發生在同一地點24小時之內,卻爆發了一個家庭30年的愛恨情仇,塑造了8個個性鮮明的角色,并線推進了多對矛盾沖突。其高超的語言,簡明優美,蘊含著豐富的潛臺詞,不看戲只讀劇本也能讀得驚心動魄。正如曹禺自己說的,他想寫的不是一個只能在舞臺上演的劇本,還是一個讓讀者可以看的劇本。
1936年《雷雨》在南京演出,并由曹禺親自扮演周樸園。自此以后,曹禺便成了生動的教材,在當時國立劇校的操場、宿舍和排練場上經常能夠聽到同學們模仿的聲音:“萍兒!我聽人說,你現在做了一件很對不起自己的事情……”
《雷雨》在上海公演三個月,轟動全城,茅盾后來給曹禺賀詩一首,寫到“當年海上驚雷雨”。1936年被稱為“雷雨年”,中國話劇進入“雷雨時代”。
(選自《文史參考》2010年第18期,有刪節)
讀后一思
曹禺,中國新文化運動的開拓者之一,戲劇教育家,他為中央戲劇學院的創建,為戲劇影視人才的培養作出了特殊的貢獻;作為一個天才的劇作家,他所創造的每一個角色,都給人留下了難忘的印象。《雷雨》的問世,被公認為是中國現代話劇成熟的標志,曹禺也因此被譽為“東方的莎士比亞”。讀完本文后,結合《雷雨》簡要談談你對曹禺話劇中苦悶情感的理解。